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还掐着戏子的脸蛋,扭头看向御天祁,等着他的旨意。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密集入耳,御璃骁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恍若入戏。就在此时,那戏台上的鼓声突然变了,身着戏服的龙套戏子们突然举着手中刀枪,飞身一跃,直冲上二楼凭栏处。
侍卫们见有人行刺,立刻拔刀相向。这些刺客专门冲向御璃骁,刀刀剑剑,直砍死穴。
御璃骁坐于轮椅上,只抓着一双筷子,挡下数刀,筷子也削得只剩下了一小截。
渔嫣经历的事虽多,但刺杀是第一回。她热血狂涌,蹿起来就夺门而出。就在这时候,那躺在地上的女戏子突然一跃而起,满眼杀气腾腾,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刺向御璃骁。
渔嫣与那女子擦身而过时,突然膝窝处刺痛,如同有尖利之物狠狠刺了她一下,身体直直地往前扑去。
这一扑不偏不倚,正扑到了御璃骁的身上,活脱脱就是一个忠情的妻子,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丈夫挡下一刀。
御璃骁瞳中锐光一沉,一臂揽紧她的纤腰,断筷从指尖弹出,准准地穿透那女子的手腕。
“啊——”一声惨呼,女子捂着手腕退了数步,愕然抬眼看向御璃骁。
另几名杀手见女子未得手,加紧了攻势,把御璃骁逼入墙角。
渔嫣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她只是想逃跑,不是想为他挡刀殉情!
“小青鱼。”云秦急了,身形卷起,手中长刀虎虎生风,一连击伤数人,解了御璃骁之困,也免了渔嫣背上挨刀之痛。
这时又涌进了十数名侍卫,迫得杀手们不得不转身,勉强抵抗半天,有人大呼一声“撤”,几人丢下受伤的人,奋力冲开了侍卫的围堵,破窗而出,跳到了马路上,一路狂奔而逃。
侍卫们下去追赶,房中只留了吓得半死的渔嫣和三个大男人。
“皇兄没受伤吧?”御天祁一脸关切地过来,上下打量御璃骁。
“有这活盾牌,伤不了。”御璃骁把渔嫣推开,阔袖掸了掸,手势优雅地从怀中掏出一方蓝紫锦帕,慢慢擦拭飞溅到脸上的血渍。
“小青鱼,你没事吧?”云秦此时急得满头大汗,看上去也顾不上御家兄弟在场,拉着渔嫣的手就给她擦脸上的血。
“喂。”渔嫣赶紧推开他,扭头看御家兄弟。
“他如此对你,太可恶了。”云秦压低声音,愤然咬牙。
“都一样。”渔嫣嘴角咧咧,挤出夸张的一笑。刺客刚上楼时,御天祁与云秦回击都不尽力,说不定就是他们安排的,不是让御璃骁死,就是要试他的腿是否真废了。试就试,还要把她往御璃骁腿上推,真是可耻!
云秦怔了一下,随即小声说:“你去梅字房,我过会儿就来。”
“不去。”渔嫣还是那样笑,转过身推御璃骁的轮椅,“王爷受了惊吓,我们回去。”
她这反应,让云秦大失所望,可也不便再说什么。
“好好护送王爷回去。”御天祁长眉微拧,叫过侍卫仔细叮嘱了,又满眼歉意地过来,“皇兄,今日之事,是朕保护不周,皇兄且回去歇着,稍后朕让白御医前来给皇兄和王妃瞧瞧。”
“不必了,我有晨瑶,赛过天下名医。”御璃骁语气生硬,嘴角牵牵,扯得一脸疤痕乱皱。
御天祁和云秦一起抬他上马车,渔嫣上去的时候,御天祁在她耳边匆匆说了句,“相信朕,今日之事,与朕无关。”
渔嫣甩下车帘子,不理他。
马车匆匆往回奔,渔嫣拿出帕子在手上使劲擦。这些刺客凶狠的眼神,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父亲被杖毙的那一幕,也是这样的狠戾,一棍又一棍,皮开肉绽,直到含冤而去。
朗朗乾坤,为何总有不平事?律令有无数,却无人真能凭着律令,令所有的案子都公正不屈。生杀大权,全在这些权贵手中,他们让人死,风吹轻羽般容易。
“哭了?”他的长指探过来,轻轻抹过了渔嫣的眼角,“你不似如此胆小之人。”
“王爷,我今日救你,还请王爷赏我。”渔嫣狠狠一抹眼睛,转头看他。
御璃骁黑亮的双瞳静静地盯着她看,半晌,唇角又扯起那可怖的弧度。
渔嫣看他不顺眼,匆匆别开脸。弄得这样丑不是他的错,可总扯出狰狞的神情来吓人,就是他的错。
“你救本王了吗?”他慢吞吞地问。
“救了呀!”渔嫣一听,这人是想赖账?先别说她是不是被人推的,反正她就是扑到他身上去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视而不见?
“可你明明是来刺杀本王的,”他墨瞳里泛起一丝戏谑的光亮,手指在她额上一敲,“本王要治你的罪才对。”
渔嫣气得差点没岔过气去,他还真能瞎掰!
“后青国律令,杀夫,那可是得活剥了你的。”他哑哑地笑起来,似是很满意看到她这副吃瘪的模样。
渔嫣深深吸气,再深深吐气,一字一顿地说:“王爷血口喷人的功力和拳脚功夫一样深厚!”
御璃骁低低地笑,手指卷了她一缕发,慢慢往面前拉,逼迫她看他这可怖的脸,“小青鱼伶牙俐齿的功夫与爱装、擅装的功力一样炉火纯青。”
渔嫣看着他墨琉璃一般的双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除了嗓音,这语气,这眼神……正往下深思时,他俯身过来,满带药味儿的柔软嘴唇直接贴在了渔嫣两片微张的红唇上,轻轻一啄,随即慢慢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你猜,谁是刚刚这事的主使?”
渔嫣心中咯噔一响,小声问:“莫非是你?”
御璃骁笑,嘴咧得太大,如恶鬼摇动雪发,让人心中发怵。
“当然不是。”良久,他脸一拉,拎着她的衣领往马车外推,“渔嫣以下犯上,罚步行回府。”
若非侍卫眼疾手快,搀她一把,她必脸先着地,摔成他那般丑样!
渔嫣跌跌撞撞站稳,愤怒看向那疾驰远去的马车,深吸一口气,一声“呸”啐出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