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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异国狸(2)

代代木……代代木……听起来好生耳熟啊!这个名字在佐间的脑子里钻进钻出几遍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代代木,就是我们今井村的村长啊!就像琴上的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佐间终于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所有的人都是狸猫!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佐间愤恨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但他忽然想到,会不会其实我也是一只狸猫呢?因为这可怕的想法,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哑着嗓子说:“我提名佐间。”

“佐间?”村长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那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啊。”

还好,事情总算没有坏到那步田地,至少我自己还不是狸猫啊。佐间心里稍感安慰,可是转念一想,只有我一个人不是狸猫又有什么意思呢?从小到大,我都和狸猫生活在一起,我离开这里和留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定我离开这里之后反而不知道怎么和真正的人类打交道了呢。佐间苦涩地想:既然如此,倒不如留在这里算了,反正这个世界已经被狸猫攻占,走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

就这样,佐间留在了狸猫社会。日子虽然谈不上有多少乐趣可言,但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乏味,狸猫社会同样也有报纸,有广播,有电视,隔三差五地还有相扑比赛可以看。重复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一晃很多年过去了。这天一大早,佐间正在狸猫餐厅里吃着火腿三明治,一只小狸猫高举着几份报纸冲了进来:“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什么喜讯?”餐厅里的狸猫们全都一拥而上,佐间也有几分好奇。

“孔子已经被证实有我们高丽的血统!”小狸猫激动得满脸通红。

“哇哇哇!太好了!”狸猫们纵情欢呼。

“菲尔普斯也是我们高丽人的后裔!”

“哇哇哇!实在是太好了!”

“还不止呢!”小狸猫换了一份报纸,骄傲地宣布,“哆啦A梦也是我们高丽的机器猫!”这一次,狸猫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哎呀,虎次郎晕了!”

“吐白沫了!”

“快送医院!”

……

躺在地上的佐间已经完全听不见狸猫们的声音了,脑子里只剩下狸猫长老当初和他说的那番话:“我们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迁徙而来的,所以请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吧。每当月亮升上中天的夜晚,你可以像我们一样去后山上敲着酒坛子大声唱歌,痛痛快快地思念家园!”

那个时候,只要问一句“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在哪儿呢”,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夏天傍晚,钻进耳朵里的是……

故事发生在日本四国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个夏天的傍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穿着透气的浴衣,踩着木屐,晃晃悠悠地出来纳凉。有的抱着一卷凉席,到树底下铺开,有的挟着可以折叠的靠椅,有的随便找了个树墩子,总之都是一屁股坐下就不愿意动弹了。只有小孩子们欢蹦乱跳地跑来跑去,推推搡搡。大人们一边摇着葵扇闲话家常,一边懒洋洋地维持秩序。

“小松,泥巴不能往浴衣上抹!”

“休吉,等我数到三之后,请你给我从树上下来!”

“芭蕉,你怎么把铃奈撞倒了呀?啊,是美代子啊,我还以为是铃奈呢,美代子乖啊,不要把头伸进树洞里……”

“啊!”那个叫美代子的小女孩突然大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芭蕉!你这个讨厌鬼,怎么还没把美代子扶起来啊?”

“这次是她自己摔倒的!”叫芭蕉的男孩气愤地说。

美代子脸色雪白,好像吞下了毒药一样。大人们慌了神,连忙朝美代子围了过去。

“了不得的东西钻进耳朵里了!”美代子痛苦地捂着左边耳朵嚷嚷。

美代子的耳朵果然变得又红、又亮、又肿、又烫。

“该不会是萤火虫飞进耳朵里去了吧?”有人这么说。

可是,美代子的耳朵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是萤火虫,多少会发出一点亮光吧。

有人递过来一支手电,大家轮流往美代子的耳朵里看,别说什么虫子了,连耳垢都没有,就像一个空荡荡的小山洞。美代子的妈妈可真爱干净呀,大家佩服地想。

美代子好像疼得受不了了似的,在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

“美代子!美代子!”美代子的妈妈把女儿抱在怀里,急得六神无主。

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钻进去了呢?大家的眼睛都要看花了,可还是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他们一致建议美代子的爸爸赶紧把女儿背回家,睡一觉多半就好了。有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还不放心地叮嘱道:“说不定是中暑,要在旁边不停地给美代子扇扇子啊!”

美代子回到家睡了一觉,耳朵上的红肿果然褪下去了,可是从那以后,美代子的耳朵一天比一天大,没过多久竟然快要挨到肩膀了。美代子的爸爸妈妈带她瞧了很多医生,村里的医生、乡里的医生、镇上的医生,大家都对美代子的情况束手无策。美代子不得不留起长长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耳朵。可是,每当风吹过来,她的大耳朵还是会无可奈何地露出来。其他的小孩子看见了,就起哄叫她“罗汉”。

“罗汉罗汉,耳朵打扇!”

美代子听到这种话,简直伤心透了。

有一天,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了一位背着小提琴,留着很有艺术气质的长发,看上去风流倜傥的耳科名医,他的名气大到几乎村里的所有人都听说过他。一听说他来了,大家纷纷从家里跑出来,要他为他们的耳朵做一个全面检查。但是他解释道:“我听说有个叫美代子的女孩得了疑难杂症,所以我要先上门去找她。”听他这么说,大家虽然没有做成检查,但是也觉得十分高兴,真是好心的大夫啊!

这下好啦,美代子有救啦!

美代子的爸爸妈妈当然是千恩万谢地把美代子交到了医生手上。医生小心翼翼地放下小提琴,先用镊子在美代子的耳朵眼儿里仔细地翻找,接着又拿棉花棒沾了一种紫色的液体涂在美代子的耳壁上,再把极细的小管子伸进去冲洗……一番很复杂的程序之后,医生皱起了眉头,神情严肃地对美代子的爸爸妈妈说:“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尽快把美代子的耳朵割下来,换上假耳,否则这只耳朵还会继续长长,超过肩膀,一直长到腰,最后拖到地上。”

爸爸妈妈听了医生的话,吓得面如土色,可是,真要把美代子的耳朵割下来?他们还是有些犹豫,那样的话,美代子就变成一个真正的残疾姑娘了。

“不用担心,假耳做工非常精致,装上去之后肯定谁都看不出是假的,”医生自信地说:“就算不相信我的医术,也应该相信我的名气。”像是为了安抚他们,医生又补上一句:“没问题的,我的名气很大。”

看来也只有听医生的话了吧,何况他的名气确实很大呀。美代子的爸爸妈妈只好点了点头。

获得了大家的同意之后,医生三下五除二就准备好了手术用具。把美代子抱上手术台,注射了麻醉剂之后,就要开始动手术了。美代子看见明晃晃的剪刀,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担心地问道:“耳朵割下来之后,耳朵里的东西会不会全部跑出来呢?”

“耳垢什么的肯定会跑出来呀。”

“那其他东西呢?”

“其他东西?”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美代子说的是?”

“就是说,好像,好像……”美代子的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像秘密什么的呢?”

医生吓了一跳,原来美代子的耳朵里钻进了一个秘密呀!怪不得长得这么大!

“美代子,看来这个秘密已经在你耳朵里憋了很久,已经憋得发炎了,我们要赶紧动手术,不然的话秘密会越长越大,连美代子的整个脑袋都会被挤爆!”

美代子吓得哭了起来,可她还是坚持问道:“耳朵割下来之后,秘密会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呢?”

“因为这个秘密已经憋得很大了,冲出耳朵的时候估计全村人都能听见。”医生不忍心欺骗美代子,“不过,再怎么都比挤爆脑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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