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个第一次看电影的非洲部落是什么反应吗?影片叫《金刚》(King Kong),放完后,欢声大作。下一周给他们放映了另一部影片,这次他们撕破了帐篷和幕布,捣毁了放映机——原因是这部片子不是《金刚》。我想,人们大概喜欢一周复一周观看同样的东西。
——罗伯特·戈德法布,CBS电视节目发展部主任
我坚信对各种事物人们会作出不同的反应。我只是希望知道这些反应是什么。
——弗雷德·西尔弗曼,CBS电视网负责节目的副总裁
不要自命不凡,这就是秘诀。一位外地剧院的经理曾经神情沮丧地说:“什么是讥讽?讥讽就是与星期二很相近的东西。”在我看来,娱乐永远都会大行其道。
——汤姆·斯隆,BBC电视娱乐部门主管
当然,你无权把东西硬塞进人们的喉咙里,不要自视高人一等。另一方面,你完全有权将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提供给他们。如果你明知道那是一堆垃圾,却还要硬塞给观众,那就太荒谬了。……问题的关键是,从业人员要尊重自己的劳动,尊重自己的观众。明白这一点很重要,它已经超越了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中产阶级与劳工阶级这种老掉牙的分类。
——理查德·霍加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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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C的演播室位于“美丽的伯班克区”,在它巨型大棚下面的地下室里,有25个人正聚集在一个狭长无窗的房间外的小厅内。房间的一面墙上有长长的一排镜子,其他地方则挤满了音响设备。从房门上方的玻璃窗看进去,有6个人正围着一张六边形的桌子站着,弗利普·威尔逊正面对着他们热切地谈论着什么,边说还边打着手势。桌边站着的人群中,有的穿着运动装,有的穿着衬衣。这些人是他的制片人、导演和编剧,还有他的“明星嘉宾”蒂姆·康韦。那天的午餐时分,威尔逊和康韦想出了一个新招,在扑克牌桌上做手脚,并把它加到本周的节目中去。当这群人在听威尔逊主讲时,后排有人负责将他讲话中的关键词,还有大家的建议,一一记录在一个布告板上,以便排练时供威尔逊和康韦参考。从冒出灵感,到形成线索,这种小幽默剧从来就没有脚本。
站大厅外的20来人都与NBC、与这个节目有着某种联系。他们在房间的另一端坐成几排当观众,观看鲍勃·亨利所谓“永远的彩排”,也就是搬到楼上演播室之前最后的未定型节目。NBC演播室的场租费是每小时450美元;而地下室则是每小时10美元。现在,因为要创作一个新幽默剧,结果彩排被推迟了。亨利喜欢排练时有一些观众在场,以便强化人们的时间意识,但是他不想让观众的情绪受剧组内部开玩笑气氛的影响,而且威尔逊的排练,不像是戏剧排练,非常平淡,亨利说:“摄像师有时告诉我,戏里需要来一点幽默,我说不着急,等我们录像时就会有了。”
中间休息时,剧组的其他成员都聚在一起讲故事,只有威尔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折叠椅上,吸着烟。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如果有人吸引了他,他会向那人咧嘴笑笑,那笑容是大家在荧屏上非常熟悉的,不过,笑容里却不带有任何鼓励别人分散他注意力的意味。“他在工作,”亨利说,“佩里·科默有一次告诉我:‘我随时都知道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弗利普基本上也是这样。他从未受过正规教育,上学也从未超过8年级,但是他就是一台人工计算机,吸收新知识,记住新知识,然后反馈出来。他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档节目中,其他的事一概不放在心上——除了他的劳斯莱斯之外。他惦记着的一件事情就是买了一辆劳斯莱斯,他酷爱开车。有时我们放两天假,他就会驾着他的宝贝,直奔旧金山,然后乘飞机回来工作,而让他的手下把车开回来。偶尔他会开车到海边去,只是坐在车里,看着海水。在他的领域里,他是行家里手;我也是,我从50年代起就投身电视业了。我们起步时,我告诉我的同伴们,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避开他。”
