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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会自己回来的宝贝

德宝斋古玩店是刘睿的岳父给他留下的买卖。在中堂的墙壁上,就供奉着一个斗大的“诚”字。

德宝斋古玩店坐落在天江市老城区,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德宝斋古玩店两间不起眼的小铺面已经显得落伍了。

刘睿回家和自己的爱人柳凤云一商量,他们决定在西城区临街的地方买块地皮,然后修一间像样的古玩店,可是买地盖房最少也得一千万左右,算算他们手里的积蓄,再把店里值钱的东西卖出去,倒也能凑够五百多万,尚有一半的缺口呢。柳凤云想了想说道:“你就先用这五百万买块地皮吧!”

西城区真有一家已经倒闭多年的食品厂要整体出售,刘睿凑够了五百万之后,食品厂就姓了刘。拆迁队几台大型的机械开进了食品厂,没用三天,食品厂就变成了一块待建的平地,可是下一步购买建筑材料的货款还没着落呢。

刘睿本想以地皮为抵押,通过工行的朋友贷一笔款,他刚把这个想法和柳凤云一说,没想到柳凤云却连连摇头说道:“我们柳家经商有个规矩,这个规矩就是不碰印子钱(贷款)!”贷款虽然可解一时之急,但是如果还不上呢,是不是古玩店就没有了?

德宝斋古玩店在天江市经营了三百多年,就是得益于一贯稳扎稳打的作风。柳凤云一弯腰,她从红木衣柜中取出了一口三尺长的木箱子来。她摸出钥匙,捅开上面的一把老式铜锁,将第一格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诚字号古玩店原本就是柳家的买卖,因为柳凤云的父亲没有儿子,支撑门户的重任就落到了刘睿肩上。柳凤云的祖上怕后辈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在紫檀木的箱子里留下了三件压箱底的好东西。

柳凤云把箱子里的第一件东西拿了出来,这是一把清朝亲王用过的腰刀。在这把镶金嵌珠的腰刀底下,还压着一个发黄的信封。柳家的祖先在信中告诉后人,如果遇到什么急用钱的地方,可以将这把腰刀卖掉,但这把腰刀只能卖给一个右手使刀的习武之人。

这把削铁如泥的腰刀立刻吸引了众多古兵器收藏家的眼球,最后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一百万,可是柳凤云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什么也不卖。刘睿也不知道柳凤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星期过去了,这把腰刀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买主。

这天刘睿去省城帮朋友看一件古董,回来的时候发现挂在店里的腰刀不见了,店伙计告诉他,那把腰刀被一个全国大赛的武术冠军买走了,那个冠军的师父三个月后过生日,他要将腰刀当成礼物送给师父,他师父成名的武功就是一套百胜刀法,而且他师父使刀用的就是右手。

腰刀卖了六十万,刘睿用这笔钱购买了建筑材料。工程进行到了一个多月,主体建筑完工,工程队的队长找到刘睿,现在工程队急需两笔款项——一是要给工人开工资,二是要从外国进口高级的装潢材料。这两笔款子加一起,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万。

柳凤云故伎重施,她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了第二件宝贝,竟是一个有着九十九只金环子的九九连环。九十九只金环子中间,穿有一只翠玉手柄。九连环是一种古老的智力游戏,可是拆解极为复杂的九九连环却不多见。

九九连环下面压着的信中写道:这把九九连环必须卖给一个懂得解开它的人。九九连环那九十九只金环子净重为三斤六两,那一米长的翠玉手柄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件宝贝一经露面,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终买主是一个专门收集九连环的专家。这个山东的专家用一百二十万元把它收归己有,刘睿用这一百二十万正好把德宝斋古董店的新店建完。

刘睿虽然拥有了一家全新的古董店,可是开业不到三天,第一笔买卖上门——这是一只乾隆皇帝御用的笔洗,卖主一口要价四百八十万,还不许还价。因为没有收购的现款,他一下子就被难住了。

柳凤云二话不说,她打开红木箱子的最后一格,从里面拿出了镇店之宝——一只明代的寒山碎玉尊。这只寒山碎玉尊被卖了五百万。购买寒山碎玉尊的就是天江化工集团的董事长侯发山。

乾隆御用的笔洗到手,刘睿一转手就把笔洗卖了五百二十万。刘睿的第一单生意,正好赚了四十万。可是这四十万元在他的手里还没有被捂热,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领着一个年轻人就走进了古董店,那个年轻人就是三个月前买刀的武术冠军。

那个老者把古玩店卖出的腰刀放到了柜台上,说道:“叫你们老板出来,我要换刀!”

