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靖王六子,其支乐陵王有三子,当菏、当洅质纯,而当渿敏;师滕滋以告王,王属心渿。菏、洅恨滋,杖杀滋;坐,并废为庶人。又东阿王阳镖,孝友能诗,善楷书。而庄王阳铸者,十子。其支再传,当瓯王健楸,老亡子;上言:『宗室所以滋蕃,由其诈以妾媵子为嫡子。臣今六十无息胤,所受府第屯厂,请以身后尽归鲁府,待给新封,省民财万一;乞着为令』。报可。又庄王一传归善王当沍。正德中,流贼攻兖,当沍借护卫兵器,率家众乘城,射却之。朝廷降敕褒谕,遂以武健闻。当沍数与袁质、赵严等角射,而材庄王较尉智,属长史魁求之王;魁不应,而劝王别绳智,谪为乐工。当沍怒,欲缚辱魁;魁匿庄王所,乘醉言当沍且反,从王子以闻王。吏部主事梁榖者,东平人;微时凶戾,昵诸恶少年。既贵,厌苦之;而或有从东平来,云袁质、赵严等佐当沍,夺王较尉智不得,治兵反。谷心动,告变于辅臣杨一清,而以所怒恶少年为从。时内廷权贵欲邀封拜如寘璠故事,益重言之;密闻武宗,大发兵伺变。魁又奏庄王不先发,无以塞内廷权贵意。王心惧,亦奏当沍反。于是遣司礼太监祥、大理寺少卿纯、锦衣卫指挥端,重兵布置德州、大名、淮、徐间;京师汹汹,旬日震动,以为事不万全,一决难制。及排破当沍宫,当沍方醉卧,无所见;得弓矢,故御寇所借护卫物也。当沍愕,不知所为,与质、岩等俯就缚。及讯得实,御史翰林奏榖报怨邀功,魁谮子、惑父,并宜置法。内廷犹以翰臣纵叛,下锦衣狱,降为州判官。御史启充等再讯,极论榖鼓煽流言,启小人生事喜功之心,致大臣轻信寡谋之失,死不足尽法;不报。时当沍罪无所坐,不得已,但云乖违祖训,降为庶人,幽高墙;览等及宗属戍肃州,魁亦妄诬坐斩。中官护当沍之高墙,当沍犹未知所坐,中官曰:『之凤阳谒陵耳』。比至,曰:『此何地』?曰:『高墙』。乃大恸曰:『冤哉』!触墙死。辅国将军当濆,为钜野王后;慷慨有志节。嘉靖中,请停郡王县君恤典,以苏民困。又辞己与子岁禄,佐县官疏通运河,请以己父子禄赈封内饥民;劝上法祖宗,重国本,裁不急,息土木,词甚剀切。下敕褒之。又镇国中尉观熰,亦钜野王后。父奉国将军健根,既以贤孝称;观熰被服儒雅,好着述,执母丧哀毁,周恤处士万甲,三十年不懈。弟观囗〈韦美〉,亦以诗画名。又钜野中尉颐塚,安丘将颐囗〈隹康〉,皆倜傥有逸才,声诗俊拔。
崇祯九年,东师深入,鲁王甲捐金募士,力以御。十五年,王遣左相俞起蛟与前给事范淑泰合捣流贼。乙酉,王薨;世子以海立四日,东师入,南奔监国绍兴(附纪)。
论曰:鲁王檀文弱,国于诗礼之遗,传世循谨。如嗣王颐坦及东阿、当瓯二王,咸孝友属文,能推让。至将军当濆之辞禄、健根父子兄弟醇谊宏文,慷恤不一而足。独归善王当沍一案,久沉不白。夫世无醉卧无所见,愕不知所为,辄坐以不轨者。即取程祖训,沍非私治弓矢,借护卫物以缮城,正属诸支匡王大义;且此时流氛不靖,事已未便奉还,情也。而竟欲比之寘璠之弄兵,非其解矣!监永道闻庆捷,辄居发纵之能,诸监陆、马、谷、魏与义儿江彬等急欲得一似反者一试,以豪镇国公之秉钺,即何必沍果存其实哉!误认高墙以为谒陵,嗟无此反侧子也。最后以海走监国,系东南者数年。其初册名时,亦已明识其水滨之不复矣。
