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都来,是不是看上小生了?”喻小宝半躺在软榻上,看着检查自己伤口的瑞雪。
“本姑娘是负责而已,”瑞雪换上药,“我可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让人落了口实。”
“负责?”喻小宝挑眉,一脸奸笑,“对我负责,哈哈,我很期待你怎么个负责法。”
瑞雪根本不看他那欠扁的脸,这几天相处下来,对他的无赖性子也有些了解,句句较真,非得少活个把年。虽说嘴上不说什么,可手上却把绷带狠狠紧了紧,喻小宝闷哼一声,敛了笑容,可依旧调笑:“小瑞雪害羞了,呵呵…”
“哼!”瑞雪将绷带的尾尖塞好,默念几句,“心如止水,心如止水……”面不改色的走出了夏风阁。
门外莫连已经候了多时,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对刚出来的瑞雪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匆匆进了夏风阁。
自从前几日云池馆归到了喻小宝名下,这夏风阁就成了他办事儿的地方,要说这一个妓馆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但他就是忙,至于忙什么,馆内除了莫连估计谁都不知道。
“少爷,”莫连进门,反身将门关好,疾走两步来到喻小宝身边,“伤养好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刚刚得到消息说最近大汜与暮州的边界处很不安定,您这次的行径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我怀疑……”
“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个?”喻小宝理好衣服,从软榻上站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那这家妓馆……”
“算来我今年也十七了,没两年估计就要被封王,安排些家产,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可这里离皇城如此远,”莫连皱眉,完全不知道自己主子想些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我又怎会只安排这一处地方。”喻小宝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准备写些什么,忽而又搁下笔道,“近日如果有空,带着瑞雪上山一趟吧!”
“是,少爷。”莫连低头应下来,心里道:还是这样舒服啊!
然而云池馆刚入手,喻小宝整理账目,调整馆内机制,等到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了。
“今日天气甚好,能和瑞雪姑娘一同登山,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若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会和你一同登山?”瑞雪嗤之以鼻。
“若不是我做了云池馆的老板,你这辈子也就别想见到你哥了。”喻小宝平静的还击。
……
暗蓝衣衫的莫连持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一红一白辩个不停,不禁有些喜欢上这样闲适的生活了。远离原来将军府中的勾心斗角,不用日夜提防明枪暗箭,偶尔在暖色四溢的季节出来踏踏青,听听主子们的打情骂俏……打情骂俏?
莫连摇头觉得自己又多想了,殿下怎会喜欢这样一个风尘女子……
未及山腰,便听得箫声传来,喻小宝笑:看来桓平真是喜欢在这个时间吹箫啊!
瑞雪面生喜色,上前两步,和着箫声便唱了起来:
“昨日市井纷繁色,今朝雨打满城人。”
箫声一顿,很快又和了上来,与歌声交缠在一起,回荡在山林间。
“屋檐细丝密如瀑,商贩坐谈老天能。转眼一天闲散度,七彩虹桥驾云层。相约明日共商量,挥手归家饭已冷。”
不同那日雄浑的一曲,此曲唱出外出商贩遇到阴雨时节的愁绪,对着最近阴晴不定的天气,很是应景。
箫声愈近,一布衣吹箫男子的身影从树林中款款现出,瑞雪一袭红衣飞扬,快步迎了上去。
“哥!”
“阿雪你怎么过来了?”桓平笑着搂过瑞雪的肩,又担心的问道,“金妈妈知道吗?”
“云池馆被他买下来了,现在他是老大。”瑞雪指指远处两人,“托他的福,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莫连少爷不像是喜欢烟花之地的人,”桓平上前招呼,“莫不是这位……”
“桓公子多想了,这却是我家少爷的想法。”喻小宝淡笑着否定桓平的看法。
瑞雪奇怪的看了看喻小宝,又想到他初来云池馆的样子,明白了一点,也没有当场拆穿。
“那还要多谢莫少爷了。”桓平抱拳鞠躬,“桓某与阿雪今日得以重聚多亏了莫少爷。”
一句官话说的莫连浑身不自在,只得笑笑道:“不客气。”
“还请莫少爷移步茅庐,让桓某泡一壶好茶来招待,”桓平让开身子,做请的手势,“这山中泉水泡茶,清润爽口,上次未曾好好招待,今日还请莫少爷务必赏脸。”
莫连听到有好茶,当然不会拒绝,踏步上前,喻小宝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两人心情无限好。
忽见一人独立于茅庐门口,直勾勾的盯着前来的一行人,目光捉摸不定,盯得一行人的脚步生生慢了半拍。
大约还有十来步的时候,门口那人掏出随身带的匕首,拔刀出鞘,寒光闪闪,直冲喻小宝攻来,嘴里喊:“你居然没死!”
他当然冲不到喻小宝面前,莫连单手挥剑挡住刺来的匕首,目光狠戾的瞪着来人,而那人目光却不在他身上,只恶狠狠的用眼睛剜着白衣喻小宝,似乎用眼睛就能将他千刀万剐了。手上的匕首不停动作,双手执刃,招招向着喻小宝来,无奈身上带伤,力气不及莫连,竟一步也没有上前。
桓平见之色变,连忙上前阻拦:“许杭,你是烧晕了吗?见人就砍!”
