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伟业哼笑道:“你知道今天早上警方讯问案情时,我为什么不当众揭发你吗?因为就是怕你反咬一口,拖我下水。可是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我隐隐感到不安:“为什么?”
柴伟业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我面前亮了亮。
我清楚地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录音界面,不由大吃一惊道:“你把咱俩刚才的对话录音了?”
我突然有想抢手机的念头!
柴伟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幽幽地道:“你不要想打我手机的主意,因为咱俩对话的音频我已同步上传到网盘上了。”
难道这是要逼我杀人灭口吗?
“当然,你也不要妄想杀我灭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单独约你在天台见面吗?”
“为,为什么?”
“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两起命案,后来公司出于防备,在天台上安装了摄像头。这些监控虽然录不下声音,但是拍摄的画面还是蛮清晰的。”
好吧,我承认自己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正当我垂头丧气之时,柴伟业却表现出异常的慷慨大方:“你放心,这事我不会主动跟警方说的,毕竟牵扯到咱俩偷绩效考核表的事儿,说出来也不怎么光彩。但如果警方查命案查到你头上,那我就只好交出今天谈话的录音以求自保了。”
经过天台上一番陷害和反陷害的较量,不管如何,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只要柴伟业不主动揭发我,那么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头上,更不会有证据显示董事长的死与我有关,何况我确实没有杀人。
但当我自以为已经安然无恙时,事件却峰回路转突现危机。
当时我和柴伟业结伴从天台返回,走进办公室后竟看到上午刚被警方带走审讯的同事们居然全被放了回来。我暗自点了下人数,回来的同事一个都没有少。
显然警方并没有找到凶手,可又放他们回来了,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这样想,而柴伟业也和我看法一致。想来想去,我们决定向王小貌打探消息。
当初董事长活着的时候她负责他的工作行程、会务安排,如今董事长死了她还在跟进案件的发展情况,如今已很少有员工能像王小貌这样,把董秘一职干得这般恪尽职守服务到死了。所以当问及案件进展情况时,她毫不吝啬地告诉我们警方有了新突破,据说找到凶器了。
“凶器?是什么?”
“应该是高尔夫球杆吧。”
“高尔夫球杆?”我大惊失色,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回忆董事长办公室里到底有几副高尔夫球杆。
然而王小貌的下一句话彻底让我绝望了:“幸亏董事长只有一副高尔夫球杆,警方现已带回警局做指纹检测了,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
听到这里,我已面如死灰,因为昨晚在现场时,我曾拿过那副球杆,等到他日检测出我的指纹,那可真是铁证如山无可辩解了。
至于柴伟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昨晚,在他接过我手中高尔夫球杆的那一刻,球杆上也沾上了他的指纹。估计他万万没想到,那副球杆居然就是凶器!
所以柴伟业现在最担心的是,天台上的对话录音并不能让他置身事外、撇清自己与凶案的关系,毕竟凶器上也有了他的指纹!
6.跳楼什么的真是弱爆了
我真心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侠谋杀了我们为非作歹欺压员工的董事长。但他模仿**伸张正义不留姓名的做事风格,显然会让我背上杀人的黑锅。
同背黑锅的还有柴伟业,因为杀人凶器上不光有我的指纹,也有他的指纹!
据王小貌说,凶器已被季警官带回警局检测指纹,很快会有结果。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几分钟前还在天台上信誓旦旦地宣称保存对话录音只是为了自保、绝不会主动揭发我的柴伟业,似乎已经开始翻脸不认人,准备偷偷前往警局出卖我了。
当从王小貌那里得知警方要给高尔夫球杆做指纹检验之后,他的神色就一直不对劲,还特意回避我的目光。
我觉察出柴伟业的异样,害怕他会搞小动作,所以悄悄尾随观察。
终于,当柴伟业佯装蹲坑,躲在厕所里用滴滴打车预订出租车准备前往市北分局刑警大队时,正巧被我逮个正着。
我质问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主动揭发我吗?”
柴伟业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凶器上也有了我的指纹,与其等警方来问我,还不如我主动交待,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是清白了,可我呢?我真的没有杀人。”
柴伟业叹了口气:“杀没杀人跟我说没用,你还是跟警方说吧。”
我哼笑道:“有你指证我出现在凶案现场,凶器上又有我的指纹,你觉得警方会相信我的解释吗?”
