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路遥真不愧是文艺委员，人家樱桃小嘴一咧，轻而易举就把不怎么动听的嗓音拔高八度：“新老班来啦，别吵了！”
“刷”的一下，52双眼睛，104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
门被一双圆润、白皙的手推开了，一位面容清秀的美人微笑着飘然而至，刚才还吵闹得如同一锅沸粥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美人把教案放在讲台上，朱唇轻启，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班主任，叫赵一帆，赵一帆的赵，一，赵一帆的一，帆，赵一帆的帆……”她那绕口令般拗口的自我介绍先是让我们面面相觑，接着是毫不留情地喝倒彩，敲桌子，笑倒一片。见缝插针地让老师下不来台，是我们高一（2）班全体同学捉弄老师惯常的伎俩，上任老班就因为受不了这个而辞职的。都说笑声可以传染，确实，赵一帆也控制不住跟着咯咯笑起来，露出两颗珠贝般精致的小虎牙。她的笑使那张酱色的讲桌以及她身后黯淡的黑板顿时明亮、灿烂起来。坐在我前排的死党王楠猛地回头，冲我挤眉弄眼，手还指着自己的嘴巴。哈哈！王楠真是脸大不害臊，她的意思我明白，看看，咱也有两颗虎牙。不过她的虎牙哪能跟赵一帆的比呢，和《骆驼祥子》里的虎妞倒是有一拼。
赵一帆大学毕业不到一年，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她喜欢和我们打成一片：每天早自习，别班同学都像和尚念经似的嘟嘟囔囔背英语，唯独我们班独树一帜，由路遥起头，大家跟轴唱许静美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唱完再干正事。我们唱的时候，赵一帆也跟着小声哼哼，而且反反复复只唱两句：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由此断定，赵一帆唱歌跑调，所以她不敢大声唱。课间操的时候，赵一帆套件校服，像模像样地混在我们中间，一会儿伸胳膊，一会儿踢腿。那个戴近视镜、一向对我们刻薄的体育老师愣是没看出她是谁，指着她喊：“那位同学，你没吃早饭啊，用点力气，把胳膊端平。”我们以为赵一帆装作没听见或是按照体育老师说的那样端平胳膊也就了事，可她偏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老师，我吃饭了，两个包子外加一碗米粥、一根黄瓜条。”顿时，所有同学都笑翻，天啊，赵一帆太搞笑了。看不出美丽温柔娴雅的赵一帆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就是幽默！不出一个月，赵一帆的美好形象在我们心目中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然而，偶像在月考试之后彻底轰塌了。月考之后赵一帆说要开家长会，一听说开家长会，同学们都叫苦连天，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啊，表面上开家长会是为了准确、及时的向家长通报学生或学校教学情况、变化、日程，等等。可实际上家长会就是老师的告状会，从小到大哪个学生没深受其害呢。什么男生和女生传纸条啦，什么上课不注意听讲、搞小动作啦，什么见到老师不问好啦……这些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经老师添油加醋，就变成如同发生在美国的“9.11”那样恐怖的惊天大事。家长会后，不但屁股遭了殃，耳根也难得片刻清静，所以从小学到高中，我敢说，凡是学生一个也跑不掉，都旗帜鲜明地反感家长会。
赵一帆要求这次家长会必须由父母亲自参加，不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七大姑八大姨代劳。如果实在有特殊情况，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解释家长不能到场的具体原因。我们大眼瞪小眼，傻了。王楠快速龇出两颗大虎牙，精辟地总结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不要爱上赵一帆，赵一帆也是俗人一个。”
二
