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回过神来,朝我露出一个特别诡异的笑容说:“我没事儿,你不用紧张,这个事情与你无关,你是安全的。”
说完,她就上了楼。
到现在我终于弄懂了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根据他们的谈话,不难看出他们应该是一个盗墓团伙。而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把宝刀,是这六人在某个古墓里偷出来的文物。在偷这个宝刀的过程中,老四死在了古墓里。而老四和老三的死法又恰恰和古墓里某个壁画上的诅咒相符,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究竟会不会像白兰说的那样,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那几人回到房间之后,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我推开大门,又迈出门槛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抽烟。这已经是我多年的习惯,总觉得看着起伏的山坳吞云吐雾,有种别样的感觉。那场大雨过后,山坳间飘荡着层层叠叠的雾气,接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山腰上停着两辆白色的小型皮卡车。想必是楼上那几人开过来的,只是那两辆车应该被大雨冲刷过的山路给陷住了,不然不会停在那半山腰上。
我刚从石凳上起身,只觉得一旁的那片翠绿色的小草坪上有些异样。我蹲下身去凝神一看,发现那片草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过,死去了一大片。我顺着这草坪的位置抬起头来,这被压的地方正对着昨晚老三和老二的房间。难道真的有人从这里翻到二楼,然后将老三杀死之后,再从窗口跳下来吗?
我不敢这样想,因为从这里到二楼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停脚的地方,墙面又如此光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证明两点,要么这个凶手是个武林高手,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会飞檐走壁,要么这个凶手就根本不是人。
这样想着,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雨后的大山,多少给人添了几丝寒意。
第二天,几人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我在厨房里随便弄了几个小菜,端上大堂的饭桌。
三个男人围过来,二话没说就如狼似虎地吃了起来。老二是个急性子,一边吃一边骂:“妈的,老板你还真的深藏不露啊?做的菜这么好吃,第一次让我觉得蔬菜比肉更可口。”
我笑了笑,说:“你过奖了,可能是因为你们太久没有进食,给饿的。”
话音刚落,老大就接过话,问道:“白兰呢?”
三人四下望了望,空荡的大堂里并没有白兰的身影。
“我在这儿呢!”
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白兰的声音,我跟着几人回头一看,只见白兰怀里抱着那个木盒子从楼上缓缓下来,脸上带着说不清的表情。
“你把它抱下来做什么?”老大问道。
白兰没有答话,一步一步走到饭桌前,刚一坐下就鼓着眼睛告诉大家:“我们真的撞鬼了。”
她的话让一旁的老大忍不住抖了一下,看来这个面色冷峻的人还是有害怕的东西。他丢下筷子,有些火了骂道:“你他妈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不信你们看。”白兰说着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我踮起脚尖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只见里面果真是躺着一把大刀。由于隔得比较远,我也看不太清它的模样,不过根据它外表的色泽可以推断,这刀少说也有好几百年,倒有点儿像刽子手斩人头时用的。而且最诡异的是,此刻那把大刀的刀面被鲜血染去了大半。也许是盒子打开的瞬间,血的腥味又散发出来,几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这刀它……”老二眼睛也瞪得很大,很是吃惊。
白兰点点头,说:“没错,这刀它自己回来的。昨天进了房间之后,我又彻底地检查了一遍房间,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刀的一丝踪迹。我睡觉的时候,因为害怕,还在门后放了一张凳子,凳子上摆了一个空水杯,这样只要有人一推门,水杯就会落地。可当我醒来的时候,水杯和凳子都保持着原状,房间里任何东西都没有变过,只是这盒子被盖了起来。当时我还没有注意到,当我一坐到写字台上的时候我才觉得奇怪,顺手一打开,这刀居然自己出现了!重要的是,这上面还沾着血迹,只是早已经凝固了。”
几人听了,都目瞪口呆的,我也被白兰的描述给吓住了。一把刀从房间里自己跑出去然后杀了住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的老三,这的确难以想像。
“难道这把刀自己会飞?”老二惊声问道。
这个推断明显错误,就算它会飞,那自始至终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它能从什么地方飞进来?想到这里,我突然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我在门口看到的那块被踩踏而死的草丛。可那草丛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人翻窗进去砍了老三的脑袋?或者说之前他们说的老四,根本就没有死?
