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程磊开口解释:“有人冲车头上了。”
探头往车窗外一看,果然车旁滚了一辆电瓶车,一个身影倒在地上,是个女孩。我们下得车来,程磊上前交涉,扶了女孩站起来。由于刹车及时,那女孩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旁边好多人做证,女孩的同伴扶着她去了附近的诊所。尽管如此,许子扬还是吩咐程磊去照料一下,把医药费给出了。
忽然觉得情景相似当年,我也是不小心擦过他的车子,从而有了最初的认识,从此泥谭深陷。忍不住去看身旁的男人,只见他微眯着眼,察觉我的注视时,侧眼看过来,勾唇而问:“怎么,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
我心有波澜,这算是心有灵犀吗?居然想到一处去了,若没有那一次的偶遇,我和他只会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也没那许多牵扯了。
等程磊回来后,车子再次启动,沿路许子扬若有所思的目光沉定在某处不动,我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致在倒退,脑中却是空乏的思维。直到汽车停下,看清眼前的建筑物时,才回过神来。
居然是回到了那个我曾与他一起生活过两年的地方!
“先住我这边吧。”耳旁男人淡淡地解释,车门已被推开,我只能走下来。
一步步往前,踏着的是光滑如镜的地砖,却似乎踏在心尖,若不是许子扬强而有力的臂弯紧紧环住我肩膀,恐怕真会扭头落荒而逃。当初义无反顾地,什么都不带走出他的公寓,就没想过会有一天再回来。当真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门打开,敞亮的空间,熟悉的装饰,历历在目。手里被塞进一把钥匙,他说:“拿着,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带。”
垂下眼,叹息在唇边,还是当初他给我的那把备用钥匙,上面还圈着一只红色绒布小猪的钥匙串,当初买的时候一共买了一对,一个挂在我的钥匙上,一个挂在他的钥匙上。
他揽我在怀里,手抚了抚我的头,在疤痕处轻抚:“在家里待着,没事就别出门,累了就去卧房休息,书房里有手提,联了网络的,你可以上网玩。这里反正你熟悉的。”
说完俯下身在我唇上轻啄后,低声说:“我还有事要办,晚上等我回来。”
门轻带上的瞬间,我的视线追随而去,正好看到他消失在门背后的沉稳身影,不由得怔忡。呆立良久,我才缓过神来,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想寻找什么。推开房门,黑漆红木大床依旧,就连那黑白格的罩子,米黄色的窗帘,都犹如昨日重现。
最主要的,纯男性的气息里,没有任何一丝女人的痕迹。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在意的是这个。女人的心很小,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当许子扬有意无意表示了对我的在意后,我的心早已浮动,加上这回的事,也正式让自己坦诚了心。
所以,这个算是曾经的巢屋,但凡发现有过别人的痕迹,那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讽刺。
“丁零零——”嘹亮的铃声把我给吓了一跳,转身走回客厅,果然在茶几那边安放着电话机。我踌躇了两秒,打算不接,毕竟这屋子是许子扬的,打来电话自然也是找他的。
可那铃声却不屈不挠地断了再响,然后再断,接连响了有好几分钟,总算是停歇下来。在我正打算走进书房时,门边的门房电话又响了。这个高级住宅区优越的一点就是保安措施全面,基本上不是业主或者业主携同客人,是很难进来的。
思虑再三,我决定还是置之不理,来人找的定是许子扬,我若随便开门,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在这里。可两分钟后,敲门声传来,门外传来陌生的男声:“余小姐在吗?我是楼下的保安,许先生打电话过来让我上来转告,请你接电话。”
我呆愣住,跑到门洞边探看,果然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个穿制服的保安,确实就是刚刚在楼下跟许子扬打招呼的那位大叔。
这回搞乌龙了!
“余小姐?您在吗?”保安的拍门声又重了些,我连忙应道:“在,在的,谢谢您转告,我知道了。”与此同时,屋内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来,我只好快步往那处跑,接起电话就问:“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哪知电话那端沉默无声,正待我打算再问时,阴沉的女声质问道:“你是谁?”
我心中“咯噔”一下,从外到内发毛的感觉,我就算阅历不深,也是听得出这个低沉的声音里含藏着强势与压迫,如若没些历练,难以达到这气度。我刚欲开口,对方又沉声问:“子扬呢?”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人的身份,我默了默后轻声回:“他没在。”
“你是余浅?”