刘睿和柳凤云得到消息,急忙来到了店内。要知道古玩店也有古玩店的规矩——那就是售出商品后,如果不是赝品,绝对不退不换。

刘睿刚把古玩界的规矩说了一遍,那个老者却摇头道:“这腰刀应该是两把,也就是一左一右,我用的是右手刀,而你卖给我的是左手刀!”虽然这把清朝的兵器是他徒弟孝敬自己的礼物,但在那老者的眼里,兵器就是兵器,叫他一个使惯右手刀的人拿一把左手刀,那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他就领着徒弟,到古玩店里换右手刀来了。

柳家只有这一把左手刀,哪里有什么右手刀?柳凤云倒也爽快,他拿出了丈夫第一笔生意赚的四十万元,然后加上卖掉那只寒山碎玉尊的二十万差价,一分不少地退给了那位老者。那老者满意地离开,第一把腰刀也完璧归赵了。

一鞘双刀,也就是两把刀需要贴在一起,然后插到同一个刀鞘里。贴在一起的一面,自然没有刀挡,刀把也是一个平面。柳凤云将那把左手刀拿在手里,一按刀挡上镶嵌的珠子,只听“嘎达”一声,刀把一转,左手刀竟变成了右手刀,谁会想到这把刀的刀把是可以转动的啊!

德宝斋古玩店原价退回腰刀的义举先上了报纸,然后又上电视,刘睿也成了天江市最有信誉的商业明星。德宝斋古玩店转眼经营了一年,这一年正赶上世界经济坚挺,人们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人们手里有了余钱,都想投资买点什么好玩意儿留着。刘睿那古董的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

德宝斋古玩店这一年经营下来,除去开销,正好赚得八十万。正月初六这天,刘睿拜过财神,正准备开业,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就是购买九九连环的那个收藏家——那个九九连环在最后的拆解过程中出了问题,有一个金环卡住了翠玉的手柄,这九九连环是一只根本不能被打开的死连环。

如果九九连环是个死连环,就不值一百二十万那个价儿呀。柳凤云倒也爽快,打电话叫那个收藏家过来,她退给了人家八十万,不够的钱她用德宝斋古玩店的信誉作保,刘睿又给收藏家打了一张四十万的欠条,那个收藏家才满意地离开。

柳凤云等收藏家走后,她两只手指捏住那只卡在翠玉手柄中的金环,猛地一用力,就听“嚓”的一声,金环竟穿手柄而过。刘睿拿起那个翠玉手柄摸捏了半天才明白,这翠玉的手柄的坯料竟是一块软玉。金环子卡在翠玉的手柄上,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在软玉的手柄中一穿而过。这只九九连环真的是一件好宝贝。柳凤云将九九连环收好,第二件宝贝就又回到紫檀木箱子中去了。

刘睿看罢去而复回的两件古董,他低声对柳凤云问道:“是不是寒山碎玉尊也快回来了?”

柳凤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会太快吧!”

德宝斋古玩店又经营了两年,这时间就到了2009年年初,炙手可热的世界经济一下子凉了下来。面对着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外贸出口的企业一家接着一家地倒闭。

很多收藏古董文物的企业家们纷纷抛出手中的文物套现,刘睿则乘机大肆收购,他手中的资金几乎一下子用光了。

侯发山的天江化工集团也不例外。面对国内市场萎缩,国外公司纷纷弃单的不利局面,侯发山为了筹措生产资金,他只得把寒山碎玉尊送到了京城的拍卖行,京城胜四方拍卖行的鉴定名家左友三可是侯发山的好朋友,他一看那寒山碎玉尊的底款,当时愣住了,这只古尊竟是明朝制瓷名家成有涯的作品。成有涯的作品存世不过两三件,每件作品最少价值也在三千万元以上。左友三听说这只古尊是侯发山花500万买来的,他忍不住笑了——五百万买来的东西,不用想也是赝品。侯发山拿着左友三开出的赝品鉴定书回到了天江市,一纸诉状就把刘睿告上了法庭。