“我并不需要这档节目,”亨利接着说,“我做《安迪·威廉秀》已经4年,做《纳特·金·科尔》也有41个星期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做特别节目,财务经营上也一直不错。以前,纽约方面曾经想跟弗利普合作一起搞点什么,但没有成功。后来我在阿那罕姆市梅洛迪庄园一个类似帐篷的地方逮着了他,我从未见过他表演得如此出色。如果听到身后有笑声,他就会用身体动作来应和那笑声。哦,他的形体,黄金般的形体,他是自卓别林以来最棒的形体表演大师。后来,我在舞台中央和通道处都安装了设备,在他周围安排了一些观众,使他在观众中显得很抢眼。我让摄像机放低一点,让他显得更高大一些。我们还准备了一台摄像机随时跟拍弗利普,这样,即使我们要拍其他镜头,我们也总能随时切入他的画面。我告诉摄影师:永远不要将弗利普拦腰切断。”
“我家里的收藏品无所不包,包括两部卓别林的片子。卓别林是个表演天才,卡罗尔·伯内特是个天才,弗利普或许也是一个天才。我们最开始拍的是无声电影,他扮演一个6年没有吃过东西的艺术家,一直在不停地弹钢琴。唐·里克尔斯给了他一块饼干,说:‘继续弹!如果弹得好,你还可以得到另一块饼干。’他看着那块饼干的样子……我想,或许他是一位表演天才。”此时,正是1970~1971播出季快要结束之际,亨利比威尔逊更矮,却比威尔逊更健硕,身材离做演员的要求差得太远,想来自己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每周只为一小时忙碌,”亨利边说边站起身来开始工作,“它让你精疲力尽。还好,感谢上帝,还有广告——就是说只为52分钟忙碌,而不是一个小时。”
制作能力对于综艺节目来说是一大关键,也许对其他大多数电视节目来说也是如此。1950年代,当纽约开始直播戏剧表演时,制片人几乎全是那些曾经是或者想要成为戏剧导演的人,他们能够处理演员上台演出的各种问题。到了1960年代末,当好莱坞将戏剧表演搬上银幕时,制片人几乎全是那些作家或编剧,他们有能力让摄影机拍出一个个真实可信的故事来。如果整体运作良好,制片人会对片子的主题进行把关,防止编剧写错台词,防止演员表现自我而改变荧屏上的角色形象,防止导演追求视觉效果而改变整个片子的情状。
确实,制片人有相当大的权利,他与明星之间既有友好关系,又保持一定距离,他选择编剧、嘉宾和导演,并且决定节目的拍摄进度。他是总负责人,他必须能够了解在那些不参与节目制作的人们眼中,该节目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在大多数商业电视机构,每个节目都是由各个部分组合而成的,就象在电影摄影棚里,每个片断也是分开的,以便最大限度地增加场记的灵活性一样。这段话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智慧,作出各种判断和解释。制片人总是据有节目的一部分,并且可以从中获益。电视网的利润来自卖给广告主的广告时段,总收入要高于它购买节目的支出;电视网还以高得宰人的价格出租设备来挣钱——演播室的租金是每小时450美元,一台编辑机每小时350美元,演播室地板上铺设的特大型塑料砖,每块75美分,每次都一块一块地出租。此外,电视网还有其他的赚钱途径。电视网是这样算账的:节目部门总是赔钱的,新闻部门是赔钱的大头,而出租设备却有利可图。过去,电视网总是购买外面公司制作的一些节目,但是现在,联邦通讯委员会禁止这种投资行为。
当然,节目风格主要决于明星的个性。过去,当节目由广告公司制作时,库德纳广告公司的迈克·柯克曾经让米尔顿·伯利在电视上为得克萨科公司做广告。他在1950年代末曾经像个商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认为,看手势猜字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第一个得到真正电视秀的广告主将会赚钱。‘歌舞杂耍’时代来临了。”在那之后,便是伯利风格了:挤眼睛、咧开嘴露齿大笑、斜眼瞟视、可怕的悲喜剧般的鬼脸,都一齐涌向尚不太大的荧屏。伯利的一套也没有什么新东西。可是后来,当节目收视率徘徊不前并且开始下滑,柯克又让古德曼·埃斯为伯利重新写台词,试图塑造一个“新伯利”时,却引起了伯利的强烈不满。埃斯的修改是,给伯利增加了两个老伙伴,把他从现实中拉出来一点,让他自己出演一位扮作米尔顿·伯利的演员。虽然节目的收视率重回排行前列,并且保持了两年之久,可是伯利对些却一直耿耿于怀。他说:“伯利丢掉了他的灵魂。”埃斯则说:“我更愿意他这样。”尽管有这样一些不快,但是回忆过去,柯克仍然充满感情:“当有工作要做时,米尔顿总是在那儿干着,一直到结束。你不用担心他会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或者跟某个性感宝贝上床。我情愿和伯利一起干8年,也不想跟格利森共事两周。”