白兰吸了口气,说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在古墓里开始,就有人跟着我们,可我们看不见他,说不定此刻他就站在我们某个人的身后,随时准备再拿起这把刀……”
白兰的话让几个人都纷纷扭头去看身后,可这么一大栋房子里,除了我和他们,根本就没有别人。
这天吃过了饭,几个人都坐在大堂里,那个木盒子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中间的方桌上。洗了碗,我又烧了壶茶,给几人添上。当我走到方桌前的时候,我才得以仔细观察那个木盒子。它看起来应该是和盒子里的那把大刀处于同一个时代的,上面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青色。但这并不影响它的质量,从光滑的表面来看,即使再过几百年,它也不会烂掉。
“怎么,老板也对咱们的这个宝刀感兴趣?”老大看了我一眼,柔声问道。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看上去不像是现代的东西。”
“没错,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历史上一个叫赵匡胤的皇帝,也就是宋朝的开国皇帝。当时赵匡胤十分年轻,在后汉一个叫郭威的枢密帐下做事,赵匡胤跟着郭威四处奔走,郭威念他屡立奇功,将这把宝刀送给了他。后来,他率兵发动陈桥兵变,又带着部队平定天下,都是凭的这把宝刀。晚年时,赵匡胤被弟弟赵光义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所害。宋太宗继位之后,获得此刀,将它供奉起来。在驱兵攻打契丹之前,太宗将此刀送给大将潘美。最后这刀就随着潘美进了墓室。”
老大说完,顺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他的话如果不假,那他们盗的墓就是初宋名将潘美的墓。虽然我有些愚笨,但却爱读史书。知道这个潘美正是帮助宋太宗驱赶契丹和平定中原的得力助手,如果说这刀是后汉枢密郭威赠予宋太祖赵匡胤的,那历史应该还可以追溯。想着宋太祖赵匡胤一生戎马,倘若是握着这刀平定的天下,那这刀下不知沾染了多少亡魂。
我想了想,还是迎合道:“那估计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可真是个宝贝。”
老大笑了笑,说:“约摸算来,应该有一千两百多年了。”
“我看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先把这玩意儿脱手。”老二歪着嘴喃喃道,“正好老三和老四都死了,咱们可以多分两份。”
老大听到这话,猛一拍桌子说:“你在说什么呢?”
“我这话有什么错?反正干这一行就要想好会有这么一天,他们死了,我们总不能将这些钱都扔了吧?”老二似乎有点儿忍受不住了,出言顶撞起来。
这时,我还没来得及眨眼,老大就迅速拔出一支手枪,稳稳地顶住了老二的额头,他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实话告诉你,我们当时出发之前就说好了,既然大家一起去的,赚的钱就要足额分成六份,老四的那份给白兰,老三那份给送到他家里去,你有什么意见?”
老大的话冷冷的,手里的那支枪让他说话底气更足了。
老二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还能说什么?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咯。”
“很好。”老大收起了枪,扭头对老五说,“老五,走,咱们上楼去,把老三的尸体先搬下来,找个地方给他埋了吧。”
老五听到话,起身就上了楼。
我看着两人的背影,心想人命关天怎么能如此草率。倘若真的埋了这么个人在我的客店附近,那叫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我正想着,两人已抬着老三的尸体下楼来,因为时间的关系,尸体早就已经僵硬。老五背对着尸体,用手抓住尸体的双臂,老大抬着双脚,一步步从大堂里穿过。大堂里老二和白兰都低着头,故意不去看那个尸体。
我回头望了一眼,两人正好抬着尸体转弯出门,只见那尸体的脚跟上有一处小小的黑印,那是什么?想着,我拿起铲子也跟了出去。
由于下过了大雨,山路显得特别崎岖。两人抬着老三的尸体,好不容易到了对面小山丘的那棵大松树下。
“就埋这里吧,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咱们还可以回来看看。”说着,老大接过我手中的铲子开始挖坑。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埋人,看着泥土一点儿一点儿将他的身子掩埋起来,那种感觉特别压抑。
埋了老三,老大点了三根烟插在坟前的土里。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刚从山丘上下来,走到客店门前那条山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客店里传来了一阵惊叫,是白兰发出的。
当我们三人飞快地赶回客店的时候,只见客店的大堂中央,老二就那么倒在方桌上,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鲜血就那么顺着他的衣服,一点一点滴在了地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大问道,“白兰,你说!”