这一问,我就笑了起来,根本不是事出突然,而是知道我在这里,有意而为。仍旧谦恭地回话:“嗯,我是。”
“余小姐,请你尽快离开,我不想我儿子的屋里有闲杂人等。”进而挂断的声音传来,果断又尖锐刺耳,充分表达了高贵女士对我的不喜。
闲杂人等……我摇头苦笑。电话再响,我麻木地接起放在耳边,许子扬的话声立即传来:“该死的,手机为什么是关机的,之前打家里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还要我让保安找上门!后来怎么电话又成忙音了,你在跟谁讲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跟连环炮一样,见我默不作声,他终于顿了顿又问:“怎么不说话?”
“刚才接了个推销电话,正好与你的线路冲突了。”我不是那种喜欢哭诉的人,许母质问一事,我选择了隐瞒。可许子扬却道:“刚才究竟是谁的电话?我这个房子自住进去那天开始,就从未有过一个骚扰电话上门,浅浅,你在撒谎。”
这回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怎么就忘了他这地方的特殊性呢,编个谎话不到几秒就被拆穿,我脑中飞速转着,想还有什么借口来推托。而许子扬的警告声又起:“你尽管编,信不信我立即派人查数据?不到五分钟,我就立刻能知道刚才那通电话你是与谁在说话。”
“是你妈打过来的。”我讲出了实情,总算他那边没了语声,过了会儿他才道:“有没有说什么?”我自嘲地笑道:“许子扬,你觉得她会说什么呢?”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许子杰早说过,丁岚是许家内定的媳妇人选,许母有意打电话找上门来,还能对我有好态度?
“等我回来再说。”电话“啪嗒”一声,又被挂断,把我给气得甩了话筒,这是招谁惹谁了?总算了解许子扬骨子里的强势遗传自谁了,儿子像母亲这一点,看来确实有道理。
我顿觉索然,刚才还算欣慰的心情跌到谷底。一整天在屋子里都穷极无聊,又不能出去,直到随意找了东西当晚餐吃过后,我才走进书房,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却被屏幕上那个游戏标志刺疼了眼睛,没有想到许子扬的电脑上还留着这款游戏,他是现在还在玩?还是忘了删除,一直留了下来?
有意忽略掉的心底的那些涩疼,又泛滥而起,“许我唯一”这件事,是我抹不平的痛。世事当真可笑,过去经年,那个已经被删的人物的传奇账号依然清晰在我脑中。
但我选择忽略,翻看好一会儿网页觉得实在无聊,就登录了很久没上的企鹅,对谢雅是设置了登录提醒的,故而一上线,她的头像就抖动过来。
“是猪猪吗?”
“嗯。”
“猪猪……”
“?”
本是随意打着字与她聊天,可却被下一句话给惊住了。
“猪猪,我可能要跟新子离婚了。”
怎么回事,他们又起了矛盾?难道君子又找上谢雅了?我打过去一串问号,她沉默了几分钟后,才打了一长串的话过来,大致意思就是觉得陈新对她存了芥蒂,态度上冷淡不少,甚至偶尔那么几次他应酬回来,都能闻到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
这个事令我有些震惊,陈新在那圈子里有应酬属正常,就算身上染有女人的香水味也不见得就出格,但谢雅是他老婆,既然如此说,定是真察觉哪里不对劲。
斟酌良久,我只能回复道:“小雅,试着与他沟通下,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还是为君子那件事解不开心结,那就想办法解开它,你爱他不是吗?”
谢雅默默打了个“嗯”字应答,我稍稍松一口气,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一方愿意妥协与迁就,就代表还有回转的余地,而且我不觉得陈新会是如此容易变心的人。
回神间发现谢雅在对面又打了一行字:“猪猪,我觉得……新子心里有人。”
我心中一沉,正要打字询问,却发现她的头像已经灰了,竟是下线了。我蹙了蹙眉,给她留了言,敲完最后一句,就听外面传来声响,关了电脑走出去一看,是许子扬回来了。
他将挽在手里的外套朝我扔来,我条件反射般伸手接住,就听他道:“做晚饭了没?肚子饿死了。”我不由得气结,他这口吻问得真是天经地义,合该我给他做饭似的,我没好气地回了句:“没做。”走到沙发边,顺手将他外套给扔上面。
他走过来揽我进怀:“怎么了?”我懒得理他,去掰他缠在腰上的手指,却是在做无用功,最终我只好抬头要求:“放开我。”他却将下巴抵在我头顶,温声道:“我妈那边你别操心,有我在呢。下午有没有睡一觉?你的伤虽然结疤了,但还是得养着,知道吗?”
