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爷爷的鼾声在脚边时起时伏,老鼠在厚厚的稻草下吱吱乱叫,还有后厅角落里那些猪啦牛啦的哼哼声、磨牙声此起彼伏。竹马本来已经睡着了,却被一个梦惊醒了,因为梦中有位戴着满头映山红、正在载歌载舞的女孩突然从高高的戏台上滚了下来,他跳起来去接,可他“啪嗒”一声摔在天井石上,根本没能接住那个女孩……
“青梅!青梅!”竹马在梦中尖叫着,急惶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哪有青梅那傻丫头的影子呀!
“原来是个梦!”竹马揉揉自己的眼睛,重重地舒了口气,说,“唉,幸好是个梦!”
竹马就这样完全清醒过来了,平生第一次在夜的深处,静静地睁着一双无寐的眼。
黑暗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把他含在怀中,用恐惧的文火慢慢烤着他。他的内心明明感到了那无可逃脱的热和怕,可他的手脚反而变得越来越凉。铺在稻草上的被子是那么薄,春寒紧逼,直把他逼进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爷爷,爷爷!”竹马喊着爷爷,可爷爷累了一天,只在梦的深处挣扎着回了声:“嗯!”
“哦,爷爷……”竹马本来想说“爷爷我怕”,可他话没说出口,爷爷的鼾声又在被子那头响了起来。竹马只好紧紧抱住了爷爷的脚骨,紧紧闭起了自己的眼睛。
可黑夜又成了一扇磨盘,压得竹马喘不过气来。
“哎呀,青梅,青梅,傻丫头,都是你害的,我怎么就被你缠上了呢!才认识你两天,你就害我做噩梦,你真是个老巫婆!”竹马突然恨起了青梅。
没想到这股子恨呀,倒给竹马壮了胆,他在黑暗中继续骂着青梅:“对,你就是个古怪难缠的老巫婆!不,你还远远不够老,那你,就是个小巫婆!”
骂到这里,竹马仿佛看到青梅正扑闪着那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正在戏台上摇着毛茸茸的小兔子,咿咿呀呀地唱歌呢:“叽咕啦,嘛咕啦,磨豆腐,请侬客……”
竹马用心看着那个女孩,听着那个女孩,不禁在黑暗中扑哧一声笑了:“对,你就是个小巫婆!”
然后,他很自然地睁开眼睛,把目光投向了戏台方向。
奇怪了,原来戏台那边并不完全是一团漆黑的。有一枚细眉月,正纤伶伶地悬在天井檐头,把淡如婴儿发丝的光华洒上了戏台,给戏台蒙上了一道朦胧的灰白。
可惜,在那片浅浅的光晕里,没有站着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巫婆”呀!
竹马遗憾地盯着戏台,身子不由自主坐了起来,跳下稻草堆,向戏台方向跑去。哦,看清楚了,戏台上真的没有青梅。
竹马怅怅地蹲在天井边上,忽然想起了梦中的情景:那丫头从戏台上摔下来,而他没有跳过天井,没有接住。
“不,不可以的!我怎能让你真的摔到地上呢?不!”竹马这么想着,马上站起来,后退了两步,猛然跳了起来。
他的两条细腿像燕子的双翅,无声地剪开一片毛白的月光想飞向天井对岸,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天井沟里。他失败了。
他从沟里站起来,揉揉跌痛的膝盖,又返回原点,继续跳。可他再一次跳失败了!
他第三次跳,结局同样不妙。
天井太宽了,竹马似乎永远不可能从它上面一跃而过。然而,前天傍晚,为了救青梅,他不是明明跳过去的么?就那么稀里糊涂、急急匆匆的一跳,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而现在,无论他怎么助跑,无论他怎么凝神,无论他怎么努力,反而都跨越不了那“鸿沟”了,真奇怪呀!
竹马可不是那种愿意轻易认输的孩子。已经失败了十一次,他仍然没有放弃。跳第十二次时,他已经很接近目标了——他摔倒时,下巴已经磕到了对岸天井石的边沿。其实,他都痛成了一个缩头乌龟,可他一边缩着脖子揉着下巴,一边却开心得大叫起来:“近了!近了!”
“什么近了?竹马,你在干啥?”突然,稻草堆上传来了爷爷那苍老沙哑的声音。爷爷被吵醒了。
虽然是爷爷的声音,但因为来自夜的僻静犄角,竹马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以至呆了好一会也没有吭声。
“竹马,深更半夜的,你不会是在梦游吧?”爷爷又嚷。
竹马这才镇定些了,说:“爷爷,我没梦游,我是在跳天井呢!”
