齐正致的书房居微斋紧邻海棠苑。
从齐妙所住的明月阁来书房,并不经过海棠苑。
她直觉父亲有些刻意不让母亲知道这事。
若真是如此,那定没好事。
齐妙暗暗思忖着进了居微斋。
身着宝蓝色直缀的齐正致正在看书,见她进来,对一旁伺候的小厮挥了挥手。
等小厮出去,他放下书起身。
“妙儿,听说昨日母亲带你去李府探病时,你给李夫人看了病,还开了方子,是否有这事?”齐正致背着双手,冷峻着脸问。
看齐妙的眼神十分严厉,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确有此事,怎么了?”齐妙无惧的直视他凌厉的眼神,语气平静。
真不知这事与他又有何干?
难道她又损害了白莲的利益不成?
静等他下文。
齐正致见齐妙满面无所谓,火了。
他出言斥道,“你问我怎么了?我还要问你怎这样胆大,医书上的字不知能识得几个,你就敢给人看病,还开方子让人服药。
若闹出人命,看你如何收场?是不是要搭上整个安宁侯府你才安心?”
齐正致现在认为齐湛有句话说得特别对。
那就是齐妙因为记恨八年前将她送去燕关一事,心中有气无法撒。
她这次给李夫人看病,纯粹是想给安宁侯府惹麻烦。
今日齐正致遇见了李御史,李御史向他道谢,他才知齐妙看病一事。
虽然治好了李夫人,他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想着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李御史该拿刀来杀他,而非道谢了吧。
越想越后怕,故一回府就找齐妙来训斥。
齐妙也怒了。
原本他不知她会医,有这样的担心有道理,毕竟与人看病并非儿戏,应该慎之又慎。
他可以教训她,但不该这般冷嘲热讽。
什么叫医书上的字能识几个?
有父亲这样讽刺鄙视女儿的吗?
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教育她,让她下次不可再这样莽撞。
若这样,她一定会很耐心倾听他的教诲。
可他没有。
伤得太多已麻木了,齐妙将火气敛下。
她微微一笑,道,“尊敬的父亲,我懂不懂医术您难道还不清楚嘛,前不久我才救了白表姐,到现在都还没人向我道谢呢。
要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白表姐现在说不定已经香消玉殒了呢,您又该伤心了。”
“你……不许这样诅咒莲儿。”齐正致俊脸红中泛紫。
他知道那次的赌约是他失言了。
齐妙重提此事,他感觉被打了脸。
“呵呵!”齐妙笑了,“父亲大人都能嘲讽我,那我怎么就不能咒下白表姐呢?难道在父亲大人的心中白表姐比我更重要吗?”
“我何时嘲讽于你,说得全是事实。”齐正致再次被女儿戳穿心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事实?”齐妙唇边勾出一抹讽笑,“上次我就说过,尊敬的父亲大人你了解我多少,你怎知我不识医书?你怎知我不懂医?
在外祖家的八年里,我会的东西多了,并不是父亲大人你所能想象的。”
她傲然的抬起下巴,眼神中多了不屑。
齐正致气得嘴唇直哆嗦,修长的手指指着她怒,“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孽障,夜郎自大,无知而又狂妄,你这样将来不仅会害你自己,还会害了我和你母亲,乃至整个安宁侯府,你不知知道?”
“请问您何时将我当作女儿待过?”齐妙冷笑着反问。
“你若不是我女儿,今日就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任由你不知天高地厚继续去作死。”齐正致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打齐妙两耳光。
可对上她那冷幽幽的眼神,他又莫名心虚,无法下手。
“请问您那是‘说’吗?那是讽刺和伤害,若你心平气和的教育我,指出我的错处,我一定会虚心接受。
结果却让我十分失望,从我归家以来,你除了讽我贬我骂我斥我罚我外,可曾对我说过一句暖人心的话,可曾关心过我在想什么,更没问我这些年在燕关过得如何。
因你从来没当我是你女儿,每回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你从不问理由,就想当然的认为全是我的过错,除了劈头盖脸的骂我,请问天下的父亲就是这样对女儿的吗?