放晚自习之后，402寝室一如往常热闹，路遥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和一块七分熟的牛排走在大街上遇到了，可是彼此都没有打招呼，为什么？”我、王楠、史梦宁纷纷摇头。“想不想知道答案呢？”路遥突然把嗓音拔高，“因为他俩不太熟！”
“啊哈哈……”听到答案，正在洗脚的王楠笑扑在床上，脚丫子在水盆里乱扑腾，水花溅一地。
素有古典美女之称的史梦宁手持一本厚如砖头的《古诗词精编》，眉头微展，掩嘴窃笑。
402寝室共四人，除了我没笑，其他三人都笑扑腾了。路遥看我面无表情，就翻着大白眼，撇嘴说：“李木子，我憋了一节课才想出来这个伟大的笑话。”她期待我笑，只有我笑了，她的冷笑话才算百分百成功。
“有什么好笑的，一群没心没肺的家伙，还是想想明天的家长会吧。”我提醒她们。这句话似有超强魔力，笑声戛然而止，寝室立马静下来。
“明天我会通知路加野参加，他再忙，也得抽空来。”路遥没老没少直呼父名。路遥的爸爸路加野在一家电器公司当董事长，新生入学那天我见过。他皮肤极白，说话细声细语，走路高抬脚、轻落步，好像怕踩到蚂蚁，这与路遥风风火火的性格截然不同。路遥对爸爸态度不冷不热，从路加野进寝室到起身告辞，没听到他们之间有一句对话，都是路加野在自言自语：“路遥，晚间睡觉别踹被子”、“路遥，别吃鱼，你吃鱼过敏”、“路遥，洗头时放点盐，不掉头发……”不等他说完，路遥像不小心踩到一堆稀屎那样尖叫起来：“别磨叽了，路加野，我用不着你关心！”当时，连我都感到难堪，心想路遥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那是你父亲啊。而路加野对女儿的恶劣态度竟然充耳不闻，把一大包“小护士”卫生巾掖在路遥的被子下面，就默默离开了。
“王楠，你爸妈明天能不能到场？”路遥问王楠。
“我爸妈一听说开家长会，就跟领大奖一样疯狂，弄不好还得抓阄。”王楠说。开学那天，402寝室就王楠父母双双来了，提着大包小包，楼上楼下跑，帮她办理入学手续，真让人羡慕。
“你呢，史梦宁？”
“我老爸老妈在新加坡做生意，现在我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命苦啊。”史梦宁不耐烦地把《古诗词精编》砸在自己头上，仿佛这一砸，能把她父母从国外砸回国。
“那你呢，李木子？”
“我？”我有些语塞，“我爸出差，不、不在家，我妈能准时参加。”我不想让同学们知道我父母离婚了，只好现场胡编。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胡编，爸爸是推销员，永远在出差，妈妈早就跟另一个男人去了南方。
三
半年前，我爸妈离婚了。他们离婚有点荒唐，别人离婚都是撕破脸皮大吵大闹，唯恐天下不知，可他们却像地下党一样暗中进行。周六，他们带我到广场放风筝，然后去书店买本我期盼已久的童话书《夏洛的网》，最后到汉佰克吃汉堡。妈妈不吃，看我和爸爸吃，等我撑得频频打饱嗝的时候，妈妈才慢悠悠地说她和爸爸离婚了，手续都办完了。啊？！我把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草莓汁喷出来，喷在爸爸雪白的T恤衫上，像愤怒的血。多想看到父亲绝望或是伤感的表情啊，可惜没有，他波澜不惊地看着我，然后肯定地点点头。忽然觉得和自己生活了16年的父母是那样陌生，那样虚伪。我不信，傻狗似的跟他俩闹笑话：“行啊，你们离了，我跟谁啊？”这下，妈妈嘤嘤地啜泣起来。父亲瞪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早想离了，这不，就等你长大了，上高中能独立生活了我们才离的。”哦，这样啊！看来这俩家伙早有预谋。以前妈妈不吃葱花，爸爸顿顿不厌其烦给她做小灶，现在却毫无征兆地说离就说了，我接受不了！是，我一个小屁孩，不懂婚姻，但你们也不能拿婚姻当儿戏，拿我不当回事啊。我大叫，大哭，上高中我就长大了吗？就能独立生活了吗？哪怕我老到白发苍苍，还是希望有个爸，有个妈，有个完整的家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作妖，把书包从楼上撇到楼下，威胁他们：“如果你们离婚，我就退学。”想不到，平时温言软语的妈妈居然声嘶力竭地冲我叫嚣：“李木子，你别不懂事，这些年为了你，我一忍再忍，如今，你上高中了，我可解放了！”听她说话的口气，仿佛她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招不成，再换一招，我抽出自己的裤腰带，假装往脖子上套：“离吧，离了我就自杀。”“别那么没志气，地球离了谁都能转。”我那个说话一向在嗓子眼儿里呜啦的父亲居然响亮地说出一句至理名言。我没辙了，眼睁睁看着妈妈跟一个比爸爸帅好多倍的男人踏上开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我判给了爸爸。爸爸经常出差，天南海北地跑，一年也看不到他的影儿，所以大部分时间是我自己一人生活。