“他是长平的十一皇子,我大汜仇敌!”许杭见桓平上前阻拦,恐伤了他,便一个收力,匕首收回,人站定。
话一出口,唯一一个不知实情的桓平愣住了,许杭又用匕首与莫连过了三招,莫连未曾拔剑,轻松的挡下许杭的杀招,匕首连喻小宝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许杭招招冲着要害,越攻越勇,莫连并没有因他受伤而有相让的意思,一剑剑精确的格挡,将匕首上的杀气卸光,两人缠斗的不可开交。
桓平和瑞雪不通武功,喻小宝将他们拖离战圈,看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见个分晓,莫连明显不想取他性命,而许杭体力因为病痛而削弱,力不从心。喻小宝看的无奈,缓缓抽下头上素骨簪,轻点脚步,闪至两人面前,赤手制住莫连迎上匕首的剑,另一手以素骨簪迎上匕首,内力相加,上下轻点几下,匕首便被素骨簪断成几段,“哐啷啷”落在地上。
“喝茶去,我渴了!”喻小宝打完收工,懒懒的将素骨簪插回发髻上,理了几下,率先走进茅庐。
几秒便被对手毁了兵器,不用说是许杭接受不了,就连常跑江湖,见过大场面的人都无法接受,许杭呆坐在了地上,头烧的有些撕裂感。桓平上前想说些什么,终归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在发烧,先进来吧。”
瑞雪迟迟没有随众人进去,走到许杭面前蹲下,问:“你是小杭?”
许杭猛然抬头,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女子,眉目中与桓平有几分相似,也有几分眼熟:“你是……公主?”
“那……”许杭头转向茅庐的方向示意。
“看来他没有告诉你啊!”瑞雪了然,“苍平王子,我哥,我是苍雪。”
听到瑞雪亲口承认,许杭没有吃惊的表情,只低头淡淡道:“我认出来了,他不承认而已。”
“你也是我们近旁的人了,也知道他的性子,”瑞雪扶他起身,“他说‘泉水去时花鸟散,赴山中泉复又寒’,已是冷了心性啊!”
“如今末将寻到,没道理不回去的,还请公主示下。”
“回去告诉父王吧,”瑞雪眼望西方,“他会给你更好的指示。”
两人慢慢走向茅庐,同时噤了声,毕竟庐中还有位当朝皇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前一后踏入茅庐时,一股压力迎面袭来。循着这股气势看去,正是坐在一旁喝茶的莫连。桓平和喻小宝坐在桌前下棋,见他们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
喻小宝开口:“瑞雪来啦,过来帮帮我吧,我快输了。”
“喻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桓平轻轻放下一枚黑子,“以二敌一实非君子也。”
“就是,”瑞雪走到桓平身后,“要帮我也不会帮你!”
“莫连……”喻小宝做可怜状看向气定神闲的喝茶的莫连。
莫连眼都没有抬,手执杯盏,道:“我的棋力远不如少爷,帮忙?还是算了吧。”
喻小宝又将目光投向刚坐下的许杭,问:“那个叫什么的,你会下棋吗?来帮我一把。”
许杭有些惊讶,毕竟是刚刚才大打出手的人,这会儿怎会要自己帮忙?这十一皇子竟似是有意放他一马,毫不将他视为随时会取自己性命的人。既然对方开口,许杭也不是扭捏的人,起身上前看了看棋局。
“会一点。”
“这是世末山,桓公子茅庐中,你既是桓公子救来的,我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喻小宝知道这番尴尬,主动开口,“你帮我赢了他,我欠你个人情。”
“殿下这个人情,许杭怕是没福气要了。”许杭迅速观了观棋局,喻小宝的白子被黑色巨龙撕咬的体无完肤,已无回旋余地,“此棋已成定局。”
“唉!”喻小宝一脸沮丧,把手中棋子扔回棋盒,道,“桓公子棋力过人,我佩服。”
“喻公子这棋走的不像是会下棋的人,莫不是耍着桓某玩儿?”
“怎会怎会,”喻小宝笑着收拾棋子,“我不过一个臭棋篓子而已,虽然喜欢,但在这上面少了些天分。”
“既输了,便完成桓某一个心愿吧!”桓平也将黑色棋子收回,“让瑞雪离开云池馆。”
“桓公子狮子大开口,一局棋便要了我云池馆头牌,未免太便宜了。”喻小宝不肯答应。
“那……再下几局?”桓平笑道。
“算了算了,”喻小宝摇手,“瑞雪姑娘住还是住在云池馆,我准她随时和你相聚吧。”
“这样也好,桓某的茅庐小了些,瑞雪是女子,固然有些不方便。”桓平得了便宜,也见好就收,“多谢了。”
“不客气,”喻小宝很明显没把这当回事儿,“咱再来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