——见原书「列传」之四
(附)诗歌逸
任光复,初名应复;绍兴人。扈舟山,历省员,至太常卿。舟山败,脱归。诸义死,咸有诗纪事。挽在制尚书李向中者曰:『惊烽何处逐飞埃,星陨秋空咽暮雷。九伐尚賫司马志,长波肯为故人回?自来剩好黄冠发,此去寒留碧血灰(李死烈于永佑,临刑有句:『血比苌弘碧,还期湼死灰」;故云)。慷慨从容同一致,浪淘千古重徘徊』。挽马霞丹有曰:『式微莫慰孤臣老,又是崖门祗自怜。六载波涛空羽檄,半生金石绝韦编。雪交有句谁吴隐?云渡飞书重鲁连。就义从容追烈烈,何争娲氏补崩天』!光复又有柱联二语:『假笑啼中真面目,新歌舞处旧衣冠』。又哭孙嘉绩有句。嘉绩字硕肤,绍兴人;以进士历官。护鲁跸,拜大学士。卒海外。光复共飘泊最久。诗曰:『顿将金粟托燃灰,千古兴亡事可哀;七载江干丞相垒,几宵帐底故人杯。亭亭玉柱孤难倚,历历星躔唤不回。风雨鹃啼寒食尽,荒坟无泪滴莓苔』。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唐主(附)
唐主名聿键,闽人私谥「思文」;为太祖第二十三子定王桱九世孙也。原封南阳。性恺击坦易,好读书,能文;乐推诚与人。以父早背,失爱于祖端王;两叔谋夺嫡,未得请名。及祖端王薨,守道陈奇瑜、知府王三善始为疏请,乃得嗣立。崇祯九年,南阳饥;王奏请发赈,诏从之。寻有宗藩仪节之议,王乃杖二郡王于廷。以流贼横逼,复上书请得奉特敕收诸砦义勇,以靖祸乱;不报。十年,贼益炽,遂治兵擅离封国;廷议以为非制,附谋叛例,发南京高墙;而更立王嗣唐。王在禁,益博洽今古,走笔数千言。如是八年,所著书盈丈。十四年,李贼闯南阳,唐王遇害。甲申国变,王出高墙。乙酉五月,南都复破;王抱书南走,遇户部郎中苏观生于嘉禾,观生说以大计,图恢复。会将军郑鸿逵师溃镇江,以所部护王入闽。于是巡抚都御史张肯堂、巡按御史吴春枝及故辅蒋德璟、礼部尚书黄道周、南安伯郑芝龙率诸臣请王监国福州。
乙酉(隆武元年)夏闰六月之七日,王行监国礼。将军鸿逵随请急正位号,以压人心、杜后起;遂于是月之二十有七日,上尊号,改元隆武。郊,大风拔木飞,瓦还半道;尚宝司马蹶,玺堕地折一角。改福州为天兴府,称行在;寻称福京。首下登极、分封、亲征三诏,皆出亲裁;语痛切,远近捧读,无不挟泪。以王妃曾氏为皇后,不设妃嫔。
以原任大学士何吾驺为首辅,蒋德璟、黄道周、路振飞及苏观生皆大学士,张肯堂为吏部尚书,李长倩户部尚书,曹学佺礼部尚书,吴春枝兵部尚书,周应期刑部尚书,郑瑄工部尚书,马思理为通政使,余进爵有差。开储贤馆,以观生专主宾客。寻以傅冠仍原官大学士礼部尚书,而黄景昉、何楷、陈洪谧、林欲楫、曾樱、郭维经、叶廷桂等先后入阁办事;其远不至,如王应熊、杨廷麟等,署名阁员任事。
凡批答,从扆前可否,上手定之。而封疆恢剿,尽委郑氏。封郑芝龙平卤侯、鸿逵定卤侯、彩永胜伯、广英为锦衣都督。已欲拜芝龙监国,鸿逵与彩不从,乃已。遂以芝龙子森为养子,如太祖、太宗时例,赐姓朱,改名成功。筑坛拜定卤鸿逵为大将军,授上方剑。适大雨,主履泞,鸿逵下坛两蹶;论者以为不祥。
设兰台馆,命礼部尚书曹学佺为总裁,监修两朝实录。追谥福主安宗简皇帝。置萃士之科,比庶吉士。
