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上是旗人,加之我的性情疏懒,有人就戏称我是“八旗子弟”。
说这话的人并沒有诋毁我的意思,却让我感到惊心。“八旗子弟”的本意已少有人记起,只留下了平庸无能、游手好闲的意韵,贬意多于褒意。大概“八旗子弟”这词用在我身上也不失偏颇,以技能而论,我除了耍耍贫嘴,编些让人可信可不信的故事以外,的确别无特长,跟那些搞自然科学的人比。什么也不是。我的女儿在高中文、理科分班的时候,我的丈夫就谆谆教导她:别学文科,更别象你妈一样搞文学,那是吃饱了人干的事,绝不能养家糊口的。邓友梅先生对我父兄一辈的评价是“有文化没职业,有教养没技能,衣着寒酸举止高雅,手不能提却能写对联画画,肩不能挑却能拉山膀起霸。只可惜书画还不到卖钱的水准,唱做仍停留在玩票阶段。他们对人有礼貌,说话有分寸,文墨有根底,举止有风度,穷愁潦倒却又目空一切……”
无疑我身上有着他们的影子和遗传。包括他们的才华气质,包括他们的骄傲与软弱,也包括他们的疾病。
当然,社会发展到现在,到了我这代,各方面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我毕竟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现代人,在高速度、快节奏,生活压力、精神压力都非常大的今天。我跟大家一样,也在潮流的大旋涡里旋转,更多的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和理不出头绪的尴尬,无论你做何种努力也跳不出游戏的观则……
“平常心就是道”,在迷茫的大旋转中,我力求能保持着一种散淡的平常,一种自我调节的轻松,一种对自制小环境的陶醉。正如文中所说的,靠了这种散淡心态,省却了风花雪月的干扰,也省却了寻寻觅觅的闲愁,留下的是热热闹闹地活,大而化之地活……这种活法简单而幸福。
在命运和你较劲的时候,你不妨落荒而逃。
在生活和你别扭的时候,你不妨换个角度。
改变方式并不是失败,顺其自然也并不是投降。
看了这本小书,您对我这个人,对我的家庭历史,对我的朋友同事,对我周围的环境,必定会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对我的性情好恶,对我的喜怒哀乐,对我的待人处事,也会有一个完整的评价。我想。在读者面前。大可不必隐藏自己,坦诚地将自己全盘托出,这样最好。
是耶非耶,好耶坏耶,总是一个真实。
我的散淡与浅薄或许注定了我不是个好作家。
但我在努力做个好人……
叶广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