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下地,一下地吓了你一跳。上千亩的地,站在地这头,望不到地那头,原本黄黄的土,看不见了。全让苞谷苗子给盖住了。苞谷这种庄稼,就是这样,只要从土里露了头,见了风,见了阳光,见了雨露,它就会噌噌地往上窜。夜里,别的庄稼会打个盹,它不打盹。抓紧时间长个子。离苞谷地老远,都能听见拔节的声响。响成一片,仔细听,还能听到一种节奏一种韵律。
你让大家给这些苞谷锄草。乱七八糟的杂草是庄稼的敌人,把它消灭了。苞谷才会活得好。才会长得更快长得更粗长得更高,才会结出大大的苞谷棒子。
你在地里转。一会儿走到这个人跟前,一会儿走到另一个人跟前。不管你走到谁的跟前,谁都会仰起脸,向你笑笑或者是打个招呼。你一般只是点点头。你只是看到谁锄过的身后,还有杂草没有锄掉。你会让这个人回过身来,把没有锄掉的草锄掉。大家全很听你的。你并不常到干活的现场,你一来,就显得重要。干活样子也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没有说话开玩笑,也没有坐到地头抽烟。全弯着腰,只听到一片喘息声和锄头锄进土里的响动。
这让你看着心里比较舒服。
兰子看见你过来了。兰子朝你笑笑。和兰子熟,你也就朝兰子笑笑。走过兰子,中间隔了个老朱,是梅子。你觉得这个老朱真可笑。分配活时故意把自己分到兰子和梅子之间好象这样,他就得了多大便宜似的。走过老朱时,老朱哈哈腰说,队长好。你点点头,没说什么走过去。
你走到梅子跟着。梅子也抬起头,朝你笑。你也笑了一下。你想说,明天收了工,到队部来一趟。可你想今天才开始,明天还早着呢。等到明天早上说也不晚。其实连明天早上也不着急说,到时候,找个人喊她过来就行了。
梅子锄过的一垄里,有棵狗秧子草没锄掉。你看见了,你没有喊梅子回来把它锄掉。你自己弯下腰,把它连根拔起。
你把草秧子扔了,你看了梅子的背影,又看了兰子的背影。从背影上看,好象梅子要比兰子的背影好看些。
地里干活的人有二百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过,你也不知道,眼前在苞谷地里干活的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们全是你的部下,可他们想什么也并不会告诉你。就说那个老朱吧。他刚才给你打招呼以前,他的脑子里就盘旋着一个想法。但见了你他只是给你打了个招呼,没说他在想什么。当然老朱也不知道你也藏了个想法。他如果知道,你们俩各自的想法。有着本质上的相似时,那他也许就会把他的想法,永远放在心里,不会放它出来,干点什么了。
炊事班送水来了。大家坐在锄头把上喝水。老朱端了一碗水走到梅子跟前。老朱说,吃过晚饭,有些事要和你谈。梅子说,什么事?老朱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梅子说,我不去,我和兰子还有别的事。老朱说,我不光是班长,我还是党小组长。梅子看看老朱。老朱说,七一要发展一批新党员,你总的来说,还表现不错。党小组让我和你谈谈。梅子还是看着老朱,不过眼睛已经放出光亮。党这个词,在这个岁月,就是永远不落的太阳。
吃过晚饭,兰子和梅子和往常一样,把干活的衣服脱了,穿着短衣短裤把脸洗了,把身子擦了,又在脸上抹一点香喷喷的雪花膏。再把干净的衣裤穿上。要出门时,梅子却对兰子说,她不去队部。兰子好奇怪,梅子还从来没说过不去队部。兰子说,你有什么事。梅子说,朱班长要找我谈话。兰子说,他找你谈什么,别理他。咱们还是到队部去。兰子去拉梅子。梅子没有动。梅子说,朱班长说他是党小组长,说是七一快到了,要发展新党员了。兰子大睁了眼睛,说,什么,要发展你入党了。兰子明白这个事,可是个大事。兰不拦梅子了。让梅子出了门。
梅子出了门,剩兰子一个人。兰子想想,自己到队部也没意思。坐回到床上。坐在床沿,想自己平时表现也一点儿也不比梅子差呀,咋就没人想着让她入党呢。想想心里来了气,就向后一躺倒在床上,靠在被子上,想自己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做得不如和她形影不离的梅子呢?