时湖广巡抚都御史何腾蛟以南都不守,人心回惑;布檄出师,保长沙。七月,遂以五难入告。王封腾蛟定兴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李贼自成既走死,弟李过同其党高必正以数万众受都御史堵胤锡之招;主手改李过为李赤心,晋胤锡兵部侍郎。腾蛟力请亲征,不果。
以吴炳为布政使。诏编修刘以修为主考,首开乡试。留寓福京者亦与,得二百四十人,榜首为胡姓者。主以为有嫌,谕覆试;得一百六人,主亲定解首叶瓒,而胡姓者居第三云。
封介弟聿囗〈金粤〉为唐王,主唐祀;国南宁,未赴。
先是,鲁王以海避难台州,于是年七月从起义诸臣之请,监国绍兴;当浙边。都御史朱大典为唐守金华,拒方国安南逸之师,不得入。
会靖江王甲擅弄兵,系巡抚都御史瞿式耜,以总兵杨国威为先锋,遣官李贞入闽争立,主杀贞;两广总制丁魁楚及巡抚瞿、中军焦琏、参将陈邦辅等讨平之,更立靖江王亨歅。封魁楚平粤伯,并及同事邦辅为思恩伯,晋式耜兵部侍郎兼原官。
时兵额定二十万,自仙霞岭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处。
秋九月,早朝,定卤侯郑鸿逵倨立阁臣苏观生上,同官黄道周争之;鸿逵奋掌道周,主为下殿和解。
令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奉诏下鲁,鲁文武咸以势当敌,不宜内自贰;且鲁未有大号,而唐叔父尊,叔父未有子,可以监国为后,合立以御北师,开诏便。而鲁尚书张国维、都御史熊汝霖及国舅张国俊、中书舍人谢龙震数人,又以鲁、唐皆高皇帝初分封,支等而鲁长;闽僻安,遽自大,未尝以一矢相助,乘危而欲下之,不可以为名;且唐何忍撤蔽以自露于敌,吾宁独瘁而听天之所予?不开诏便。适唐平卤芝龙行密表于鲁,愿释唐而私驱驰鲁;廷臣曰:『彼二唐,即何不可为,勿信』!而监国惟国俊言,击案曰:『有如言开诏者,与众弃之』!遂令御史王绍美、沈彩往与唐使平。江上文武,则大率露表遥称臣天兴矣。都督陈谦在衢州,挟两国以自重;于鲁称闽封伯爵、于闽称鲁封侯爵,左右观望。唐主召谦下狱。御史钱邦芑密奏谦与郑氏素心腹,不诛必有变;内出片纸,斩之。晋朱大典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鲁江上文武加爵有差。
冬十月,邵武知府吴炆炜、推官朱健以小警辍移家口出城,坐倡逃;建阳知县施囗〈火豦〉为奸胥所构,坐贪酷:咸弃市。
十二月,鲁师大败于杭之西山。主欲躬履行间,延臣请出关者章百道;芝龙中异,苦以缺饷为辞。龙溪知县谢太宗以贪被讦,罚赎银八千两助饷。
丙戌(隆武二年)春正月,遣肃卤伯黄斌卿以舟师伺间吴淞,联络登、莱沿海诸郡;驻舟山。而都御史张肯堂奉命总督三吴,亦赴斌卿观变。
兵科刘中藻忤郑氏去位,主始知芝龙不可恃而不能制。
夏四月,遣御史陆清源賫饷三万两往犒浙师,私散江上;猝为方营所劫,清源见杀。乃复遣科部诸臣出监浙师,不以闻鲁监国;因尽取鲁温、台之粟,以官填郡邑,鲁不能争。
