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副不说什么了,这时候就开始上菜了。余副重新人了座,段纤娜紧挨着余副,老鬼知趣地离余副远点,菜比请副主任丰盛,余副说,浪费了,老鬼说,余县长,我能为你浪费几次呢?长这么大,不就浪费这一次吗。余副含蓄地笑了笑。
老鬼笑着替余副斟上半玻璃杯人头马,余副不置可否接过酒,又看了看段纤娜,就夹了块中华鲟,慢慢品着,说,这种鱼可是二级保护动物呢,吃着心里不好受呢。
老鬼说,现在这东西养殖的多,虽说没有野生的地道,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请余县长将就点。
四位可人的服务员,接过酒瓶,轮番替三位服务。
段纤娜见余副放松了下来,就嗲声嗲气地,说,余县长,能跟你一起喝酒,真是万分荣幸。我从小就怕当官的,上学时怕班主任,回家待业怕居委会的老大妈,在街上走路怕警察,到娱乐场所还怕公安,到了公司又怕老板,是个当官的我就怕。
余副哈哈大笑,说,香香风趣呀,你怕当官的,可你知道当官的怕什么,怕老百姓呢。
段纤娜说,是吗?这么说余县长也怕我啦?
余县长不接话茬了,转移了话题说,香香还有什么爱好呀?
段纤娜说,我的爱好就是好好生活,吃好喝好玩好。
老鬼想,这个浪货,话多了,就没有谱了,不像丁雨婷,做什么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老鬼给段纤娜使了眼色,紧接着问,那余县长有什么爱好呀?
余副说,我呀,在机关耗费了青春,说爱好吗,年轻时喜欢书法,现在喜欢养养鸟,我养了只八哥,真的会说话,我回家后,它就说,你好,欢迎。有一次有一个人到了家,我一心想让人家离开,它倒好,一口一句,你好,欢迎。你说气人不?当然了,你累了,烦恼了,同它说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老鬼记住了余副说的爱好。
酒到了状态,老鬼说,香香,你怎么不请余县长唱唱歌?你唱歌在公司可是一流的。听副主任说余副喜欢唱民族唱法的歌,老鬼就提议唱下歌。
段纤娜说,不知道余县长怕不怕噪音?
余副不想唱歌,就支支吾吾的,老鬼支走了四位服务员,说,欢迎香香来一首。
段纤娜说,唱什么呢?
老鬼说,你随意,能表达你心声的就行。
段纤娜说,那我唱《我爱你塞北的雪》好吗?余副笑,段纤娜就唱了。
段纤娜这样的人,其他不行,艺术感觉还不错,唱的歌还像模像样,余副拍了巴掌,段纤娜又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声音酥软,把余副的喉咙撩得痒痒的,他拿起话筒,唱起了《啊,牡丹》、《敢问路在何方》,当他唱起阎维文唱的《母亲》时,老鬼、段纤娜使劲拍巴掌,余副说,喝多了,献丑了。不过,我每每听到《母亲》这首歌,就十分感动,我从小在农村,父亲去世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成人,又供我上了大学,我有能力孝敬母亲时,可她老人家走了。余副说着话,泪水就盈盈的了。
老鬼说,是呀,余县长是个真诚的人。我也有同感呀,从小姥姥对我好,是姥姥把我带大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可姥姥走了,我想孝敬都没有机会了。老鬼编故事的能力很强,在任何情况下,他能编出任何想要表达意思的故事,老鬼不是他姥姥带大的,他姥姥提起老鬼就生气,临咽气时,母亲让他看姥姥时,他姥姥挣扎着说,千万不要让他来,有这个外孙,是她一生的悲哀。老鬼说的一番话,让余副又感动了一番,就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能真正体会父母亲的养育之苦了呢。
唱罢了歌,老鬼想请余副桑拿下,说秋天到了,一夏积聚的体毒需要排泄呢。
余副说,不了,就这样吧,吃了,喝了,唱了,很开心,重要的,你金运集团承诺的事要能保证落实,我好在常务会议上陈述。我走了,你们也别送了。
老鬼说,那怎么行?无论如何要把余县长送到家的。
余副说,好吧,把我送到办公室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老鬼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说什么,不回家的男人,要么不幸福,要么有外遇,其他还有什么呢?难道余副也不是一个正派人?是伪装的?不像,肯定是他夫妻感情不好。但一个女人在春秋县跟了个副县长,不知道怎么心疼他的老公呢?夫妻感情怎么会不好呢?不是夫妻感情不好,那他怎么不愿意回家呢?还没有想出所以然,车子到了县政府大楼,余县长下了车,就进了办公大楼。
余副走了,老鬼对段纤娜火了,他说,你真能浪,好呀,你知道做人的道理,那我就让你做正派人。
段纤娜很委屈说,你让我出来给你公关,不感谢我,还这么说我?