温言软语煽动人心,就像我是他宠爱着的宝贝。可我却无法欣然,很多事只是隐在底下,总有一天都会浮出来的。
矛盾的激化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当我踏上邻市的土地时,还有些恍然。
我居然离家出走,与谢雅一起。
事情的缘由还是来自谢雅,她约我出门见面,可我被许子扬困在公寓,出门不得自由,有人守在楼下。在我的坚持下,那人跟着我到与谢雅约定的地点守候,谢雅一个冲动,带了我飙车离去,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出了城,然后就到了现在这座城市了。
这其中多少也有点我自己的意思在,我不满许子扬对我这般限制,与许子杰囚禁都没多大区别了,只是地方不同而已。途中从谢雅口中得知她与陈新非常不好,冷战不断,夫妻关系已是临近冰点。我听后有为谢雅的心酸,也有对陈新的愤慨,可当听到谢雅说出丁岚已经在外宣布与许子扬准备订婚的消息时,我的心里像五味瓶翻倒,酸甜苦辣咸兼有。
道理永远是用在别人身上,用到自己身上均是无效,心凉如冰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我与谢雅安排好住处后,就一同走进旅行社参加了即刻成行的团,玩到傍晚才回宾馆楼下,两人都脚酸之极。突然听到一声轻唤:“小雅。”我们同时扭头,只见陈新站在堂内会客的沙发边,面色沉肃。
他会找来在我意料之中,相信也在谢雅的意料之中,虽然她嘴上说着要放肆一回,可心里却希冀他来找她的,否则也不会在登记客房时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了。他们是什么人,实名制的现在,只要随意一查,立即查出所在地址了。
陈新走到跟前,淡淡道:“小雅,跟我回去吧。”
谢雅冷笑出声:“如果我说不回去呢?”他蹙了蹙眉:“别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我在旁清楚地看到谢雅面露怔忡,许是陈新那个“家”字戳中了她心底的柔软,最终她无声点点头,然后抱歉地看向我。
我轻声笑了笑,附耳过去:“把握机会,好好谈谈!”
我始终认为,夫妻间出问题,跟很多男女一样,不会是单方面的。怀孕的女人比较情绪化,会变得极其敏感,谢雅未尝不是这方面的原因,所以,还是希望他们俩能好好沟通。
陈新伸手圈住谢雅的肩膀,临走前对我道:“子扬在楼上等你,就你们订的那个房间。”进而是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了口气与谢雅一同离开。我懂他的意思,想必许子扬这回气得不轻,楼上等着我的是场风暴。
硬着头皮来到房前,迟疑再三也下不了决心敲门。倒不是怕他的盛怒,而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即将是别人未婚夫的男人。
没想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许子扬就站在门后,目光阴鸷,面色铁黑,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突然抬起手腕,瞟了眼手表,缓缓道:“二十三分钟又二十秒。”
我不懂他何意,但随即他给出了解释:“当你踏进酒店大门时,底下留守的人就打电话上来汇报。从楼下到这三楼,你一共花了二十三分钟,还真是龟速啊。”恶意的嘲讽,令我赧然沉默。
“还不进来?需要我抱你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挺了挺胸,跨步走进门内。刚听到门在背后关上,就被一股外力推了把,靠在了门背,然后男性气息围拢而来。他凌厉的视线扫过我脸上每一处,才口吻危险地问:“怎么,学谢雅玩离家出走?”
我仰头与他对视,反唇相讥:“家?我有吗?”无论是我的住处,还是他的那所房子,名字都写的是他,哪里会是我的家?
许子扬沉郁的面色里蕴藏了风暴,我却依旧梗直了脖子,眼里是不屈。
他问:“你想说什么?让你不要肆意乱走,你还跑出了城,到这会儿都还不觉得有错?可知道我跟新子差一点将C市给翻了个底朝天吗?”
“呵,找我做什么?这时候你不是该在丁岚身旁吗?”
他眸色一转,沉声问:“谢雅跟你说了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地看到他倏然色变。我与他的融洽,从来都只是表面,近段时日看似和风细雨,其实暴风雨早已遮天而来,只是我被囚禁在牢笼里,一无所知。
“丁岚只是单方面宣布婚事!”
“没有你的首肯,她敢发那种声明?”
许子扬眯起眼,这并非是我第一次与他针锋相对,故而黑眸里的暗沉看得很清晰,他已经动怒。果然,他换了冰冷语气警告:“余浅,我的事你最好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