柴伟业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我也无能为力。”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我知道柴伟业这一走肯定是去警局出卖我,我也知道录音的手机应该就在他的口袋里。于是我想,以我的体格和身手要想制住他抢夺手机应该不是难事,何况我还是先发制人从后面偷袭。
其实,现实就像是在打《英雄联盟》,你以为你能杀死对方,但往往结果却是被对方反杀,这是玩家在游戏中常犯的错误。而此时的我和在游戏中一样,我以为能打得过柴伟业,最后却反被他打倒在地。
作为先动手者,第一次被打倒在地时,我觉得肯定是我招式上出现了错误。
当我第二次被打倒在地时,我仍不甘心,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还未真正燃烧,于是这次我没有急于起身,而是伏在地上积累力量,燃烧小宇宙。
我去!当我第三次被放倒时,我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打不过他。可关键是,我先动的手,而且还是背后偷袭,被打倒在地已经很丢人了,若是再不表现出誓死不退、坚持不懈的斗争精神,那就太没面子了。但话又说回来,我就是打不过他,爬起来一次被打倒一次,这打来打去何时是个头啊?
正当我一边纠结如何能不失尊严地罢战,一边磨蹭着从地上爬起来时,柴伟业突然说道:“你打不过我的,这么打来打去,一会儿有同事进来上厕所撞见了,你可就没法圆场了。”
我一听这理由倒也合适,赶紧顺着台阶往下爬:“你说得不错,是不能被人撞破!”
柴伟业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又警告道:“你也不要再想什么花招暗害我,没用的。不瞒你说,那份录音我早已设置了邮件定时发送功能。如果我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今晚那份录音就会被群发到公司所有同事的邮箱里。到时候你非但洗不清杀害董事长的嫌疑,还要平添一件命案,罪孽更加深重。”
我不知道柴伟业所谓的邮件定时群发,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真的打不过他,也抢不下他的手机。
柴伟业吓唬完我之后,改用怀柔政策以求达到软硬兼施的效果:“杜亮,我真不是刻意想出卖你,我就是为了自保。你放心,等到法庭审判时,我一定会在法官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说罢,他拍拍我的肩膀扬长而去,独留下我自己在厕所里暗自悲伤。
起先是悲伤,后来我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的下场。我想警方一旦获得柴伟业提供的线索,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公司将我逮捕。再等到凶器上鉴定出我的指纹,所谓“铁证如山”,警方或许都不会听我解释,直接扣上犯罪嫌疑人的罪名就把我送上法庭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有一腔憋屈无处倾诉。
不行,我必须要替自己申辩,我要把自己所遭受的怨屈说给在场所有人听,通过煽动舆论,来引起警方的重视。
但显然,警方不会给我当众申辩的机会,他们很可能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地当场将我摁倒在地,然后扭送上警车直接拉回警局审讯。毕竟在警方眼中,我是个残忍毒辣的杀人凶手。
既然没有机会当众申辩,我就要自己争取机会。我冥思苦想,所谓智慧在民间,一瞬间,年底农民工为索要工资爬上吊塔以死相胁的动人画面闪入我的脑海。
这个方法我倒是可以效仿。爬吊塔难度太高,但我完全可以改成在天台上以死相胁。到时警方碍于社会影响肯定不敢强攻,而公司的同事们也必然会围在楼下看热闹。
只是有一点不尽如人意,那就是天台距离地面有六层楼高,换句话说当我站在天台上叙述自己遭遇怨屈的来龙去脉时,需扯着嗓子大声喊,还必须是普通话。这样才能保证下面的围观者听清听懂,进而博取他们的同情心以达到制造舆论的目的。
这是一项艰辛的任务,却是我证明清白的唯一机会。
一念至此,我当即冲出厕所往天台跑去。跑的时候,正与同部门的邢彦撞了个满怀。
邢彦刚从警局回来,心情大好,关心地问:“杜亮,你这急匆匆地去哪儿啊?”
我借着她埋伏笔道:“去天台。”
“哎呀,去天台哪能看清楚啊?同事们都跑下楼了。”
我愣了一下:“看清楚什么?”
“你还不知道呢?看车祸啊!”
我不以为然道:“车祸有什么好看的。”我心想一会儿你们看我跳楼申冤那才有意思呢。
结果,邢颜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我感觉我跳楼的想法真是弱爆了。她说:“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咱们的柴部长出车祸了。”
我大吃一惊,忙抓住她的手,急忙问道:“你,你听谁说的?”