老鬼说,你跟姓余的说什么鸟话。我就是精神境界不高,怎么啦?有本事,你远走高飞呀,我不稀罕你。老鬼不依不饶地接着说,你要敢三心二意的,我条子会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段纤娜知道什么叫条子会的了,有次她和老鬼闹气,让老鬼天天来陪她,还说怀了老鬼的孩子,结果条子会的那帮人,到了她的住处,玩着刀,把她养的波斯猫一刀就宰了,然后说,你知道鬼大哥是什么样子的人吗?他使个眼色,你可以丢一只胳膊,也可以断一只腿,如果再缠大哥,就别怪我们做小弟的对你心狠手辣。
那只波斯猫是老鬼花三万多从宠物市场买的,它是段纤娜唯一的精神安慰,结果就那么被条子们杀了,段纤娜知道条子会的这帮人是老鬼养着的,他们什么事都敢替老鬼做的。老鬼说到条子会时,段纤娜就不说话了,眼泪也流了下来,然后对老鬼说,我不是帮你吗?你吃醋说明你在意我吗?
老鬼说,我吃醋,切,我吃你的醋?
正这么说着话,丁雨婷打来了电话,说副主任打电话请她单独陪唱歌,不好拒绝,让老鬼快去救场子。老鬼说,就过去。然后丢下段纤娜慌慌张张地开车就跑。段纤娜听到是女的打电话,心中就酸溜溜的。
见到副主任时,副主任像喝多了,他看到老鬼,没有了矜持,连说,金总,你忙什么呢?雨婷不赖,不赖呀。
老鬼说,对不起,我从省城紧赶回来的,雨婷还不快谢主任。
丁雨婷说,你来就好了,街头景观设计方案明天就赶出来,我还没有从设计人员手里要来,得跑一趟。丁雨婷说得有板有眼,老鬼心领神会,老鬼说,是吗?那是个急事,你走吧,我陪主任唱歌。
副主任说,不行,就得丁雨婷陪。老鬼真的有点看不起这位副主任了,几杯酒一喝,他可能也忘记他是谁了?老鬼说,雨婷,难得主任好心情,你就陪会?丁雨婷不好推辞,三人就进了春秋情怀娱乐中心,在上楼时,老鬼给丁雨婷使了个眼色,丁雨婷就中途撤了,副主任人了包厢叫小丁时,老鬼安排的小姐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了。
唱完了歌,老鬼就给丁雨婷打电话,老鬼说,雨婷呀,你溜了,我可受累了。为了救你的场,我熬到现在。
丁雨婷睡得迷迷糊糊的,说,你让我睡个好觉行不行呀?为了你金董事长的事业,我都委屈到天上去啦。
老鬼说,我惦记你没事,别让副主任天天惦记呀。
丁雨婷无精打采地说,没有事情真的要睡了。
老鬼惆怅地按了电话说,你睡吧。
刚挂了电话,老婆许靓洁就打来了电话,许靓洁真地生气了,说,你还知道不知道有个家?
老鬼说,知道呀,我陪领导在唱歌,马上还要去宵夜。
许靓洁说,那你刚才跟谁通话?
老鬼换了口气,说,老婆,我也不容易,为了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睡觉了。
许靓洁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鬼说,事办好了就回。老鬼真的担心许靓洁做出什么蠢事来,许靓洁和他结婚后,一直瞧不起他,还惦记在电视台上班的副县长儿子,现在老鬼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简直不能容忍老鬼的行踪不定。但没有办法,嫁给了生意人,还怎么管他?许靓洁结婚前在电信公司上班,后来到了她父亲的宏远公司当财务主管,和老鬼结婚了,老鬼不让她到她父亲公司上班,说,要上班也到自己的公司。许靓洁到了金运公司上了三天班,看不惯老鬼的为人,不干了。上次为了金运集团执照的事,她是一千个不愿意请工商局长吃饭的,虽说是表亲,但都不知道远到什么地步了,让她去,老鬼就是让她使美人计,她气地骂了老鬼三天。老鬼说,好了,下次有这样的活,不会找你了,做做样子,还当真了?许靓洁说,做做样子就让我和电视台的那位做。老鬼谁都不怕,就怕许靓洁,他爱许靓洁,他说许靓洁身上溢露出来的高贵,让他永远感到自卑。条子会的兄弟说,鬼大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嫂子打电话。
老鬼还是把车开到了段纤娜的住处,开了门,段纤娜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老鬼说,你不省心,我还能不来吗?你说,是不是过腻了这种生活?