刘睿接到诉状,急忙来到了法庭。侯发山的律师当庭拿出了赝品鉴定书,并向刘睿提出了退货和赔款的要求。

那只古尊可是柳家的传家之宝,绝对不是赝品。刘睿当庭把自家店中那副巨大的“诚”字祖训展示了出来。

德宝斋古玩店诚信经营,自打创始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从未卖过假货,他这次是因为建店资金有缺口,所以他才把那只古尊卖了那个低价。左友三是瓷器鉴定专家不假,难道他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刘睿索性豁出去了,他竟用古玩店三百年的信誉挑战京城的瓷器鉴定权威,围绕着这只古尊的真假,这场官司打了一年,打到最后,这只古尊的真假还是成了悬而未决的疑案。左友三为了维护自己的信誉,他领着七八名瓷器鉴定行业中数得着的专家,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天江市,他们对左友三鉴定的寒山碎玉尊重新做了分析——那只古尊尊底因为年深日久的磨损,尊下已经露出了一圈黑色的瓷胎,成有涯一辈子精研绝品瓷器,他怎么会用如此劣等的黑色瓷泥呢?专家们最后得出的结论为——高仿不真。

天江市的法庭对这件轰动全国的文物纠纷案子作出了判决——判决刘睿不仅要赔付侯发山购买古瓶的五百万元,还要同时交付一百万元的罚款。

刘睿自然不服判决,他直接把起诉书递到了省高级法院。刘睿上诉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左友三鉴定有误。可是左友三根本不相信刘睿能推翻鉴定小组得出的最后结论。

省法院的裁判长看罢证物席上的寒山碎玉尊,说道:“刘睿,如果你不能拿出有利的证据,那么本庭也只能维持原判了!”

刘睿说道:“鉴定这只寒山碎玉尊的真伪,是德宝斋古玩店法不入六耳的秘密。我可以给法庭演示一遍,不过左侯二人必须退庭。”

左友三和侯发山没有办法,只得退出了法庭。半个小时后,裁判长派法警把他们传回了法庭,裁判长将左侯二人叫到了一旁的预审室,说道:“刘睿当庭已经做过了古尊的真假鉴定,我觉得还是你们错了,如果你们能在庭外和解,我看就不需要伤彼此的和气了!”

侯发山看着左友三,左友三却把脑袋一晃说道:“不成,如果刘睿不能拿出令我信服的证据,我是不会叫我的当事人撤掉诉状的!”左友三毕竟是古瓷鉴定的权威,他怎么甘心自己打眼认输呢。

可是刘睿的鉴定,关系到祖传的秘密,自然不会轻易向左友三展示。左友三却横下一条心,他一定要知道刘睿鉴定寒山碎玉尊真伪的全过程。刘睿说道:“鉴定古尊真伪的过程我可以向你展示一遍,但是这只古尊我必须原价买回去!”

刘睿要赎回古尊,可是他尚缺三百万现款,左友三想知道德宝斋古玩店的秘密。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这三百万的欠款必须左友三帮刘睿垫付上,三年后,他会如数还给左友三的。

左友三没有办法,他只得咬牙同意,三方签署了协议,刘睿拿出了一个铁盘子来。他将那只古尊放到了铁盘子中间,刘睿轻轻晃动铁盘子,古尊竟然粘在盘子上纹丝不动。成有涯竟在制作古尊底座的时候,在瓷泥中加上了磁石粉。磁石粉有磁性,故此牢牢地吸住了铁盘子的底部。

这只寒山碎玉尊是明代一个太守放在凉亭中插花的花插,因为凉亭四面透风,如何稳定这只花尊就成了难题。成有涯就想到了磁石。他在制作这只古尊的过程中,在底座瓷泥中加上了磁石粉,凉亭中的石桌面被他嵌上了一块铁板。铁板和尊底相吸,花尊就不会在风雨中倾覆了。铁板和瓶底相磨,故此古尊的底部发黑,这也就是左友三认定这只古尊是赝品的原因。谁曾想那竟是成有涯制瓷手艺上的神来之笔呢!

磁石粉和瓷泥入窑烧结,两种材质遇到高温后的膨胀率是不一样的,所以烧制的过程极为艰难,除非像成有涯这样的高手才可为之!

左友三帮刘睿垫付了三百万给侯发山。古尊又回到了刘睿的手中。柳凤云又原封不动地把那三样宝贝装回到了红木箱子里。

这三样宝贝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可它们的身上都有一些“缺憾”,最神奇的就是这些“缺憾”能叫它们在外面转一圈,又原模原样地回到了家来。啥叫宝贝?只有这样的东西才叫真正的宝贝呢!

诚信经营是永世不变的经商根基,经商和为人之道绝对是相通的,就和那只岿然独存的古尊一样。只有站稳了脚跟,才能为人立足,才能卓然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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