月亮不大也不圆,但还是有光落到地面。照出小路白白的,象是随地扔了条白布。踩着白布似的小路。梅子跟着老朱从营地里面走到了营地外面。走在路上,老朱不停地说话。老朱向梅子说了他入党的经过。老朱说他是在火线上入的党。当时要把山头的失守的阵地夺回来。组织了一支敢死队。谁参加敢死队,就让谁马上入党。老朱是举起拳头宣完誓,就提着盒子枪挥着大砍刀冲了上去。梅子说,现在没仗打了,咋样才能入党。老朱说,一样可以。梅子说,那咋样做?老朱说,只要党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一句话只要愿意把自己奉献给党。党就会接受你。
小路没有了,小路消失在一片隆起的沙丘间。沙子在月光里象浸泡在水里,干干净净还透着明亮。沙丘还很软,比家里的床还要软。在太阳下又晒了一日,身子挨上去,一股暖意能透到骨子里去。
老朱说,我们坐下说吧。梅子坐下了。和老朱坐了个斜对面,这样可以看着听老朱说话了。老朱说,入党都要有介绍人的,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梅子说,那太好了,那太谢谢你了。梅子一脸高兴的样子,说,希望老朱以后多多帮助她进步。老朱见梅子高兴,不说话了。梅子想听老朱往下说,见老朱不说话,问老朱咋不说话了。老朱就叹了一口气,很难受的样子。梅子问老朱咋啦?老朱就又叹了口气。
有一点小风吹过来,一阵让人觉得很爽的凉意。梅子把垂到额前的一绺刘海朝旁边撩了撩。梅子不知道老朱为什么叹气。象他这样出生入死过的男人一般说来不会叹气,让他们叹气一定不是一般的事。梅子很想问知道老朱为什么叹气,就连着问了老朱好几遍。老朱说,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老朱说,别看我是个大男人,可有时我也需要别人来帮助。梅子说,你们男人都是干大事情的,我们女人帮不上什么忙。老朱说,不是的,这个忙你是可以帮的。梅子说,真的吗?要是我能帮你的忙,我一定会帮你的忙。老朱说,你不会帮的。梅子急了说,我会的。老朱往梅子跟前坐了坐。一股烟的臭味让梅子想一旁躲。可梅子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老朱对梅子说,你可以帮我忙的。梅子说,怎么帮。老朱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好吧,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说不。梅子说,好吧。老朱说,让我看看你长的样子。梅子说好吧,转过脸让老朱看。老朱说,让咱们握个手吧。梅子说,好吧。把手伸出来让老朱握了一下。老朱握着梅子的手不放。梅子说,你只说握一下的。老朱说对对,一下。说着把手松开了。老朱接着又说,让我亲亲你。梅子不说话了。梅子看出老朱有点想干什么了。她不能接着往下说好吧了。梅子说,天晚上,我要回屋子了。梅子说着要站起来走。老朱扯了一下的胳膊,梅子没能站起来,老朱说,我是党小组长,你要听党的话。梅子坐下不说话了。梅子把头低下来,不看老朱。老朱地盯着梅子看。月光下的梅子,穿着短袖衫,胳膊圆圆的润润的。老朱突然想到了国际歌里一句歌词,趁热打铁才能成功。老朱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而是想踏踏踏实实地干点什么了。
打铁是要趁热。问题是这块铁热了没有,老朱还不清楚,就不顾一切地开始了用起了他的铁锤。如果当时老朱能够再耐心地做做思想说服工作,能够让梅子在不知不觉中接受老朱的安排,让梅子在明白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老朱可能从此以后开始的就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可老朱有点着急了。象攻敌人的阵地,动作越快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有取胜的把握。过后,看事情的发展进程,应该说老朱几乎是快要达到目的了。老朱扑过去,把梅子从沙丘上扑到也沙丘下面的一块平坦沙地上。这正利于他继续展开进攻。梅子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她一下子被吓坏了,吓懵了。她的脑子空白了,她不知道怎么来抵挡老朱蓄谋已久的来犯。梅子只是下意识地用手脚抗拒着,显得既没有力也没有效。让人很容易产生半推半就装装样子的错觉。
老朱似乎这个时候并没有忘记思想工作的威力,他边在把梅子往身子下面压时,边说,你听我的,我介绍你入党。老朱说这个话时,已经把梅子的衬衫扣子扯开了。老朱粗糙的手掌摸到了梅子光滑的腹部。老朱的手没有朝下移,而是朝上爬去。他知道那里有两座山,把这两座山拿下来了,就等于把整个的人占领了。老朱看到梅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抗拒得不是很厉害,心里想真的是象别人给他说的那样,女人就是嘴巴上厉害,你只要脱了她的衣服,她就比绵羊还老实。当老朱把手压到了梅子的胸前的山峰上时,老朱的内心不由得掠过一阵狂喜。看来,老冯这回要输在他的手里了。
