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贝拉抱着胳膊,冷笑着看她,无所畏惧:“哼,你不要觉得自己很特殊,我冒犯过的老母猫不止你一个。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新鲜的炸毛方式!”
若不是被阿尔菲及时搀住,仙仙差点儿气个倒仰。
“阿拉贝拉!”阿尔菲责备地看了一眼妹妹,“你怎么可以对仙仙小姐这样讲话?赶快道歉请求她原谅。”
“我不!”阿拉贝拉断然拒绝,“我最讨厌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人。实话告诉你们,把她气成这个样子,我很开心!”
仙仙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一把推开阿尔菲,对着阿拉贝拉挥舞拳头:“小黄毛,我活了七十年,从没见过比你更粗鲁更无礼的小孩儿!以前经常听到乔治帮你吹牛皮,说你是艾美洛工作室未来的接班人,可是从你今天的表现看,我敢断定,你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搞垮艾美洛工作室!”
“哈!”阿拉贝拉不怒反笑,说话越发无所忌惮,“看来你做衣服之余,还兼职算命呀。你又有什么大出息呢?只因为比人家多活了几岁,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活像一块风干的腊肉,我都觉得乔治早逝是一种幸运呢。”
“啊!你敢笑我老!”仙仙跳脚咆哮。
“既然你这么能活,就麻烦你再多活五十年,给我机会打败你。你要是一不小心提早死去,还是要算你输哦。实话和你说,我没有本事搞垮艾美洛工作室,却绝对有本事搞垮傲琦工作室。我敢预测,五十年之后的今天,《风格报[3]》头版头条就是你搂着傲琦工作室的尸首号啕大哭——”
阿拉贝拉话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仙仙小姐昏倒在地。
大家一拥而上,扶起她来,又是揉胸脯,又是捶背,一边不停地叫:“仙仙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
乔治的秘书蓝晶晶摸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唔,我虽然不能预测五十年之后《风格报》的头条是什么,但是我能预测明天《风格报》的头条是什么。”
用过茶点后,参加葬礼的宾客纷纷告辞。
梅小蘅没有和母亲一起离开,他对阿尔菲说:“关于阿拉贝拉,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阿尔菲欣然道:“我正有话想和你说呢。”
两个人来到大屋的图书室,各搬了一把圈椅坐下。落地窗外是桃林,过了花期,只见一片浓翠的树阴。桃林的另一端是阿拉贝拉的桃太屋,有一条带檐顶的游廊和大屋相连。
男仆送来冰镇啤酒。
阿尔菲先开口说:“小蘅,你今天能来,我很感激。你知道,阿拉贝拉和乔治的感情最深厚,乔治去世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你要是不忙,可不可以和阿拉贝拉单独谈谈?她从小就崇拜你,你说的话她会听。”
梅小蘅垂着眼皮,没有马上答应。
阿尔菲赶紧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帮忙安慰她。我知道你讨厌阿拉贝拉,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没犯过什么滔天大罪。现在她那么伤心,你就表示下同情,好不好?”
梅小蘅本来有些心软,一听他后面的话,态度又冷硬起来:“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阿尔菲乐观地说。
梅小蘅摆摆手:“别误会,阿尔菲,我并没答应去安慰阿拉贝拉。”
“为什么?”
梅小蘅无语了,问他:“难道你没看到阿拉贝拉在葬礼上撒泼?居然对仙仙小姐出言不逊,把她老人家活活气晕了。你也不管管你这宝贝妹妹,任由她胡闹。”
“仙仙小姐不请自来,在乔治的葬礼上大放厥词,也并非没有过错。”
梅小蘅却说:“我们今天讨论的是阿拉贝拉的礼貌问题。如果你觉得你妹妹做得很对,只当我什么也没说。仙仙小姐是前辈,德高望重,即便有过错,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该顶撞她,让老人家在众人面前丢脸。”
“是是!”阿尔菲好脾气地说,“这的确是我们家阿拉贝拉不对,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梅小蘅太了解艾美洛家族了,知道阿尔菲只是说说而已,才舍不得真去责备阿拉贝拉。有这样不明事理的兄长,也难怪那个女孩儿越来越骄纵。懒得和阿尔菲继续浪费唇舌,梅小蘅站起来告辞:“时候不早了,我答应了斯诺菲尔德先生,下午去他的工作室看他的高级定制作品集。”
“可是,你真的没时间去安慰一下阿拉贝拉吗?”阿尔菲不死心地问。
梅小蘅沉静地看他:“我不是艾美洛家族的人,没有义务娇惯你的宝贝妹妹,是不是?”