“你没看微信吗?王小貌都拍照发朋友圈了。”邢彦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她的iphone5给我显摆。
这iphone5的屏幕确实够大,而王小貌的魅族MX3手机800万像素的摄像头也毫不逊色。就见那照片拍得鲜血淋漓,不只看到柴伟业被撞得满身鲜血横卧路边,就连他那款录音手机都被压得粉碎。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好像是王小貌刚才出去买凉皮时撞见的吧。”说这句话时,邢彦已迫不及待地要跑下楼看热闹了。
7.离职请交出QQ邮箱密码
柴伟业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车撞死,而肇事司机却早已逃之夭夭。我们园区凭借位置偏僻人迹罕至的地理优势,在事故发生时,竟无人目睹。
我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救护人员连试探柴伟业心跳都省了,直接一步到位用白布盖脸拉去停尸房,心里高兴坏了。
柴伟业这一死,就没有人能证明我在案发当时出现在现场了,而他的那部录音手机在车祸中损毁,我们的对话也不会泄漏,至于我俩合谋偷考核表一事更不会被外人知晓。
而目前唯一的问题是,凶器上的指纹。当然这个问题不是不可逆转,如今柴伟业已命丧车祸,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我完全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柴伟业身上,借此让自己脱身。
我越想越开心,抑郁了一天整个人总算豁然开朗起来。我不停地告诫自己,如果这次有幸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以后参加工作再也不在所谓的任务承诺书或者绩效考核表上随便签字了。
可正当我吸取教训总结经验重新规划末来人生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我的心也跟着变得沉重了。
我想起柴伟业离开厕所时曾警告过我,他说:“如果我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今晚那份录音就会被群发到公司所有同事的邮箱里。”
我不知道柴伟业的这句警告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但现在他确实发生了意外并命丧黄泉。如果他真设置了邮件定时发送,那么我刚才对未来所有的遐想都会破灭,我依旧会被扣上杀人嫌疑犯的罪名送上法庭。所以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柴伟业的邮箱里有没有这样一封待发邮件。
我们公司同事之间的邮件往来,都是通过QQ邮箱,而绑定这个邮箱的QQ号则由公司统一申请注册,也就是所谓的工作QQ。同样,为了防止客户信息泄露,每位员工离职前都要上交QQ号。换句话说,这工作QQ号的密码除了员工本人知道,再就是姚秘书了。后来姚秘书离职不干,一切工作资料都交接给了新上任的王小貌,想来也包括所有员工工作QQ号的密码。既然如此,要想打开柴伟业的QQ邮箱,就只能通过王小貌了,可是我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劝说她打开邮箱呢?
我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董秘办公室的门。
自从董事长死了,新任董事长还未选出,全公司员工都放了羊,开始消极怠工混日子。王小貌身为董秘独居一间办公室,更是无法无天,除了干私事、背会计书,就是趴桌睡觉、养精蓄锐等下班。
我敲门时正临近下班时间,这姑娘显得很不耐烦,问我有什么事儿。
我问:“柴部长的工作资料你都回收好了?”
公司向来把工作资料视为机密,《员工手册》有明文规定,每位员工离职前需把一切工作资料交接给董秘后方可离开公司。王小貌又看热闹又发微信,又背书又睡觉,欢快地玩了一下午,哪顾得上回收柴伟业的工作资料。
她见我提及此事,怕我要她回收资料从而耽误下班,赶紧强词夺理道:“柴伟业又不是离职,只是发生了意外。”
我说:“这人都死了,还能回来上班吗?那些工作资料肯定要收回来啊!”
王小貌理亏词穷无言反驳,只好在文明礼仪上找托辞:“哎呀,我本想过了头七再回收,毕竟死者为大,尸骨末寒。你看现在马上要下班了,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再去回收他的工作资料。”
我这才渐渐步入正题:“其实我来找你,并不是敦促你回收柴伟业的工作资料。”
王小貌一听这话,顿时放下心来:“那你找我是有别的事儿?”
我说:“是这样的,柴伟业虽然死了,但工作不能耽误。本来有一封工作邮件他事先说要发给我的,可现在他也发不了了。你不是有他的QQ邮箱密码吗?我寻思着你来登陆,我看看邮件在不在他邮箱里。”
王小貌对我这种“人可以死但是工作不能耽误”的职业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佩服归佩服,她做人还是你我分明的,轮到自己头上时,只要不耽误下班怎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