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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题解】

这是一首借物悼亡的诗。纨扇是古代爱情诗歌的典型意象,前人多用此来借喻爱情不再。韦应物却用此物反前人之意来表达自己的思妻之情。

【注释】

a纨扇:古扇名。细绢削成的团扇。亦称“团扇”、“宫扇”。因形似圆月,且宫中多用之,故称。古代诗词中常以“冰纨”称之。汉班婕妤《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后来纨扇成为爱情的代名词。

b该句是说纨扇之所以被委弃在箧中,不是因为秋天的到来,也不是因为恩情的中断,而是因为使用它的人不在了。

同德精舍a旧居伤怀

唐·韦应物

洛京十载别,东林访旧扉。

山河不可望,存没意多违。

时迁迹尚在,同去独来归。

还见窗中鸽,日暮绕庭飞。

【题解】

这首诗是作者出任滁州刺史途经洛阳时所作。诗人离开洛阳十余年,重访故里,故迹尚在,反观自己,十年前双宿双飞,十年后茕茕孑立,想到此处悲寂难掩。

【注释】

a精舍:学舍,书斋。同德是该学舍的名称。同德精舍是作者在洛阳的故居。

悲故交

唐·韦应物

白璧众求瑕,素丝易成污a。

万里颠沛还,高堂已长暮b。

积愤方盈抱c,缠哀忽逾度。

念子从此终,黄泉竟谁诉。

一为时事感,岂独平生故。

唯见荒丘原,野草涂朝露。

【题解】

这是一首悼念友人的诗作。诗人在高堂去世之后,故友又相继亡去。这积压在心中的愤恨和哀伤已经远远超出未亡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故交已经逝去,这心中的故事又该向谁诉说?

【注释】

a素丝:白丝。该句写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失去。

b长暮:即长夜,这里指亡去。

c方盈抱:刚刚填满心胸。

同李二过亡友郑子故第(李与之故,非予所识)

唐·韦应物

客车名未灭,没世恨应长。

斜月知何照,幽林判自a芳。

故人惊逝水,寒雀噪空墙。

不是平生旧,遗踪要可伤。

【题解】

该诗所悼念的虽然不是作者自己的故友,但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亡故对外人来说也是一种遗恨,更何况像韦应物这种有着太多生离死别经历的人。这首诗因他人故友的亡故而作,但写的依然是作者自己,传达的是作者的情感。

【注释】

a判自:犹原本,本自。

悼亡

唐·孟郊

山头明月夜增辉,增辉不照重泉下。

泉下双龙无再期,金蚕玉燕a空销化。

朝云暮雨b成古墟,萧萧野竹风吹亚。

【题解】

孟郊,唐代诗人,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县)人,有“诗囚”之称,又与贾岛齐名,人称“郊寒岛瘦”。孟郊之妻有两位,先娶者今失其名,后娶者为郑氏。郑氏晚孟郊后死,故可知孟郊该诗乃为其前妻所作。全诗通过描写墓地的景色,想象着妻子的尸体早已像金蚕玉燕一样融化了。即使日后二人同穴,恐怕也难以相见。全诗感情真挚,造景凄苦。

【注释】

a金蚕:金铸的蚕。古代帝王的一种殉葬品。这里借指一般的殉葬品。玉燕:即玉燕钗。

b朝云暮雨:指夫妻二人生前的恩爱气氛。

【名句】

泉下双龙无再期,金蚕玉燕空销化。

代人村中悼亡二首

唐·刘商

花落茅檐转寂寥,魂随暮雨此中销a。

迩来b庭柳无人折c,长得垂枝一万条。

虚室无人乳燕d飞,苍苔满地履痕稀。

庭前唯有蔷薇在,花似残妆叶似衣。

【题解】

刘商,唐代诗人、画家,字子夏,彭城(今江苏徐州)人。此两首诗是代人悼亡,诗人全诗似乎都是在描写花柳、飞燕、蔷薇等景物,不见“悼亡”二字。但是正是这不写哀情却更见其哀的手法,让人觉得更加孤单寂寥。

【注释】

a销:古同“消”,消散,消失。

b迩来:近来。

c庭柳无人折:古代离别多折柳枝相送。如果人已去,那么连折柳枝相送的人都没有了。

d乳燕:雏燕,幼燕。

遣悲怀三首

唐·元稹

谢公最小偏怜女a,嫁与黔娄百事乖b。

顾我无衣搜荩箧c,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d,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e。

【题解】

元稹,洛阳(今河南洛阳)人,唐朝著名诗人。元稹一生和很多女子有过密切关系,其中比较确定的有四位:一为崔莺莺,二为韦丛,三为安仙嫔,四为裴淑。韦丛是太子宾客韦夏卿之幼女,与元稹共同生活了六年。她死后,元稹伤痛不已,写了很多的悼亡诗。这三首诗就是为她而作。该诗回忆夫妻二人曾经的相濡以沫,抒发自己的内疚之情。