汽车在通往大门的水泥道上徐徐行驶。
忽然,从路边跑出一个小女孩儿来,挡在前面。梅小蘅赶忙刹车,车头几乎触到小女孩儿的膝头。
梅小蘅大怒,冲下车去质问:“阿拉贝拉,你不要命了?”
阿拉贝拉有意忽略他的愤怒,怯怯地问:“小蘅哥,你这就走吗?”
她还是葬礼上的装束,一字领小黑裙,黑蕾丝及肘长手套,白金色秀发编成麻花辫盘在头顶,系着纯黑的天鹅绒发带。从外表看,她其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小女孩儿。不说别的,单是那一头纯天然的白金色头发就异常罕见,即使是最高明的染发师也调不出那样独特的色调。乔治·艾美洛偏爱金发模特,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小妹妹是金发美少女,便爱屋及乌。
尽管阿拉贝拉在自己面前总是很温顺,从不耍脾气,梅小蘅还是觉得她特别讨厌,不耐烦地说:“不错,我下午还有工作。”
“很紧急的工作吗?”
“当然。”
“哦。”
见她不再说话,梅小蘅问:“你有什么事吗?”
阿拉贝拉幽幽地叹口气:“本来希望小蘅哥不忙的话,去我的桃太屋坐坐的,看来是不行了。”
“以后再说吧。”梅小蘅甩下这句话,就回到车里,见她还站在路中央,按喇叭提醒她避让。
阿拉贝拉只好退到路边,看着他驶过,加速,绝尘而去。
蓝晶晶也加入目送的行列,感慨说:“梅总监真是一个稀世美少年,相貌、身材、气质都无可挑剔。”她顺着阿拉贝拉的意思恭维着梅小蘅,并从侧面赞美一下阿拉贝拉卓尔不凡的品位。
乔治遇刺后,蓝晶晶没有了老板,很担心会丢工作。直到阿尔菲派她照顾阿拉贝拉,她才重燃希望,天天像捧凤凰一样,对这个小女孩儿各种溜须拍马。
可是阿拉贝拉一听她这话,倒像遇到了知己,问她:“真的吗,蓝姐姐?你也觉得他帅?”
“当然啦,阿拉贝拉小姐,你太有眼光了。”
阿拉贝拉又想起一件烦心事:“你听说过没有,小蘅哥弄了一个‘罗塔司兰大害虫排行榜’,梵妮·戴、伊萨卡的亨利王子、罗塔司兰联队的小老板宋蝉衣和我都榜上有名呢。”
“没有呀,从来没听说过。”蓝晶晶在心里偷笑,赶紧否认。
“他居然讨厌我到那个地步,把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谁不知道梵妮·戴是全罗塔司兰最为富不仁的女孩儿呀;还有亨利,不仅坏,还很愚蠢;宋蝉衣就更别提了,傲慢得鼻孔朝天,也不怕走路掉到井里。我承认我有一些小毛病,但也没坏到他们那个级别呀。”
蓝晶晶笑眯眯地想:自知之明真是一种稀缺的天赋啊。
因为用茶点时要照顾宾客,艾美洛家族成员都没怎么吃东西。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他们才开始午饭。阿拉贝拉进了餐室,径直走到阿尔菲身边,歪着脑袋看坐在他身旁的荔枝。
荔枝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站起来,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另一把椅子上。这个女孩儿从大学就开始和阿尔菲谈恋爱,到现在快十年了,早就习惯了谦让小霸王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在荔枝让出的椅子上坐下来。男仆开始给她摆餐具。
阿尔菲皱了下眉头,说:“你又不讲理了。”
阿拉贝拉朝他吐舌头:“如果乔治哥哥还活着,人家才懒得坐你身边。”
“乔治不在了,你就成香饽饽了。”荔枝笑着打趣他。
餐室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跃气氛。毕竟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
“爸爸妈妈呢?”阿拉贝拉问阿尔菲。
“都说吃不下饭,回房间休息去了。”
阿拉贝拉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阿尔菲晓得她又在想梅小蘅,忍不住劝她:“妹妹,梅小蘅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烦恼。”
“谁说我在为他烦恼了?我在思念乔治哥哥呢。”阿拉贝拉强词夺理。
一桌子的人都被她逗乐了。
荔枝笑着说:“阿拉贝拉,刚刚又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你呀,也别思念乔治哥哥了,不如为这件事发发愁吧。”
“又出了什么事?”阿拉贝拉讶然问。
荔枝说:“刚刚管家伯伯去地下室库房拿东西,发现亨利王子送你的那支大礼物盒里居然有动静,像是装着一个活物,就赶紧叫人打开。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
“一只小羊驼!”