“啊,你难道还怕青梅从戏台上摔下来?”真不愧是爷爷,一下子就猜中了竹马的心事。
竹马羞啦,窘啦,脸颊立刻一片滚烫。他想否认,可又开不了口,只好低着头,呼哧呼哧直喘气!
“小东西,你才多点大,就知道想姑娘啦!还不快过来睡觉!明天你不干活啦?”爷爷笑着骂他!
这下,竹马更是羞得火烧火燎的,可他不甘心就这样被爷爷笑话,硬是为自己分辩道:“我想她?哼,想她我就是小猪小狗小猢狲!她算啥?一个恶心的小巫婆!”
“哈哈,她不是你徒弟嘛,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小巫婆啦?还那么恶心!”爷爷越发笑得厉害了。那嘎嘎的笑声,仿佛是一把老锄头,把深深的夜挖了个大窟窿,挖得夜仿佛都成了热闹的白天。
“哎呀,爷爷,你净取笑人!我不理你啦!”竹马气恼地一跺脚,提起身子猛一纵,居然一下子就跳到了对岸。
啊,他成功了!终于成功啦!竹马是那么开心,不仅把对爷爷的不满丢得精光,而且还跑到爷爷身边,抱着他的脑袋拼命摇晃起来:“我跳过去啦,爷爷!我跳过去啦,爷爷!”
爷爷被摇晕了,喊道:“别,别!小东西,快放手!你会把我摇断气的!”
“嘿嘿,我要再去跳一次!”竹马说着放开爷爷,冲到天井边上,发狠一跳!啊,这回,他又跳过去了!再发狠一跳,他仍然跳了过去!
没想到,细细的小竹马,就这样征服了毛家厅的大天井。
“明天,要跳给青梅看看,跳给那小巫婆看看,看她会不会吃惊!”
“不对,前天我一遇到她就跳过去了,她不会吃惊的,一定不会的!”
“管她会不会吃惊,会不会佩服我,我反正要在她面前跳个够,跳个够……”等竹马爬上稻草垛睡觉时,他被这些念头纠缠了好久好久,才再次进入梦乡。可惜在梦中,他虽然一直在反复跳那个天井,青梅却根本没在毛家厅里,青梅这小巫婆,不知野哪儿去啦……
第二天,竹马是怀着一腔遗憾从梦中睁开眼睛的。
他静静躺在稻草堆上,膝盖很痛,下巴更痛。可这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那丝遗憾揪人。
“我一定,一定要跳给她看看!”竹马本是在自言自语。
可从稻草垛下边却传来了青梅真切的询问:“竹马哥哥,竹马师傅,你一定要跳什么?一定要跳给谁看?”
“我,我……”竹马没提防青梅正站在自己身旁,一时间狼狈不堪,竟突然发起火来:“你怎么老偷看别人睡觉啊?你一个女人,怎么像个流氓!”
这下,轮到青梅无地自容啦:“你,你,才是流氓!我等你醒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今天我们村里要放电影了,可你原来是个大流氓!我再也不理你了!”
青梅说着,抓了把稻草狠狠撒在竹马身上,一转身,跑没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竹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犯了平生第一大错!
“咳,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蠢的那头牛!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笨的那头猪!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傻的那条狗!我一定是……”竹马其实并没有上过学,但有一次他跟爷爷在一个村庄看露天电影,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是“一定要排除万难,一定要争取最后的胜利”,他一听就记住了,并把那个“一定”放进了自己的人生字典。这不,现在,这连成一串儿的“一定”,就把他内心的极度懊恼一股脑儿全晾晒了出来。
“我说竹马,你在这里自个儿嘀咕什么呢?你把人家小姑娘气走了,你可‘一定’得把人家追回来呀!”这时,爷爷在铜匠挑子旁冲竹马猛喝一声。
这一声猛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把竹马从稻草床上拽了起来。他连鞋子也没穿,就从小北门蹿了出去。
可门外哪还有青梅的影子。
门外是条短短的碎石路,左右两边都是矮矮的老房子,一边是白灰墙,另一边是杂砖墙。墙尽头,就是村里的横街了。鹅卵石一个个密密麻麻地排在街面上,往东去连着个小三岔路口;往西去,在杂砖矮屋的门前,居然铺着几块浅黄色的大石板。石板在旭日的映照下,正闪着五彩的光。
竹马本不知该往哪一边去寻青梅,但那五彩的石板吸引了他,他毫不犹豫就朝西边奔了过去。哦,没想到才跑了三四步,才踏上那几块浅黄色的石板,有个女孩的哭声就从杂砖矮屋里飘了出来。这好像是青梅在哭哩!
