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文章结集出版,对我来说,仿佛是很遥远、很奢侈的事情。好在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借此机会回顾一下自己的学术研究经历,也顺便交代一下本书的写作情况。
我是20世纪80年代末进入大学学习的,那时候,竞相涌动的各种社会、文化思潮已经达到了高潮,但似乎也成了强弩之末,甚至出现了种种危机的迹象。事实上,作为那时思想主调的反传统、膜拜西方仍然蔚然成风,几乎成为整个社会的“集体无意识”,《河殇》典型地反映了当时的普遍心态。这种背景自然对我们的求知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即使在以重视古典学问闻名的母校,西学仍然能够畅通无阻,成为众多莘莘学子仰慕的对象,我们也装模作样地以反传统为荣。对我来说,鲁迅的不读中国古典书的“偏激”(实为一种策略)却被我顺理成章地误读为西学至高无上的佐证,并心悦诚服、理直气壮地效仿和实践。我经历的两件事都足以说明了这种风气的巨大影响。我入学时有缘接触了中国近现代文学研究的开拓者任访秋先生,作为周作人的亲炙弟子,任先生不仅受钱玄同、胡适等名师的指点,而且著作等身,在中国古代、近代、现代文学与学术史研究诸领域皆有卓越贡献。有一次,我和同学在他的寓所谈起中国传统的可恶、朦胧诗之好,他不但没有终止我们幼稚而可笑的行为,反而和蔼地鼓励我们继续说下去,并陷入了沉思。多年过去了,此事一直萦绕心头。2005年在华东师范大学和钱谷融先生谈起任先生时,我还提及此事,不过我早已没有当年的豪气,也仅仅把这事作为笑谈而已。时至今日,想起此事,我冒昧揣测,任先生当时的行为一方面与他宽阔的视野、博大的胸襟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当时整个社会反传统的文化氛围有关,即使学养深厚、影响巨大的任先生也不得不承受西方文化的巨大压力。在这种精神氛围中,我自然趋之若鹜、生吞活剥地接受了一些西方(主要是人文学科)的知识,现在看来,虽然只是一些观念、皮毛,但其影响是巨大的,我的兴趣、我后来的学术研究应该与此有密切的关系。我读研究生期间,围绕专业集中阅读了一批西方文论、文化的论著,当时,国内的后现代主义研究正炽,我凭兴趣阅读了詹姆逊等理论家的一些后现代主义论著,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兴奋,甚至计划写作关于詹姆逊后现代主义研究的硕士论文,为此还托人从北大图书馆借来了英文版的《政治无意识》等著作来阅读。尽管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但是,当时知识储备非常有限,根本无法驾驭论题,只得放弃。但这段阅读的体验却长时间地蛰伏于我的心中,挥之不去,直接影响了我的博士论文的选题,直至完成了关于詹姆逊的文艺阐释理论的博士论文。后来,为了补充博士论文,我又接触了詹姆逊关于现代性、全球化、乌托邦等问题的论著,有感而发写了一些文章,没料到,这些文章竟然足以成为一本专著。这样,我在2008年出版了两本研究詹姆逊的专著《詹姆逊文艺阐释理论与实践研究》(吉林人民出版社)、《重构全球的文化抵抗空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没有想到,它们引起了一些同行的兴趣和关注,也得到了一些学者热情洋溢的鼓励。受詹姆逊的影响,我集中阅读了一些现代性论著,尝试写作了一组现代性的文章,始料不及的是,我对现代性的兴趣越来越浓,也成为我近十年来的研究课题,也许还可以持续若干年,这些研究也构成了我近年来研究工作的主体,现代性问题博大精深、意义深远,如果条件允许,我计划出版三本书把我的想法呈现出来。后来,我才明白,我的研究已经逐渐从文艺理论、批评理论向社会学、社会理论转移了。20世纪末以来,“文化研究”成了人文社会科学的显学,也许我从特定的角度顺应了这一潮流。在此期间,偶然的机会对接了我关注中国当代学术史的兴趣,我就一些重要的学术问题作了一系列的访谈,对这些材料的价值深信不疑,也希望以此为基础作些实证性的研究。此外,我还完成了本单位、外单位的一些课题,也与朋友们协作完成一些课题,这也构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
至今我仍然庆幸当时的选择,选择詹姆逊这个点,使我能够迅速进入自己从事的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研究领域,及时了解这个学科的进展,还带动我关注西方人文学术的前沿问题,帮助我完成了研究的转型。否则,我可能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仔细想来,我的研究受兴趣的影响很大,这不但减少了研究工作的枯燥、乏味和单调,还使我体验到了研究、写作的乐趣,我至今仍然对毫无兴趣的研究、集团作战式的研究心存恐惧,也许缺乏兴趣是其根源。现在,科研环境已经今非昔比,没有课题几乎寸步难行,很难完全靠兴趣进行研究了,出于兴趣的研究也越来越艰难,我不知道兴趣能伴我多久,但我已经充分体验到了兴趣之于学术研究的重要性,也会尽量保持对研究对象的兴趣和热情。
本集子收录了我在1998——2012年发表的部分论文,有趣的是,《求是学刊》刊发了本书发表最早、最晚的两篇论文,可谓首尾呼应、投缘巧合之极。需要说明的是,除了攻读硕士学位期间写作的一篇论文(本书发表时间最早)外,本书其余论文分别源于我的詹姆逊研究的系列论文;我承担的文化部青年基金项目《中国当代文艺思潮、文艺理论、美学访谈与研究》、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现代性视域中的西方艺术思潮》、中国艺术研究院招标课题《西方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研究》;我参与的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承担的院级课题、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中国当代文艺理论研究(1949——2009)》。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发表和转载这些文章的刊物和编辑们,他(她)们是《求是学刊》的主编杜桂萍女士和叶伯泉先生、马立敏小姐,《学习与探索》主编张磊女士,《外国文学》的李铁先生、马海良先生,《艺术百家》主编楚小庆先生,《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的马光先生,《开放时代》的曾德雄先生、于喜强先生,《现代哲学》的杨海文先生,《甘肃社会科学》主编胡政平先生,《天津社会科学》的时世平先生,《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刘德中先生,《东南学术》的总编辑杨健民先生和陈苇女士,《厦门大学学报》(哲社版)主编洪峻峰先生,《深圳大学学报》(哲社版)的张西山先生,《河南大学学报》(哲社版)的姬建敏女士,《扬州大学学报》(哲社版)的刘岸挺女士,《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的许婉璞女士,《中国社会科学文摘》的王兆胜先生、马自力先生,中国人民大学报刊资料复印中心的魏倩女士、曹世瑞女士、冯琳女士、吕卓红女士,《新华文摘》的陈汉萍女士,《中国美学研究年鉴》主编王德胜先生,他(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我至今仍没能谋面,但其严谨、敬业使我获益匪浅,在世风日下的今天,其职业操守更是弥足珍贵、令人尊敬。同时,我也感谢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钱中文先生和《中国当代文艺理论研究》课题组邀我参与他们的课题,及其给予我的帮助。
在我的求学和研究工作中,我有幸与众多师友相遇,他(她)们以不同方式热情地帮助我、鼓励我,在此,我要向他(她)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恕不一一列举。导师陈传才先生始终如一地关心我的学业、生活,理应努力工作,不负恩师的期待;感谢家人的宽容和支持,使我能够专心地研究学术;感谢中国艺术研究院各级领导和同事们对我的帮助、支持;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支持学术的社会责任感令人敬仰,衷心感谢本书责任编辑的敬业、高效和责任心;感谢我的硕士生靳锐帮忙统一了本书的格式。
李世涛
2014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