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虽已结束,但演员们需要换装,幕后人员则需要收拾道具。结果正式开始了解情况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利用后台的几个房间,侦查员们分别进行了讯问。太田和加贺因上一案件与舞蹈演员们打过交道,因此主要负责向他们了解情况。
首先是绀野健彦。或许是演出刚刚结束的缘故,绀野的脸有点泛红,但谈到梶田死去时的情景,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说实话,我一点也没察觉到。当时我们正准备出场,从舞台侧面看着未绪他们跳舞。后来未绪尖叫,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你的记忆中,到何时为止能够确定梶田尚未死亡?”
“是未绪还没开始跳的时候。穿靴子的猫是之前的舞蹈,跳这个舞时,老师还发出过一些指示。”
太田的这个问题有很大的难度,可没想到绀野回答得极为轻松。
“你是否记得那时梶田的举止,比方说与谁说话?”加贺问道。
绀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关注舞台。”
加贺等人随后问了梶田今天的行动以及近况。绀野说并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但他补充道:“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叶瑠子的情况。他一直很担心。但这并不限于老师一个人,我们也一样。”
“针对那起案件,梶田有没有说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加贺说道,“什么话都可以。”
但绀野回答说没有。
最后,太田询问了绀野本人今天的情况。绀野略显不快地撇了撇嘴,但还是给出了回答。他的话大致如下:第二幕开始之前,他一直在后台。第二幕开始以后,除了幕间休息以及第三幕的一部分,他一直都在舞台上演出。
接着询问的是亚希子,但从她那里也没有了解到比绀野更多的内容。或许是因为演出刚刚结束,她似乎有些兴奋。
“简直无法相信,梶田老师怎么会被杀。是不是什么事故?”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据我们调查,应该既不是事故也不是疾病。”
亚希子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摇头。
加贺和太田也问及她今天的情况。她的安排比绀野紧凑得多。除了幕间休息,她几乎一直都站在舞台上。
“那实在太辛苦了。”
听到加贺的话,她答道:“都说演《睡美人》中的奥罗拉公主特别需要体力。”
亚希子的后面是柳生讲介。柳生斜睨了一下刑警便说道:“又是你们俩。”
“这句话理应由我们来说。”加贺还击道。太田在一旁嗤笑。
“叶瑠子还好吧?如果她出来时变得憔悴瘦弱,我可饶不了你们。”
“今天的案件也许与叶瑠子有关。就算是为了救她,希望你配合我们。”
太田话音刚落,柳生立刻反驳:“我并没说不配合。”说完,他转过了头。
虽然有所抵触,但柳生的回答有其敏锐之处。尤其引起加贺注意的是他对梶田上衣的描述。
“上衣是湿的?”加贺重复问道。
“是的。记得是下课后没多久。老师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夹克时,发现衣服有点湿。”
“课?”太田问道。
“是指基础练习。”
听到加贺的回答,柳生似乎深感佩服,瞪大了双眼。“你知道的还不少。”
“只是做了点功课。那为什么是湿的?”
“不知道。也许是谁不小心洒了什么。但好像只是普通的水,所以就挂在休息室前的走廊上晾着。”
“就挂在那里了?”
“是的。第二幕结束时好像干了,老师就穿上了。”
加贺和太田对望了一下。假设凶手在上衣上做了手脚,那就一定是在这段时间内。
两人又详细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就让柳生回去了。
“必须弄清楚究竟是谁在梶田的上衣上泼的水。”加贺说道。
“那倒是,但如果真的是凶手搞的鬼,应该会做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让人轻易看出破绽。因此应查明每个人的行动。”
太田说话时,传来了敲门声。加贺回应后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神色不安的浅冈未绪。
未绪是第一个发现梶田异常的人,加贺等人的询问也决定从这一点入手。未绪似乎为缓和紧张情绪,一边不断地慢慢眨眼睛,一边说出当时的情况。
“也就是说,当时由于没听到梶田的提示,觉得有些异常……是这个意思吧?”加贺停下记笔记的手问道。
“是的。因为在平时,无论自己认为跳得多么好,肯定还会被他提醒。”
“明白了。那么在这之前,你并没有朝梶田的方向看?”