在1971年秋季的大部分时间,《弗利普·威尔逊》独领风骚,收视率高居所有节目之首。它的成功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在所有国家,优秀的演艺娱乐明星都是广播电视业的活力的来源,即使在广告主控制大部分节目的年代,广播公司也会尽量保证播出一定数量的幽默喜剧。1948年,CBS买断了杰克·本尼、埃德加·伯根、雷德·斯克尔顿、伯恩斯和艾伦的演出权,一举成为NBC高收视率的一个最强有力的挑战者。当然,这些人仍然以过去的方式被“赞助”。自从1950年代初帕特·韦弗执政以来,NBC就一直试图对新来的喜剧演员进行制度化管理。韦弗有一名副经理叫伦纳德·霍尔,专门负责管理业务发展情况,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聘用6到8位固定的年轻喜剧演员,并雇请一些剧作家专门为这些演员量身定制写剧本。1956年,霍尔曾经说过:“我把凯·巴拉德周围的随行人员全都赶出了门,然后对她说:‘凯·巴拉德,你离一个明星的标准还差得很远,身材不好,动作也不漂亮,从未学过哑剧表演,你的服饰也很遭糕。所幸,你的歌唱得还不错。’我们收下了她,把整个夏天和春天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一连3个星期带她去邦·索埃尔(Bon Soir)夜总会,穿着我们为她准备的服饰。现在她还在那儿表演,夜总会外面的观众排起了长龙,等着看她的演出。下一步,我们打算让她在摄像机前亮相,在《史蒂夫·艾伦》(《今晚》的第一个版本)中演出。她若是想和佩里·康默搭档,我会敲她的脑袋;如果是跟艾伦搭档的话,她就会获得一系列的出场机会。明年,她就会有自己当主角的节目了。想当初,我们也是这样安排乔纳森·温特斯的;我们让乔治·戈贝尔和哈尔·坎特一起演对手戏。对别的演员,我们也会如此安排的。”
为了找到写喜剧片的作者,霍尔给各大专院校的校报、戏剧俱乐部和400家广播电台的经理写信,征集编剧人选。结果NBC收到了大约14000份申请信。霍尔说:“我们阅读每一位申请者寄来的稿件,一大堆东西都是副本,包括以前提交过的和被退还的稿件。很快我们就筛选出了900人,我们要求这900人寄送更多的材料,并要求他们选出一个他们自认为写得不错的喜剧剧本,这样又将人数缩减少到30人。我们将这30人的文稿拿给古德曼·埃斯、锡德·西泽、鲍勃·霍普、韦弗和萨尔诺夫等人看,他们都一致认为,其中有9个人的剧本可能会大受欢迎。这9位作者大多数住在纽约,有一位住在波士顿,一位住在巴尔的摩。我们跟他们签订了7年的合同,主要为节目发展部工作。在拍摄期间,他们也经常会到现场去观看,与大牌明星们一起讨论;如果明星们需要他们的剧本,也会将剧本买下。”
在NBC,没有人确切了解这些项目后来的发展情况。莫特·沃纳(Mort Werner)是一位身材肥胖的矮个子,穿着皱巴巴的灰色西服,1950年代曾经担任韦弗的助手,1960年以后一直担任NBC负责节目的副总裁。沃纳说:“当我还是一个孩子时,我就已经为这个公司工作了。”现在,他认为:“让喜剧演员学习‘猫术’,这个观点是极其错误的。”它的错误之处在于环境意识混乱——当时的情况是,在夜总会和假日饭店里表演喜剧必须走出来,在廊台上迅速地征服观众,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多数观众都不会再看到这个演员的表演;电视喜剧则不同,它们每周都会出现在观众的起居室里,只要按键,马上就可以看到。其实,说句公道话,霍尔只是想让他所培养的喜剧演员每个月表演一次,而不是一个星期表演一次,他担心,“即使是一个月表演一次都会给演员们带来巨大的工作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