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亲的那天，正好是程太师六十一岁的寿辰，于是寿宴和婚礼一日举行。
当天满朝文武无一不到，甚至当今圣上都亲临程府祝寿。据说皇帝老儿来的时候，看着满朝文武曾向太师抱怨道：“朕的早朝都没你这儿来得全啊！”
而程太师也只是笑笑，并不曾应声。
2
程太师权倾朝野，势力之大，冠绝宇内。
坊间有传言说，程太师虽然位极人臣，不过不为人所知的是他还是“修罗”和“北斗”的幕后操控者。
凡夫俗子可能不知“修罗”和“北斗”为何物，但只要在江湖中走过几日的，莫不为此而惊骇。
“修罗”是江湖中最大的暗杀和情报组织；而“北斗”则拥有漕运、盐道、矿山开采、铸币等世间最敛财的利器。所以皇帝老儿都要看程太师的脸色，因为国库在程太师的手里。
虽然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江湖中都知道程太师厌烦这些闲言碎语，于是，曾经传播过这些流言的一夜间俱都暴毙家中，京都府也当没事发生一样。
这就是程太师的能力，个人的一言一行却能让庙堂和江湖风起云涌。
3
夜深人静，冷月当空，疏影横斜。
程府书房中，程其高立于窗前，日间大红的礼服已换去。只穿着宽松的紫色绣金长袍。一手端着寒玉琉璃盏，一边赏着窗外泠泠月色。清冷的月光从高大的窗口投入，流淌在他满头的银发上，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孔被清辉照得冷气森森。
“老爷，这是七夫人的全部资料。”管家将一个锦盒呈给程太师。
“哦。”程其高放下手中的茶杯，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啊？”
“所有和七夫人有关的人，便是在路边曾和她说过一句话的小叫花子俱都被小崽子们请过去喝茶了。没有任何疑点，小崽子们的手段您应该清楚。”管家低眉顺眼地小心应着。
“没有就好。”程其高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老胡，你说我这是不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呢？龙虚功大成之时，天下便没有人再是老夫的对手。现在，除了阎王爷，谁还能管得了我呢？”
“老爷神功盖世。”管家立刻恭贺道。
程其高一手捋须，哈哈大笑，径直向七夫人的红楼走去。
4
三月后。
程府花园。
程其高正与当朝大学士童宏对弈。
春光明媚，园中的梨树杏树尽数都开放，花团锦簇，满园芬芳。
“叮”的一声，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棋子落在一片黑子之间。
“太师大人不愧为国手啊！”童宏起身赞叹道，“让三子，还能将学生逼到如此地步，最后这手堪称神来之笔，学生自叹弗如，自叹弗如。”
“哈哈。”程其高展颜大笑，“承让承让。”
“学生先告退了，明日之事必不负太师所托。”
“老爷，没想到童宏这老匹夫这么快就屈服了。”管家将一杯茶递给程其高。
“敢不屈服吗？告诉小三儿，放了他孙子吧！”程其高啜了口茶，一脸阴鸷地望着童宏蹒跚着消失在花团锦簇中的背影，“想要弹劾我，哼哼，非逼我用那些下三烂的手段。”
“对了，七夫人已经没有可用之处了，悄悄处理掉吧！这个找得不错，阴元纯盛。唉，可惜了那玉骨冰肌和满头乌发啊！”程其高怅然叹道。
“放心吧，老爷，老奴已经轻车熟路了。”管家嘿嘿地笑道，斜眼掠过程其高的耳鬓，悚然一惊。鬓角的银发中竟然出现了几根油亮的黑发。难道真的返老还童了？
5
程其高看着自己铜镜中的容颜，一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夜之间原来满头的银发差不多都已落尽，取之而来的是乌黑油亮的黑发。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也消失了，面部肌肉光滑得如同新剥的鸡蛋。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如此精神啊！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小厮惊恐莫名地奔进屋中。
“怎么啦？大惊小怪的。”程其高放下铜镜不悦道。
“胡管家死了。”
“什么？”程其高大惊失色，“快带我去看看。”
6
胡管家死相极惨，浑身乌黑，七窍流血。
“太师大人，胡管家身中剧毒而死。”一人对程其高道，“初步认定，毒素是由脸上这道抓伤进入的。”
程其高看到胡管家脸上那道伤疤的时候，一道冷气从心底翻涌而生。他知道，那是七夫人抓伤的。
“一定要查明胡管家的死因，看看谁敢动我太师府的人。哼！”
“遵命。”
7
看到胡管家的死，程其高确实是有些怕的。不过，在运行龙虚功查看身体状况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几日后也就放下心来，只是没有胡管家在身边总是觉得有些不便。
关于胡管家的死因已经调查出来了。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寥寥几行字。程其高看完后浑身冰冷。
“中黑鸩毒而死。黑鸩毒性强而难发，一发则动全身，发时无药可救。”
程其高脑海中突然翻腾起来，黑鸩——那可是鸩鸟中最为罕见的一种。据说，普通鸩毒人一旦饮下就会发作，其性急而有治，且易辨别，黑鸩毒性却缓而难察，直至慢慢地将人血化成清水，其毒入体则立刻寄生在发根之内，徐徐将毒素放出。中毒之人皮肤光滑，发色乌黑油亮。数月甚至一年之久毒性才始行发作。
手中纸片缓缓飘落。程其高转头看到铜镜中自己面如冠玉，黑发丛生。提气挥掌向那铜镜击去，哗啦巨响中，铜镜片片碎裂，每一片都映照出他凄惨的面孔。
8
旬月后，当朝太师脑裂而死。死状极惨，满头黑发皆尽脱落，浑身鲜血尽数化为清水。
后来坊间有传言说，程府七夫人其实就是十年前被程太师迫害而死的兵部按察司沈荃之女。她为报灭门之仇，引鸩入体，将自己变成毒人，费尽周折接近程其高，最终达成所愿。不过，也有揣测这些都是当今圣上为夺程其高的权而布的局。据说胡管家的另一个身份是大内密探。谁知道呢？真相往往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