“是的。我们在跳舞时会尽可能看远处。”
加贺点了点头,随后想到,这姑娘的目光总是显得很朦胧,可能也是这个缘故。
“关于梶田的死亡,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线索……”
“什么样的线索都可以。”
未绪低下头,嘴唇微微一动,摇了摇头。“想不起来。我们都很尊敬老师。他虽然很严厉,但在练习之外,则是一位热心的老师。”
“练习时,他是否与舞蹈演员们发生过意见分歧?”
“没有。我们相信听老师的话没错,而且正是一直这么做才获得成功的。大家都对老师的死感到无比悲痛。”
加贺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想让未绪发现。未绪虽这么说,但肯定有人在暗中幸灾乐祸。
随后,他又问了一些与问绀野和亚希子时一样的问题,但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个……”
未绪像在窥视刑警们的脸色,向上翻了翻眼珠。
“怎么了?”加贺问道。
“老师的死因……是什么?”
加贺看了看太田。太田一边用小指挠眼角,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现在还无法公布。”加贺说道,“在查明真相之前。”
“这样……”
也许压根儿就没期待得到答复,未绪似乎并不怎么失望,只是低下了头。
加贺转向太田,问他是否还有问题。太田单手托腮,摆了摆另一只手。“加贺,你这次好像特别热心哪。”
加贺闻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听未绪“啊”了一声。
“怎么了?”
“不,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刚开始跳舞时,记得老师是站在过道上看着我跳的。”
“站着?”
“是的。然后,我再次看他时,他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不,是倒在了座位上。”
“没错吗?”
“是的,好像是这样。”未绪回答的同时,太田站了起来,动作敏捷地开门走了出去。
浅冈未绪的话得到了其他演员的证实。尤其是在未绪之前跳穿靴子的猫的多香子作证道:“是的,一直到我们的舞蹈,老师都是站在过道上抱着胳膊看的。被他注意时,我还不由得看了看他,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其他演员的证言也大致相同。在第三幕开始后,梶田好像一直站着,直到未绪他们跳时才坐下。
“从后背伤痕的位置来看,他很可能是在坐下的一瞬间被事先安装好的毒针扎伤的。如果是从背后注射,坐席的靠背会成为障碍,反而不大可能。”
戴着黑边眼镜的鉴定人员特意坐在观众席上示范讲解。加贺和其他侦查员都围着他。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警方让相关人员先回去后,又进行了一次现场勘查。
“具体是怎么安装毒针的?”富井警部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问道。
“好像是安装在上衣上。”加贺率先发言,“虽然也有可能安装在座位上,但那样梶田有可能在坐下前就发现。所以我想是安装在上衣里侧。故意弄湿上衣也是为了创造安装的机会,这么想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也有同感。”太田说道。
富井点了点头,看着那个鉴定人员。
“在上衣上是否有可能安装一个被扎的瞬间能够注入毒物的装置?”
“这个还有待探讨,但好像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穿衣服的人是否会感到不适?”
“这要看装置的大小。那件衣服是夹克,穿上后背后还有一定的空间,如果厚约一厘米,那么一般不会被发现。另外,就像加贺所说,在衣服里侧安装这样的装置很有说服力。这样一来,茶褐色污迹只附在衣服里侧这一点也可以得到解释。”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富井好像很满意,不断点头,“安装时间可以暂不考虑,但能否知道凶手是何时将其取走的呢?”说完,他看了看侦查员们。
“就是弄不清这一点。”他手下一名骨干刑警开口说道,“搬运尸体时,到底是谁主张帮他脱下衣服,然后又是谁将衣服拿到了哪儿,这谁也不知道。当时,大家好像都在注意尸体。”
“这么说,凶手是一个极有心计的家伙。但他选择地点太轻率了。以这种方式杀人,嫌疑人不可能是芭蕾舞团以外的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是吧?”
对于富井的这番话,有几个人表示赞同。空间有限,人员范围也很有限,这么考虑或许不失妥当。
但加贺并不觉得凶手过于轻率。富井并不知道芭蕾舞界是一个极为封闭的世界。凶手一定是充分考虑了自己与梶田接触的种种机会后,觉得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在人际关系上,这里都相对宽阔,因此选择了这个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