户部尚书大学士何楷以度支迟待为鸿逵所唾,楷辞官。主令鸿逵诣门谢,鸿逵不肯。他日楷出,鸿逵伺人于隘,猝击伤其左耳,楷无所诉。百方搜括,主事张夬至请开元寺铜钟熔为钱以救急用。户部尚书李长倩忧饷死。
阁臣德璟病去。时闽京尚讲门户,阁臣道周素与芝龙不合,每事抵牾;于是诸臣交章芝龙逗遛以附道周,而道周论事固执、无机变,不能善芝龙。同官观生力劝主出师赣州,以信天下;科臣金堡请仿汉高帝故事,自称使者,单骑走赣杨、万军,并敕诸路并进。观生托省陵至赣,料理行在;上不果行。加礼部尚书陈子壮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俾得招徕援赣。兵科给事中张家玉监永胜伯彩之师,出杉关;甫解抚围,辄入关自保。主不得已,跸延平。以兵部尚书吴春枝为留守,辞不受。主屡敕芝龙诣延平议事,必不至。阁臣道周以儒服履戎,督鸿逵出婺源;师不进,道周乃以二十余骑前导。被执,吟诗数百首,见戮。鸿逵弃师去,不知所终。时赣州请缓急,观生还驻南安,檄赵、胡二镇吉安败绩之师令援赣,无至者,徒以声慰赣州。随令总兵黄志忠治战舰三百余号,游击罗明受为先锋,顺流且下;北师牵缆纵焚之,明受大败。
五月,鲁事坏,监国蹈海。
六月,主长子生,貌满月、兔唇;大加封赏,为恩泽伯者数人。群臣表贺,有「日月为明、止戈为武」等语;主为嘉叹。延平推官钱秉镫有诗忧之;曰:『自从东越唇亡后,早使忧天泣小臣』!
时金华失守,阁部朱大典死之。芝龙托海寇至离镇,尽撤诸要害守兵。北师直跨仙霞如无人;下浦城,给事黄大鹏、御史郑为虹死之。
秋八月朔,主在延平。仙霞岭搜得群臣北通书札一百七十封,即行在谕群臣,悉焚之;不问。
九月,延平烽紧,道臣王自和自缢死。主决计幸赣,犹载书十车以行。二十四日,抵顺昌。闻延平失守,仓皇骑而奔;从行者惟阁部何吾驺、朱继祚、黄鸣俊等数人,已而吾驺亦间去。北师至顺昌,获龙扛搜之,得马士英、阮大铖、方国安父子及方逢年前连名请驾出关疏,谓已降后事。士英、国安咸见杀延平城下,家眷百口尽赐北军。大铖先北款,从征;蹶岭,肠断气绝。主至汀州黄田,留跸一日,距延平二百里;为北师李成栋所及,曾后自经,通政使马思理伪死脱。北师挟主至福州之橙塘,不终。福州破,阁部傅冠走匿民间;被执,与同官蒋德璟俱请兵入城之刻,并见杀。兵部侍郎吴炳方出督兵,被迹;缢死野寺中。指挥胡上琛、参将朱家臣,咸自杀。芝龙北归,其子成功分兵逆拒保海;永胜伯彩亦遁。主长于文辞,而严武不足。恭己俭约,宫中不设监寺;布袍蔬食,一老宫婢侍晨夕。大小政事,率亲为之。凡所遣发,每呼廷臣入内榻,便衣冠促语,尔我如家人;或曾后手调羹赐之。惜为积势所牵,不能离郑用武;而廷臣以攻讦为长,主但降气解纷而已。
冬十月,赣州破,阁部杨廷麟、兵部尚书总督万元吉、郭维经、岭北道光禄少卿彭期生、御史姚奇胤、户部员外于斯昌、兵部主事黎遂球、王其囗〈穴上弘下〉、吏部主事龚芬、兵科给事中万发祥、职方主事周瑚、同知程必进、王明汲、通判胡紞、钟良则、知县庄以莅、乡荐袁从谔、贡士王其窿、总兵刘天驷、卢观象、副将汪起龙、月中桂等咸死之;积尸沟渠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