老大的话吓得白兰哆嗦起来,她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她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出去之后,我就去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成了这个样子。再说,他是我们当中最强壮的,我怎么杀得了他?”
老大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老二的后背,随即骂道:“妈的,心脏已经被刺穿了!”
“穿心?莫非……”白兰说着,目光落到了方桌上的那个盒子上。
我们几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老大给老五使了个眼色。老五紧张地上前,伸手一把翻开了木盒的盖子,果然,那把刀上又添了新鲜的血渍。
难道真的是这把刀干的?或者,真如白兰所说,这房子里还有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人?
因为客店里接连发生了两起古怪的命案,连我在内的四人都害怕起来。
在我和老五的合力之下,好不容易才把老二的尸体从桌子边抬下来,平放在了大堂的正中间。我上楼拿了些毯子,每人发了一条之后,又给地上的老二盖了一条。说实话,他的死相比他活着的时候可爱多了。
“大家最好不要乱走动,全都在大堂里歇着,困了可以眯着睡会儿,但是不要睡得太沉,咱们四人分两个一组轮流值班,要是一人有事,另外一个一定要负责叫醒旁边两人。”老大说着,“只要过了今晚就好,明天不管车走不走得了,咱们人先出山,这地方太邪门了。”
“我倒是想今天晚上就走。”白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狠狠地抽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抽烟,样子一点儿也不生分,轻车熟路的。
“怎么,又开始抽烟了?”老大问道,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白兰冷冷一笑,又吞吐了一口烟雾说:“有些东西干了一天是干,干了一辈子也是干,早知道就不跟老四走,留在店子里还乐得自在。”
“行了,我还是先睡了,要不这前半夜就由你和老板守着,记住,看好桌子上的那把刀。”说着,老大看了白兰一眼,目光里满是温柔。摁灭了烟头,他也躺到了地上。
睡在他旁边的老五像是困极了,昨天晚上因为出了老三的事,大家都没有怎么合过眼。再加上下午老二又死在了大堂里,所有人脑子里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两人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我也在地上坐下来,白兰扔过来一支烟,问道:“感觉你不爱说话啊。”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只得懒懒一笑,作为回应。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或者想问的?”白兰问。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我们也会很快困倦,就说:“有啊,比如说你们刚才谈论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妓女。”
她的回答让我很是诧异,我诧异的不是答案,而是她竟然回答得如此干脆。我朝她点点头,开起了玩笑说:“难怪看上去这么……”
“风骚?”白兰反问。
我摇摇头道:“不,是诱人。”
她扯着嘴角,轻蔑一笑。可天知道,我真的没有说谎。
见她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问:“你和老四结婚了?”
“没有。”她又点燃了一支烟,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睡在对面的老五就微微动了一下,吸引了我和白兰的目光。白兰指着老五说:“他是老四的亲兄弟,孪生的。不过老四比他幸运,他在五岁的时候发高烧,被烧成了个聋哑人,所幸治好了耳朵,恢复了一点儿听力,可一直到现在都不会说话。老五和老四不太一样的是,平时喜欢读书,每次做事的时候都是他提供的历史资料,查找的墓地位置。一帮人里就数他最文弱,连刀都拿不稳。”
“那可真是太倒霉了,从小就这样。”我懒懒地回应了她一句,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白兰听到我的话,自己笑了起来说:“瞧你也幸运不到哪儿去,在这深山里经营这么一间客店,可能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住,好不容易一下子来了五个人,又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个倒是,接二连三地死了这么多人,唯一一个与外界接通的电话线还被你们老大给拔断了,赚这笔钱可还真的不容易。”我也笑起来,说这话的时候,我尽量在让自己显得幽默一点儿。
白兰叹了口气,跟我讲起了她和老四的过去。
几个月前,老四被老大和老二带着去逛白兰所在的店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只一眼就相中了白兰。他还瞒着大哥、二哥和三哥,用钱替白兰赎了身。从此以后,白兰就跟着老四加入了这个团伙,每次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她就负责放哨。
听着她的讲述,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半夜。我根据她的描述,一直在脑子里描绘老四的样子,可描来描去都和老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