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颜烁约出皇甫,把钥匙还给他。见面前,颜烁特意去衡山路那家老洋房买点心。这是颜烁印象中皇甫唯一夸过的食物。
皇甫瘦了点,也黑了点,穿得很是整齐,脚上还是颜烁送他的无敌昂贵拖鞋。颜烁的心里暖暖的,也许,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郊区没有什么好吃的,颜烁带他去吃黄记煌。小破店里乌烟瘴气,焖锅吃完肯定会落下一身的焖锅味道。
皇甫本来不想去,苦于周围其他餐馆都吃遍了,况且也都不好吃,勉强跟颜烁一起进门。想到皇甫这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跟着自己来这样的小店吃饭,颜烁心里有一种修理别人的畅快感。
颜烁认真地对皇甫说:“我到了你家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来上海。”
皇甫的咳嗽还是很厉害,他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说:“没办法,上海空气太差,阴雨,水也不好,我一直咳嗽,头发也掉得厉害。”
颜烁有点心疼他,工作很是辛苦,问他为什么不能少接几个工作。皇甫说要养自己。才高如皇甫,加上年少成名,十八岁就年入百万。只是他习惯了高品质的生活,花钱比赚钱还厉害。可怕的是他不懂,也完全不理会理财那一套,加上一直没有买房子,房价飞涨带动房租也飞涨,压力也是挺大的。
想到他之前腿受伤的事情,颜烁追问了他保险的情况。他竟然连保险都没有,更别提所谓的三险一金了。这些香港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颜烁扶额。
皇甫反驳道,他在香港看病不需要钱,而且实在没钱租房了也有廉租房住。他反倒不能理解颜烁的想法,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背个房贷在身上,还给自己买齐了各种保险,简直是断绝了人生的更多可能性,最后还毁灭性地问:“这个年纪难道不应该去爱去撒野?!”
千言万语化成了颜烁对他的一记白眼。饱汉不知饿汉饥,说了他也不懂。
吃完晚饭送他回酒店,一出门,大平地,皇甫先生大大咧咧地绊了自己一个大跟头,坐在地上。事出突然,颜烁没来得及控制自己嚣张的笑声。
皇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斜着眼说:“笑什么!”
颜烁弯着腰说:“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笨怎么做摄影师啊?”
皇甫有点懊恼地辩解说:“我在想事情嘛!”
颜烁那个开心哪,真是人无完人哪,这么优雅有品位的皇甫,也是个走路不长眼、理财没有脑的傻男人。这么想着,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在你无法达到对手那个高度的时候,你就一定要想办法拉他下水。颜烁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在皇甫的酒店房间里,他很开心地吃着颜烁带来的点心,像一个有糖吃的小朋友那么开心。
颜烁没好气地说:“你刚才没吃饱吗?”
皇甫边吃边说:“吃甜品有什么关系!”
吃甜品难道不用占肚子吗?怎么他都吃不胖的?!气死人的身材,浪费粮食。颜烁用仇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皇甫。
皇甫察觉到颜烁的目光,坏笑着说:“原来你要拿人家当甜品,好吧,给你吃……”
当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就不再是简单的游戏。当两个人都不再游戏的时候,通常都需要个正式的身份。这是一个俗套的要求,后面隐藏着女孩子脆弱的安全感。颜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她也不相信爱情。
周一一上班又是昏天黑地地工作。股市彻底歇菜了。这个时候,只要推荐股票就是错,索性什么都不做。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那些拿股票走势做自己心电图的基金经理就各种找碴。被找了几次碴以后,颜烁觉得得躲着这些智商奇高、情商奇低的怪物。
找了几家公司去调研,颜烁飞快地申请出差,离开上海。在合肥和一家公司的老总聊行业,聊得挺不错的,从下午四点聊到六点。老总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事后颜烁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那个家伙是个老手,吃饭时他的秘书不停地劝酒。颜烁本来没当回事,在这行跑了这么多年,深知民风彪悍,喝多了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但颜烁是真没想到他玩硬的。喝到后来,虽然有点天旋地转,但大脑还清醒。颜烁清楚地知道他给秘书使了眼色。当时颜烁就觉得不妙,要自己打车走。他把餐厅包房的门关住,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这老总不算难看,事业有成,还是单身,人也挺幽默的。要搁在从前,喝成这样,颜烁也就顺水推舟了。可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颜烁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颜烁想:我在抗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抗拒。
他把颜烁按在墙上,猛烈地吻下来。颜烁的身体在他的掌心之下徒劳地抵抗,大脑却超然事外地兀自发呆,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为什么要抗拒啊,接受啊,这不是你喜欢的吗?!
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那个男人在进攻颜烁的身体,颜烁在进攻自己的灵魂。
那天晚上,他没让颜烁走。颜烁只是挣扎,却始终没有喊叫。实质性战败后,也挣扎得累了,索性连挣扎都放弃了。
凌晨,那个男人像死猪一样地睡着,颜烁穿上肮脏不堪的衣物,像个妓女一样,悄悄地离开酒店房间。酒店的值班服务员和门童也像看一个妓女一样看着颜烁趔趄地走出大门。
合肥的凌晨,大风干燥凛冽。颜烁走在黑暗凄冷的路上,像走在无边无际的荒漠风沙里。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那么勇敢、那么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