【注释】

a谢公句:《晋书·列女传》:“谢安侄女谢道韫,聪慧才高,谢安甚爱之。”这里用以比喻亡妻韦氏因聪明才智深受其父的喜爱。

b黔娄:战国时齐国的贤士,拒绝富贵,为人称道,这里是元稹自比。百事乖:诸事不顺。

c荩箧(jìn qiè):用荩草编织的箱子。

d藿(huò):豆类植物的叶子。

e营奠:设祭。营斋:设斋食。这里指超度亡灵。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皆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题解】

第二首主要写妻子死后的“百事哀”。分别从日常生活中引起哀思的几件事写起,并写到了“梦中送钱”这样似乎荒唐实则一片痴情的事情。层层推进,哀伤之情不同一般。

【名句】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a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b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题解】

第三首由妻子的早逝,想到了人寿的有限,诗人以邓攸、潘岳自喻,故作达观,却透露出无子、丧妻的悲哀。接着更进一层,希望与妻子来世再做夫妻,不过,今世只能以终夜“开眼”来报答她。清人蘅塘退士评论时说:“古今悼亡诗充栋,终无能出此三首范围者,勿以浅近忽之。”

【注释】

a邓攸:西晋人,永嘉末年战乱中,他为保侄而舍弃自己的儿子,终身无后。

b窅(yǎo)冥:幽暗貌。

【名句】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感逝(浙东)

唐·元稹

头白夫妻分无子,谁令兰梦a感衰翁。

三声啼妇卧床上,一寸断肠埋土中。

蜩甲b暗枯秋叶坠,燕雏新去夜巢空。

情知此恨人皆有,应与暮年心不同。

【题解】

这首诗先写夫妻二人老来得子,接着妻子就亡故了。时值秋日,蝉枯叶坠,面对燕雀的空巢,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形单影只。死别之恨,人人都有,但是暮年的死别却不尽相同。

【注释】

a兰梦:《左传·宣公三年》:“初,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生穆公,名之曰兰。”后因以“兰梦”为得子的征兆。

b蜩(tiáo)甲:蝉脱落的外壳。

【名句】

情知此恨人皆有,应与暮年心不同。

夜间

唐·元稹

感极都无梦,魂销转易惊。

风帘半钩落,秋月满床明。

怅望临阶坐,沉吟绕树行。

孤琴在幽匣,时迸断弦声。

【题解】

这首诗写日常生活的寂寥和苦伤。情到深处人孤独,思到深处梦无有。在没有妻子陪伴的日子里,秋风飒飒,明月照床,好不凄凉。

【名句】

风帘半钩落,秋月满床明。

初寒夜寄卢子蒙

唐·元稹

月是阴秋a镜,寒为寂寞资b。

轻寒酒醒后,斜月枕前时。

倚壁思前事,回灯检旧诗。

闻君亦同病,终夜还相悲。

【题解】

卢子蒙即作者的好友卢真,子蒙新近丧妻,作者有感而发,抒发同病相怜的悼亡之情。

【注释】

a阴秋:秋季。春夏为阳,秋冬为阴,故称。

b资:供给。这里指加深。

【名句】

月是阴秋镜,寒为寂寞资。

六年春遣怀八首(八首选三)

唐·元稹

伤禽我是笼中鹤,沉剑君为泉下龙a。

重纩b犹存孤枕在,春衫无复旧裁缝。

婢仆晒君馀服用,娇痴稚女绕床行。

玉梳钿朵c香胶解,尽日风吹玳瑁d筝。

我随楚泽波中梗,君作咸阳泉下泥。

百事无心值寒食e,身将稚女帐前啼。

【题解】

这组悼亡诗共八首,是诗人在江陵时期所作。面对妻子的遗物:旧衫、旧信、旧弦、旧篦,等等,诗人无不触物伤怀。这里节选其中的一、四、六首。

【注释】

a此句诗人把自己和亡妻分别比作伤禽和沉剑。

b重纩(kuàng):厚丝绵。亦指用厚丝绵制的衣被。

c钿(diàn)朵:用金、银、贝、玉等做成的花朵状饰物。

d玳瑁(dài mào):一种龟类动物,其甲壳光滑而多纹,可制成装饰品。

e寒食:指寒食节,中国传统节日之一,每逢此日,生者都要为死者祭奠。

听庾及之弹乌夜啼引

唐·元稹

君弹乌夜啼a,我传乐府解古题。

良人在狱妻在闺,官家欲赦乌报妻。

乌前再拜泪如雨,乌作哀声妻暗语。

后人写出乌啼引,吴调b哀弦声楚楚。

四五年前作拾遗,谏书不密丞相知。

谪官诏下吏驱遣,身作囚拘妻在远。

归来相见泪如珠,唯说闲宵长拜乌。

君来到舍是乌力,妆点乌盘c邀女巫。

今君为我千万弹,乌啼啄啄泪澜澜。

感君此曲有深意,昨日乌啼桐叶坠。

当时为我赛乌d人,死葬咸阳原上地。

【题解】

全诗以“乌”字为中心,首先回忆自己当时身在监牢听到《乌夜啼》之曲,想到了在家的妻子,是妻子日日夜夜祭拜乌神,丈夫才得以释放。如今祭拜乌神的人已经在凄凉的地下,怎能不泪眼蒙眬?