竹马不假思索就冲进了那矮矮的小屋。
果然是青梅,她正趴在堂前八仙桌上饮泣,抱着头,缩着肩,样子像个圆圆的大芋艿。她面前的桌子上,散落着一颗颗泪珠,则像大芋艿生出的无数芋艿子。
“青梅……”竹马只喊了这么一声,接下去便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这一声,青梅应该是听见了,可她根本没理他,不仅不理,而且哭得更响更泼也更委屈!
青梅这哪是在哭泣,分明是在用一条毛刺刺的声音之鞭狠狠地抽打着竹马。
“青梅,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不是流氓,我才是流氓,大流氓!大大的流氓!”竹马慌不择言。
“呜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大流氓,大大的流氓!嘻嘻!”青梅一边哭,一边扭过头指着竹马的鼻子,最后,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竹马当然也跟着傻傻地笑了。
“呵呵,你们这两个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拿泪当盐,一会儿又拿笑当糖,真是一对小冤家呀!”突然,从矮屋后边小厢房的门口,传来了一阵慈祥的笑语声。
原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奶奶,皮肤白白的,额头高高的,下巴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既敦实又绵软的感觉,仿佛她是一床遍洒阳光的新棉花被子,让竹马不由自主就想往她怀里钻。
但青梅的动作比竹马快多了,她哗啦一下从桌子边跳起来,一眨眼就拱进了奶奶的怀抱:“奶奶,不许你笑我们!”
“好,不笑!不笑!”奶奶抱起青梅,笑着对竹马说,“小伙子,看来你就是竹马了!听青梅说你是她师傅,我想趁今晚村里放电影,正式请你和你爷爷到我家吃个饭,成吗?青梅这丫头,特别缠人,多谢你们能够容着她,宠着她!”
“好哦!奶奶要请我师傅吃饭喽!谢谢奶奶!谢谢奶奶!”青梅听了奶奶的话,扳过奶奶的脑袋,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狠狠亲了一口。
竹马看着,眼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艳羡之情。虽然谁见了都说他跟爷爷长得像,可他其实是个弃儿,是被亲妈扔在爷爷铜匠挑子上的一个可怜虫。所以,在这世上,他只有爷爷一个亲人,而爷爷的老伴在三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唯一的女儿,也早随一个卖猎刀的蒙古汉子偷偷跑去了北方大草原。爷爷在这世上,差不多也只有竹马这一个亲人。竹马和爷爷,这一小一老两个男人,相偎相依生活在一起,生命里因为缺了女性的滋润和关爱,所以日子里就多了许多粗糙和单调。现在,当竹马看着青梅和奶奶那耳鬓厮磨的亲昵样儿,他感觉嘴里突然像塞进了一团麦芽糖,那又甜又黏的糖浆,顺着嗓子眼流进他的肚子,暖了他的五脏六腑。
“喂,师傅,别发呆了!我奶奶问你话呢!你今晚要到我家吃饭吗?”青梅在竹马腰上软软打了一拳。
“我爷爷,我爷爷他肯定不同意的!我爷爷……”竹马实在很想答应青梅奶奶的邀请,可他知道,他爷爷一定会拒绝的,所以他觉得好抱歉。
“啊,你爷爷会感到很为难吗?那就过几天再说,也许,等大家熟悉些了,你爷爷就肯来了。”奶奶看出了这小男孩的遗憾,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分头。
“谢谢奶奶……”真奇怪,奶奶这一摸,竟把竹马的声音也摸哽咽了。其实,竹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友好而善良的五余村呆几天,说不定后天,说不定大后天爷爷的活就干完了,他和爷爷就不得不挑着铜匠担子,走向下一个村庄,下一批完全陌生的人群了。而他和青梅、青梅的爷爷奶奶、青梅的外婆,也许,就永远也见不着了!这就是竹马的生活啊,四处流浪,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
“唉,师傅,你今天怎么老发呆啊?走吧,走吧!上午你带我去揽生意,下午我带你去胡家地基,咱扛着凳子去那儿霸位子,准备晚上看电影。快走吧,师傅!”青梅说着,不由分说就把竹马拉出了家门。
很快,竹马爷爷的铜片串子就在村街上再次响了起来。
瑞仙老太的铜锁已经修好了,是昨天下午爷爷和竹马一起修的。瑞仙老太接过铜锁,喀哒喀哒,开了又锁上,锁上又打开,对那锁的灵活度满意极了,竟然颤悠悠地迈着小脚,和青梅走在一块,给竹马和他爷爷当起了广告人:“哎呀,你们看看,看看,这把锁,以前我叫两个铜匠修过,都没用,可一碰到这老人家和这小屁孩,吧嗒一下子就被弄好啦!人家这是真有本事呀!你们还不把家里该修该补的东西统统拿出来啊?”