“活的?”
荔枝点头:“嗯,不过也奄奄一息了。你想呀,礼物是你生日那天送来的,到现在都一个礼拜了。整整七天,小羊驼不吃不喝,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我赶紧叫人送它去动物医院了。”
阿拉贝拉责备地看向管家。
管家赶紧解释:“礼物那天送来时,亨利王子故弄玄虚,不告诉我们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阿尔菲少爷以为你不感兴趣,就让人先抬到大屋地下室库房里去了。后来乔治少爷就出了事,谁还顾得上拆礼物盒呀。”
“这个亨利!”阿拉贝拉气愤地说,“就是喜欢做这种脑残的事,差点儿害死一条小生命。外面不明真相的人听说了,还以为是我残害生灵呢。那只小羊驼现在怎么样了?”
荔枝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打吊瓶输营养液呢。我们已经联系了动物保护协会,一等它恢复健康,就把它放归野外。”
“明天我去找亨利算账!”阿拉贝拉扯下餐巾,发狠地丢进盘子里。
管家笑着说:“恐怕亨利王子这两天不在家呢。”
“他又去上学了?”
“上什么学呀,他前两天偷偷把他妈妈新买的跑车开上紫色大道,结果被交警逮住,眼下正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阿拉贝拉一脸鄙夷:“连驾照都没有,居然敢开车!最讨厌这种人了,自己不要命,还肆无忌惮地危害别人的生命安全。小蘅哥说得没错,他就是罗塔司兰的大害虫!”
荔枝正喝水呢,一听这话,差点儿喷出来,扭头看阿尔菲,他也憋笑憋得很辛苦。
一条大害虫谴责另一条大害虫的情景不多见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没过几天,阿拉贝拉就以“虐待动物”的罪名,登上了线上线下大小媒体的八卦版头条。有些狗仔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居然还潜入小羊驼的病房,偷拍了一张它输营养液的照片。
小羊驼那虚弱可怜的样子让许多民众心疼得要命,越发痛恨亨利和阿拉贝拉了。
亨利平时脑残事做得多,媒体扁他都扁腻了,而阿拉贝拉招人讨厌,主要是因为家人对她过分的溺爱,她自己犯浑的时候倒是不多。好容易抓住她的过失,媒体便不肯放过,天天对她狂轰滥炸。
蓝晶晶用手机浏览网络新闻,不时向她报告舆论最新动向:“阿拉贝拉小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已经超越亨利王子和宋蝉衣小姐,飙升到罗塔司兰大害虫排行榜第二名了呢。”
阿拉贝拉扫了一眼蓝晶晶的手机屏幕,上面全是“脑残”“愚蠢”“缺心眼”“为富不仁”“傲慢”之类的形容词,难怪小蘅哥会刷新大害虫排行榜。
“让我死掉好了!”阿拉贝拉抓狂地扯自己的头发,在桃太屋的起居室里暴走。
“这有什么关系,”蓝晶晶劝她,“你应该向梵妮小姐学习,她都雄踞大害虫排行榜第一名好多年了,始终那么淡定。”
阿拉贝拉指指自己的脸,“我是要face(脸)的人呀。”又蹙着眉头纳闷,“究竟是谁把这件事抖搂出去的呢?肯定有内奸!我得去找阿尔菲哥哥,让他帮忙把内奸揪出来。”
“算了吧,”蓝晶晶赶紧打消她的念头,“上次抓内奸,开除了一名男仆,结果那家伙跑到家政服务者联谊会哭诉咱们‘欺负人’,最后咱们赔了他两万块钱,才把这事平息下来。”
正在此时,管家跑来传话:“阿拉贝拉小姐,侯爵和夫人请你到大屋的书房去参加家庭会议。”
“什么家庭会议?关我什么事?”阿拉贝拉茫然地问。
之前,她一直被家人当小孩子宠着,专攻吃喝玩乐,很少关注家族事务。
管家面露神秘微笑:“去了你就知道咯。”
注 释
[1].本文虚构的一个国家,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这里指设计师为私人主顾量身定做的时装,通常为纯手工制作,采用贵重面料和配饰,制作期长。
[3].本文虚构的时尚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