【注释】

a乌夜啼:乐府清商曲辞名。

b吴调:吴歌的曲调。其声多缠绵哀怨。

c乌盘:拜乌设祭时所用之器具。

d赛乌:指祭祀乌鬼以求福佑。

见元九悼亡诗因以此寄

唐·白居易

夜泪暗销明月幌,春肠a遥断牡丹庭。

人间此病治无药,唯有楞伽b四卷经。

【题解】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河南新郑(今河南新郑市)人,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该诗是诗人和元稹悼亡诗而作,所以也可以看作是悼亡之作。诗人认为人间的丧妻之痛是无法医治的,只有勉强学着用佛教的达观精神来自我安慰。

【注释】

a春肠:指思念妻子。

b楞伽:佛教经典。这里代指佛教的达观释怀精神。

为薛台悼亡

唐·白居易

半死梧桐老病身a,重泉一念一伤神。

手携稚子夜归院,月冷空房不见人。

【题解】

该诗同样是为他人之妻的悼亡而作。久病的身躯就如半死梧桐,想到地下的亡人就黯然神伤。夜晚带着幼子回到院中,月光凄冷,房中空空如也,没有温暖,没有欢乐,好不悲伤。

【注释】

a枚乘《七发》:“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之轮菌,其根半死半生。”该句是把夫妻比喻为梧桐,一方死去,为半死。

谪居悼往二首

唐·刘禹锡

邑邑何邑邑,长沙地卑湿。

楼上见春多,花前恨风急。

猿愁肠断叫,鹤病翘趾立。

牛衣a独自眠,谁哀仲卿b泣。

郁郁何郁郁,长安远如日。

终日念乡关,燕来鸿复还。

潘岳岁寒思,屈平c憔悴颜。

殷勤望归路,无雨即登山。

【题解】

刘禹锡,字梦得,晚年自号庐山人,唐朝洛阳(今河南洛阳)人。妻子薛氏是薛謇之女。此二诗是刘禹锡谪居朗州时所作。遭遇贬官,左迁到楚地,再想想亡妻之痛,诗人不禁悲从中来。如果妻子在世,必定会安慰仕途不得志的诗人。可是妻子不在,家乡邈远,诗人怎能不生念乡念妻之情?

【注释】

a牛衣:供牛御寒用的披盖物,如蓑衣之类。喻贫寒。亦指贫寒之士。《汉书·王章传》:“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颜师古注:“牛衣,编乱麻为之,即今俗呼为龙具者。”

b仲卿:焦仲卿,东汉末年的一个庐江小吏,与刘兰芝一同殉情而死。典出《孔雀东南飞》。

c屈平:即屈原。

悼亡二首

唐·赵嘏

一烛从风到奈何,二年衾枕逐流波。

虽知不得公然a泪,时泣阑干b恨更多。

明月萧萧海上风,君归泉路我飘蓬c。

门前虽有如花貌,争奈如花心不同。

【题解】

赵嘏(gǔ),字承佑,唐代楚州山阳(今江苏淮安市楚州区)人。这两首诗语言浅近易通,从诗文中可知诗人和妻子生活了两年,妻子便亡故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一到伤心处,怎能不痛哭流涕呢?纵使眼前有如花美貌,诗人也无心欣赏。

【注释】

a公然:毫无顾忌。

b阑干:横流的样子。

c飘蓬:像蓬草一样漂泊。

房中曲

唐·李商隐

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a。

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b色。

玉簟c失柔肤,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

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

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题解】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唐朝河南荥阳(今河南荥阳市)人,晚唐杰出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李商隐一生娶有二妻,第一位早亡,姓名、婚姻皆不明。第二位是泾源节度使王茂元的第七女。王氏貌美多情、贤惠善良,李商隐的悼亡诗皆为其所作。

【注释】

a该句交代了妻子亡故的时间:蔷薇泣露,绿藤花小之时。

b秋波:比喻眼睛。

c簟:席子。

【名句】

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

唐·李商隐

剑外a从军远,无家与寄衣。

散关b三尺雪,回梦旧鸳机。

【题解】

正如诗歌题目所示,当时诗人正在前往东蜀,到达大散关时遇到大雪。此时路远雪冷,诗人不禁想到了死去的妻子,从今往后再也没人给他寄送棉衣,给他温暖了。这种孤单凄凉就像散关三尺雪一样深、一样重。

【注释】

a剑外:指四川剑阁以南地区。

b散关:即大散关。在陕西省宝鸡市西南大散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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