瑞仙老太的宣传真奏效,等青梅和她的师傅及师傅的爷爷再次回到毛家厅时,他们已经接下了三四天的活计。
“哎呀,谢谢你,破茶壶!谢谢你,扁水罐!谢谢你,漏铜锅!……谢谢,谢谢你们每一位!”回家吃饭前,青梅居然郑重其事地合着手掌,对他们收来的每一件破旧东西都说了声谢谢。
竹马爷爷被青梅那既认真又滑稽的模样逗笑了,问她:“小青梅啊,你刚才不是向那老太太表达过感谢了吗?为什么还要谢这些破家伙啊?”
“因为它们可以把你们留得久一些,更久一些啊!”青梅脱口而出。
爷爷被青梅的话震住了,满心都是感动。
竹马更是如此,他静静望着青梅,突然叹了口气,就像个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我做错了么?我只是不希望你们跟那些过路铜匠一样,一会儿就离开我们村庄啊!”青梅小心翼翼地盯着竹马的眼睛,仿佛只要她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似的。
竹马也望着青梅的眼——那乌黑洁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眼,良久良久,都没说话……
“嗨,小青梅,我们五天内保证不会走的,我保证!”爷爷说着,牵过竹马的手,放在青梅手中,指了指门口,“你早上不是说你奶奶想请我们吃饭吗?现在你把他带去吧,带他去吃饭!带他去玩!这几天,他就是你的亲哥哥!他的时间都属于你,行不行?”
“行!行!哎呀,我终于有亲哥哥啦!我妈说我打出生的第一天就缠着她问为什么没有亲哥哥,为什么没有亲哥哥!现在,我终于有啦!有啦!”青梅惊喜地握紧了竹马的手,突然大叫:“亲哥哥,亲哥哥,咱回家吧!”
就这样,竹马和青梅回家吃饭了!
奶奶没提防竹马爷爷会那么慷慨地放竹马出来吃饭,急忙扎起围裙,在灶头前煎炒烹炸了好一阵。
当奶奶把一碗腊肉菜心、一碗酱焖鱼干、一碗鸡蛋面、一碗菊花菜和一碗雪菜毛笋端上八仙桌时,爷爷正好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了。
“哈哈,家里来了小客人?好!好!欢迎啊!”爷爷声如雷鸣。他的话音才落,一把红红的月季花已伸到了青梅面前,“是山边上刚开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快给我戴上!”青梅围爷爷跳着嚷着。没一会,就成了一个插着满头鲜花的“傻”姑娘,跟前天竹马初见她时一个模样。
青梅和爷爷奶奶笑吟吟地请竹马上了桌。
青梅不停地给竹马碗里夹肉、夹鱼、夹鸡蛋面,可竹马却久久不愿动筷。
“怎么啦?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胃口啊?”奶奶关切地问!
竹马摇摇头,捏起竹筷,夹了一个小鱼干,凑到唇边,又放下了。
“孩子,是你爷爷不在,你独自咽不下这些好菜,对不对?”爷爷虽然粗门大嗓的,心却细,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听他这么一说,竹马点头了,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那我去把老师傅请过来,请不动我就将他硬抱过来。”爷爷说着,站起身要去毛家厅。
可青梅冲爷爷喊:“不,爷爷,你让我去!我去!”
青梅临出门,笑着晃了晃满头的月季花,对竹马说:“你放心,你亲妹妹出马,一定马到成功!”
哦,青梅家离毛家厅真近呀!跨出门只要转一个小弯就到了。等青梅赶到毛家厅时,竹马爷爷还在那儿呼哧呼哧拉他的风箱煮他的稀饭呢!
“瘦爷爷,我的亲哥哥没有你吃不下饭,怎么办?”青梅走过去按住了爷爷拉风箱的手。那手,可真硬,因为她只碰到了一把青筋和骨头,那手上,仿佛没有半点血肉,青梅的手忍不住弹开了,但很快,她就更坚决地把老人的手按牢了。
“瘦爷爷,我的亲哥哥舍不得独自吃我奶奶烧的好菜,你不去,他就是不肯动筷子,你说怎么办?”
青梅说完,再不吭声,抓紧了老人的手,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老人,期待着,期待着!
整个毛家厅都敛声屏气地与青梅一起等待着,唯有燕子在天井上空来回穿梭,把时间的丝线一圈圈缠绕在青梅和竹马爷爷身上……
终于,老人站了起来,说:“好,我跟你去!”
“谢谢爷爷!谢谢瘦爷爷!”啊,青梅跳起来抱住了竹马爷爷的脖子,老人的眼圈红了。不远处,小北门边,早赶过来倚门守望着的竹马,眼圈也红了。
当然,接下来的午餐,就成了竹马生平最快乐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