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渔嫣不看他的脸,倒有几分琴瑟和谐的错觉,正准备说一声“谢”字来缓和二人有些尖锐的关系,只见他唇角一歪,眼神认真且凝重,“渔嫣生得实在丑,配不上本王这支梨雪簪。太后之心恶可见一斑,分明知晓本王独爱梨花雪肌的美人,却用你这样的丑女来堵本王的心。”
渔嫣的心被狠堵了一下,若他俊美非凡,赏她一个丑字,她也就认了,可如今他丑如恶鬼,还要字字讥她,真是可恶。
梨雪簪?不还!换几两银回来也不错!
马车径直进了赛梨花戏园子的后院,赶车的侍卫跳下马车,先搬下轮椅,再背他下了马车。
渔嫣钻出马车,手搭在眼前,抬眼看楼上,御天祁正低眼看着。原来是他兄弟二人要在这里看戏。
御天祁看渔嫣的目光开始变得毫不掩饰,火辣辣地盯着,令她头皮发麻。
男人要争,争权,争利,争天下,争女人,可你们考虑过天下和女人被撕扯得遍体鳞伤,吓得浑身发麻的感受吗?
渔嫣垂头,双手在身前轻绞,亦步亦趋,小媳妇十足地跟在御璃骁的身后。
“皇兄。”御天祁迎到楼道下,亲自与侍卫一起抬起轮椅。
渔嫣被挤到后面,冷不防有人在她身后一拉,扭头一看,是云秦!他往她手心塞了张纸条,随后快步上前,与众人一起抬着轮椅。
渔嫣把纸条塞进腰带里,上了楼。
戏台上正锣鼓铿锵,名角高唱。兄弟二人倚栏而坐,扯些闲话。
渔嫣在御璃骁后面坐着,给他倒酒,伺候茶水。
“皇兄,你看那位女子是不是生得有些面善?”御天祁突然指向舞台。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女子扮的是旦角身边的丫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端是一番好容貌,眉目间与渔嫣有些相像。
“生得美多了,不如叫来陪本王饮上几杯。”御璃骁长眉扬了扬,哑声一笑。
“妾身去请那位姑娘过来伺候皇上、王爷。”渔嫣起身,低眉顺眼地行礼。
御璃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台上,手指一挥。
渔嫣莲步轻迈,待出了门,立刻步步生风,大步往楼下奔。到了拐角处,她匆匆拿出纸条展开,“待他醉后,到西厢梅字房来。”
渔嫣立刻撕碎纸条,下去找了梨园老板,吩咐他叫那位姑娘过来。
回到房中时,兄弟二人已喝了半壶酒,正谈笑风生,说着一件城中趣事:工部一小吏的老婆凶悍如猛虎,去年生辰时有兄弟赠送一标致小娇娘,那婆娘居然半夜发彪,把正处于兴头上的男人从那美人的娇躯上揪了下去。
渔嫣嘴角一抽,他们所说的是京中第一奇闻艳事。那小吏经不起美人哭诉,大怒之下,要把老婆逐出府去,老婆居然请来状师告倒了丈夫。这位令这个丈夫再也抬不起头的状师,就是于安!
后青国有律令,绵延子嗣、人丁兴旺乃人之根本责任,丈夫娶了妻妾之后,便有开枝散叶的义务,也不得薄待每房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妾。至于每月哪几日宿于哪房中,各家各房规矩不同,但主母的日子一定占得多一些。小官吏坏就坏在宠爱美人的日子恰是祖上规定要宿在主夫人房中的日子。
其实,放在平常,没人拿这律令当真,男人宠谁不宠谁,全是自己爱好,女人们也不敢拿此令说事。不想渔嫣偏以这一令法,引经据典,搬来先皇宠爱皇后的典故,迫得朝官不得不重视此案,更让此小吏入罪,罚银千两赔给妻子,当场写下和离书,妻子带着大宅、银两、田地,过逍遥日子去了。一场官司令小吏颜面扫地,成了全城的笑柄,称病数月未出,于安越发名声大噪。
她坚守一条原则,绝不为名声臭恶者做状师。每回摇着折扇从东街集市中过,大妈大婶就会往她手里塞花生鸡蛋,她也颇为满足。可惜,这样的日子就此终结了,有御璃骁在,莫说大摇大摆出府,便是钻狗洞出府也头皮发麻,生怕落入他的魔爪。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戏子姑娘洗了戏妆,清清爽爽娇娇嫩嫩地跪到了兄弟二人面前,一开口,便是娇声欲滴,如空谷黄莺。
“抬起头。”御天祁手中折扇一敲,轻轻挑起那女子的下颌,仔细瞧了一眼,笑着看御璃骁,“大哥你看,这眉眼果真像嫂嫂。”
那女子水盈盈的眸子扫过御天祁,顿时唇角微扬,眼中春意盎然,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御璃骁时,她猛地瞪大眼睛,往后跌坐,尖叫一声,“鬼!”
“放肆,掌嘴。”御天祁脸色一沉。
侍卫上前,一巴掌往那女人脸上狠狠一抽。
娇嫩的脸颊顿时肿起几道红痕,娇躯缩在地上,泪水涟涟,瑟瑟发抖。
“这样的嘴,如何唱戏?”御璃骁转开脖子,盯着戏台看。
屋子里只短暂静了一下,只见御天祁一挥手,又有侍卫过去,掐着那女子的小脸,就要用刀背去砸。
渔嫣飞快地捂住了耳朵,闭紧了眼睛。可也只一瞬间,她又跳了起来,用力拉开了那侍卫,转头怒瞪向御璃骁,在这些男人面前,女人的命就不是命?
“皇上皇恩浩荡,请开恩让她走吧。”渔嫣给二人跪下,替这女子求情。
御天祁转头看御璃骁,他面上狰狞,专心听着戏文,手指和着锣声在椅上轻敲,就像没听到她的话。
“王爷开恩。”渔嫣又去求御璃骁。
“把舌头拔了,放她走。”御璃骁终于开腔了。
不开口还好,这一言出来,那女子当即就吓晕了过去。渔嫣也气得脸发白,这人还真残忍,难怪过去人家称他为噬血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