段纤娜说,今天是你让我出去的,我为了让余县长高兴,就顺着他的话说,你倒好,没完没了地纠缠了起来。
老鬼气的是段纤娜说做人的话说到了老鬼的疼处,他最怕别人谈论做人的道理了,谈起做人他就有痛。现在,他要把这种痛放在段纤娜身上。
老鬼说,你说的有些人富了,就忘记了做人,你说给谁听的?我老鬼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人。
一句话,把段纤娜说哭了。段纤娜说,怎么啦,你包了我,就这么对我,你看我不好,就放了我吧,金丝鸟的生活我还真的过够了。
老鬼正要发火,就接到余副的电话,余副说,金总呀,让你的那个香香主任明天送一份你们公司的详细情况过来,明天政府常务会议需要。
这么晚了,余副还没有睡,还惦记香香,他奶奶的,这个余副怎么了?余副的一个电话,让老鬼对段纤娜客气了些,他知道这个余副还需要段纤娜出手,就又换了种口气说,不知道怎么了,见你和姓余的眉来眼去的,我心里不舒服呢。
段纤娜看老鬼变了口气,就说,这就对了,说明你爱我了。你知道吗?我爱你越多,痛苦就越深。你爱我一点点,就让我好受多了。段纤娜又要床上的那点事情,老鬼不想给,老鬼知道许靓洁今晚不会放过他,就想拒绝,段纤娜说,不行,你来了,我就要把你掏空了,我要得到我该得到的。
老鬼没有办法,当段纤娜高潮迭起时,他控制住了自己,他仿佛看到了许靓洁的脸。
回了家后,老鬼见许靓洁满脸气色,就笑嘻嘻地说,老婆,我今天回来的不晚吧?你不知道,县领导……好了,不说他们了,说我们,我呀是一刻都不敢忘记老婆的人,我的朋友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打电话,你想想我在外面都什么形象了呀。
一句话,把许靓洁说得去了气,说,还不去洗澡?老鬼暖昧地笑了,说,就去,就去。
洗好澡后,再上了床,老鬼怎么也不在状态了,他连说,怎么了,怎么了?其实老鬼清楚,当他抚摸老婆时,他又分明看到了段纤娜,许靓洁说,你可能累了。一句关心的话,让他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当许靓洁咬着他的肩膀时,他感到彻底地放松了。
两个人都到了极致,疲劳地躺在床上时,许靓洁说,看来我们得要个孩子了,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战胜寂寞了。从今天起我不允许你喝酒、吸烟,你不想让我生个傻孩子吧?
老鬼听许靓洁愿意替他生孩子了,十分高兴,要知道,结婚几年了,他说要个孩子,可许靓洁说,我给你生孩子?那口气,把老鬼气个半死。
老鬼知道许靓洁忘不了她的初恋情人,但又怎么办呢?谁让他老鬼把人家骗到手的呢。现在许靓洁主动提出要给他生个孩子,他知道,许靓洁的心慢慢归属与他了,就很高兴,他抱着许靓洁又亲又吻的。
老鬼知道他还得在余副身上下最后一道功夫,他托人买来了范曾的真迹,还找人从宠物市场买来了非洲鹦鹉。他把余副请出来时,余副想不到能得到范曾的真迹,余副把玩着装裱考究的字,如获至宝,连说,你怎么能弄得到他的真迹?
老鬼笑着说,怕假了,找中书协的人求的。
余副爱不释手看着字说,你看看,让我怎么谢你呢?非洲鹦鹉马上说,谢你,谢你。余副说,这家伙,这么有灵性?
段纤娜不失时机地插话说,非洲鹦鹉通人性呢。
余副连说,你送我这两样宝贝,让我感动,不过我还是不能拿的,因为工程,你这样做,我心里不踏实呢。我最关心的就是那块街头景观,会议上说了,只要你能修建那处公共设施就可以把工程给你。不过你还需要竞标的。当然了,你可以找几个朋友投标,中标了也是你的吗?
老鬼说,谢谢余县长的指点,程序上的事会按照惯例走到底的,不会给县政府添麻烦的。
余副把话说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金总呀,我在政府常务会议上说你公司的情况,有人是了解你公司的,说,你的酒业很不规范,扰乱了酒业秩序。
老鬼说,是吗?我以前是做过仿照的生意,但我是注册的,人家办的是酒厂,我办的也是酒厂,怎么我生产的酒就是假酒了呢?老鬼见余副还有一些疑惑的表情,就特真诚地说,那是生意场上的挤兑,有的领导不明真相呢。
余副笑笑说,提醒你下,你可要名副其实呀!老鬼说,余县长放心。说完微微笑了笑,余副也笑了起来,只有段纤娜没笑,她在看着余副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春天的风在柳絮上荡漾,满天飞舞的样子,想,一幅字、一只鹦鹉就把他弄成这样,看来老鬼说的没错,是人他就能把他拖下水。
那天送材料,余副说,香香呀,你的青春让我想到了年轻时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