你既然没拿我当女儿,那么就别指望我拿你当父亲,我没那样宽的心。”齐妙言辞激烈的驳斥。
齐正致已经被气得呼吸不畅,指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齐妙不想再待下去,说道,“往后就不劳齐三爷费心了,让我继续作死吧。我要是一个不心真的作死了,少了一个不堪的废物女儿,不正称了您的心意。”
说完,她向齐正致再次讽刺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今日之事,莫要告诉你母亲。”她欲开门时,齐正致略显暗哑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
看着女儿傲然挺直的背,他……好想上前将她掰弯。
让她对他这个父亲尊敬孝顺,而不是反唇相讥,一字不让,让他颜面无存。
“放心,我不会让我娘伤心的。不过,你要真的在乎我娘,就不会像今日这样。”齐妙扭头应道。
这件事和白莲无关,她不会刻意让母亲知道,平添母亲的烦恼。
而后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她身上,有些刺眼。
她拿手挡了挡,轻轻吐了口气。
唉,又吵了一架,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市井泼妇。
不知为何,看到父亲被气得七窍生烟,她不仅没有难过或害怕,反而隐隐开心。
看他越生气,她就越想刺激,让他更生气。
不过,这想法会不会有些大逆不道呢?
齐妙轻轻摇头。
可就算大逆不道,她也不准备改。
书房中的齐正致双手撑桌,颓丧的慢慢坐回椅中,缓缓回想着齐妙之言。
他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齐妙晚上去母亲那儿用晚膳时,父亲也在。
他有些紧张的看她,担心她告诉沈氏下午的事。
“父亲,母亲,哥哥。”齐妙像无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冲父母亲打招呼。
齐湛也在。
“妙儿来了。”齐正致松了口气,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温和的唤她。
“嗯。”齐湛从鼻子里哼了声。
他的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不像齐正致会收敛情绪。
他还在为白莲心疼着,对齐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沈氏狠狠瞪了眼齐湛。
齐妙不为所动,笑嘻嘻的挽了母亲的胳膊,入席吃饭。
菜很丰盛,当然少不了齐妙最爱吃的鱼。
齐正致见每顿都有鱼,忍不住吐槽,“卉娘,明日能不能告诉厨房莫做鱼,你知道我不爱吃这些的。”
齐妙回府至今,和齐正致一起用餐的次数总共只有三次。
而他又不关心她的喜好,故不知她爱吃鱼。
而沈氏对鱼也无所谓,没有偏好。
不然,他也不会当着沈氏的面说这话。
沈氏果然蹙了眉,“三郎,你难道不知妙儿最爱吃的就是鱼吗?不做鱼,妙儿吃什么?”
“呵呵,原来妙儿爱吃啊,那往后让厨房天天做。”齐正致尴尬的笑着。
言语之间有些讨好齐妙。
沈氏面色顿时缓和。
对他这句话,齐妙根本不放心上,她正努力的对付白玉瓷碗中的鱼头呢。
吐出最后一根刺,她抬头看向父亲莞尔一笑,“多谢父亲的关心。”
“傻丫头,和爹爹这样生分客气做什么?”齐正致语气特别慈祥的嗔。
父亲的虚伪,让齐妙差点儿将刚吃下去的鱼给吐出来。
她用帕子拭了下嘴角,笑眯眯的看着父亲,说道,“是我错啦,和父亲还客气什么,那岂不是生分了。”
齐正致点头道是。
齐妙接着道,“父亲,明日我想去市集上逛逛,您能给我一些银子吗,我想些稀罕的小玩意回来把玩。”
你想做好父亲,我得成全啊。
这是孝道!
齐妙一本正经的认为。
什么?开口向我要银子?
齐正致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下。
他看了看沈氏,希望她能出言制止齐妙的行为。
可妻子只是看着女儿温柔的笑,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我本就无银子了,再给了她,我拿什么给莲儿买礼物?
他正郁闷如何回答时,齐湛忽然也道,“爹,我也要银子。”
齐正致好想去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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