天天和梅子在一起,一下子梅子不在了。兰子挺不习惯。想睡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梅不回来,她不可能睡着的。睡不着,还不如出去转转,屋子里让人憋得慌。走出门来,朝四周看看,月亮有光,可到底是黑夜,一眼看出去也看不了多远。营地通出去的小路象树杈一样多,也不知道梅子走的是哪一条。老朱把梅子约出去,让兰子总是心里不安,说是和她入党的事,谈着谈着,就不知会谈什么了。老朱这个家伙,平常在班里干活时,兰子就发现他看梅子的眼神不对。兰子在营地没有方向地胡走,边走边胡想。
老朱手压在梅子的奶上。老朱对还瞪着发呆的眼的梅子说,你放心吧,我会娶你当我老婆的。说完。老朱把手从梅子的奶上拿开,换了嘴巴贴了上去。既然梅子没有象样的抵抗,那么他也不用太着急。不妨慢慢来享受了。老朱没有想到,正是他说的娶梅子当老婆的话,象块大石头敲了梅子一下,把梅子一下子敲醒了。梅子这才好 象才发现眼前正发生一件什么样的事,而且继续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梅子一下子全想到了。她觉得全身的筋骨血肉呼地收成了一团。她仰着脸却看不到星星月亮,她被一团巨大沉重的黑暗压着。她用手去推,怎么也推不开。再要是推不开,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压死了。她的的身体死命地一挣,这一挣让她胸部感到了撕般的疼痛。
老朱不知道身子下面的梅子已经换了一个梅子,这个醒来的梅子早把他要给她当入党介绍人的事忘得没有影子了。老朱还在得意地陶醉在吮吸的快乐中,他已经把这松软辽阔的沙丘当作他新婚的大床了。他的嘴贴在梅子胸上,手还不闲着,正去摸索梅子裤腰带。梅子弓起身子的那一挣,让他始料不及,感觉那鼓圆的奶子要从嘴里逃走了,他不想让它逃走,他想留住它,那美妙的味道他还没有尝够。听别人说过,女人的奶子象水果,真正尝到了才知道,这是胡说,天下最好吃的水果,也比不上女人的奶子。如果真要把它和水果扯到一起,那也是只有天上才有仙桃。好不容易咬到嘴里的仙桃,可不能随便丢掉。于是不管梅子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口。梅子不知道老朱怎么想,她只是要坚决马上和老朱脱离接触,哪怕是死。老朱感到用嘴唇已经不能留住仙桃,也急了,也顾不那么多了,就把两排坚利的牙齿用上了。但梅子是用了全身的劲,这劲比老朱的两排牙齿的劲大得多。她成功地让她的神圣的乳房从那臭烘烘地嘴巴里逃出来了。但老朱的牙齿在她的乳头和乳房之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正是这个口子,让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这叫声一直持续了有二十秒钟。
叫声尖锐,象是刀子。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从沙丘上上射出,嗖嗖地闪着寒光,射向不远处还没有安睡的营地。凝结在月光里宁静被划破了,碎片象雨一样纷纷地坠落下来。代之的是人的喊叫声脚步的跑踏声,还有人们关切的询问声以及愤怒的责骂声。
象刀子一样尖锐的叫声,最先刺中的一个人就是兰子。兰子的身体一碰到这把刀子,心就疼了起来。她知道这是谁发出的叫声。迎着这叫声兰子飞跑过去。兰子也大声地喊着梅子的名字。
兰子跑到沙丘上时,梅子还躺在沙丘上。梅子的胸还是袒开着,雪白的乳房上,有鲜红的血滴在月光里闪耀。兰子把梅子扶起坐起来,让梅子靠在自己的怀里,同时把梅子的两扇衣襟扯到一起,把扣子又扣上。
其实,最先让梅子的尖锐如刀的叫声刺中的准确说,应该是老朱。而且一下子就把老朱刺倒在地,让他连站起来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真的没有想到梅子发出一声这喊叫,要知道梅子会发出这样的喊叫,再给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么得意地把梅子的奶子含在口中了。当那叫声一触到他的身体,他的眼前就一片黑漆漆了。他就知道他完了,什么都完了。
你站到了老朱的面前,你让老朱站起来。老朱腿是软的,怎么用劲也站不起来。你只好让老冯和另外两个人把老朱拖起。象拖一只死狗一样把老朱拖到了队部。你让别的人都走。你让老冯站到门口去,你说你要有事会喊他进来的。你要一个人来问老朱,问个明明白白。
你的脸色铁青,你看着老朱两只眼睛象是要冒出火来。你让老朱说,他到底把梅子怎么样了。老朱说,我没有把她怎么样。你说你没有把她怎么样,梅子会喊叫起来吗。老朱说,我在和她谈对象,我只是搂了搂她亲了亲她。你上去给了老朱一个大嘴巴子。说老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说和梅子谈对象。这一巴掌打得老朱两眼冒金星。他知道你真的是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