四
家长会那天，很让赵一帆没面子，因为父母亲自到场的寥寥无几，不是满脸沧桑的爷爷、走路颤颤巍巍的奶奶，就是老眼昏花的姥姥、戴着助听器的姥爷，还有几个是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学生也来冒充家长。史梦宁让他上高三的表哥参加家长会，听说他爷爷得重病住院了；路遥的爸爸来了，走路还是怕踩到蚂蚁那样高抬腿、轻落步；而王楠的爸爸和刚开学时我看的样子大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瘦了一圈，而且衣着邋遢，皱巴巴的白衬衫沾着几点醒目的红油漆；我呢，不想当全班同学解释父母为什么不能来参加家长会，思来想去，下狠心跟赵一帆坦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父母离婚了，谁也指不上，只能自己给自己当家长了。”赵一帆奔儿都没打就同意了，还善解人意地拍下我的肩膀。
家长会结束后，我去校门口超市买方便面，看到路遥和爸爸在树下谈话。我躲在树后支棱起耳朵听着他俩的对话。
“遥遥，这周爸爸想让你认识一下张阿姨。”
“什么张阿姨王阿姨，跟我有什么关系？”路遥拍着胸口激动地说，“我心里只有妈妈。”一提到妈妈，她的眼圈红了，“当初你跟妈妈离婚，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现在来个张阿姨，反倒主动来问我，免谈！”
路加野没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显得有些沮丧，钻进车里，扬尘而去……望着远去的车子，路遥一屁股坐在地上，泪雨纷飞，孤单的身影被傍晚氤氲的雾气笼罩着。我鼻子发酸，眼睛发热，走上去拉她起来。路遥鼻涕长长，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像只受伤的小兔子。我说：“你的哭相影响市容，城管大队该来罚款了，赶紧撤！”路遥破涕为笑，我俩手拉手向宿舍走去。
刚走到宿舍拐弯偏僻处，就见王楠父亲扯着她胳膊不放，王楠则吱哇乱叫，不是好声喊：“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手，我报警了。”我和路遥跑上前去问怎么回事。他父亲手里捏着20块钱，凶巴巴地瞪眼说：“死丫头，拿我当傻子耍，不是说好了，给你当爸开家长会付50块吗？”原来王楠月考数学未及格，她不想让把分当成命根而且有些神经质的父母来开家长会，就在劳务市场雇个民工代开家长会。为救王楠于危难之中，我慷慨地把一堆毛票全献出来。民工不客气照单全收，临走时不忘占王楠便宜：“好闺女，下回再有这好事，还来找我给你当爸。”王楠哭笑不得，看看我，又看看路遥，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我俩便心知肚明，很仗义地说：“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守秘密。”
一路无语，我们回到402寝室。史梦宁躺在床上，眼泪一对一双往下掉，她说她爷爷病重，怕挺不过这周。
“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啊。”我们都替她着急。
“打了，他们说回国会耽误一大笔订单。”史梦宁咬着嘴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在说，“那两个没良心的，现在他们心里谁也没有，只有钱。”
三天后，史梦宁的爷爷去世了，她哭得那么伤心，想不到瘦小的她哭声竟是惊天动地。她的哭声勾起我们的伤心事，确切说是与父母有关的伤心事。其实哪个少年没有自己的伤心事呢，事情并不是很具体，也许是一株花的凋落，或是一片云的隐退，都能让敏感的我们伤感一阵子。哭吧，想哭就哭吧，谁也不用笑话谁。我们四个肆无忌惮地哭起来。后来，不知是谁哭着哭着笑开了，于是大家全跟着一起笑。不是有人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四个女生相当于二千只鸭子，叽叽嘎嘎的笑声挡也挡不住飞出402寝室。笑声把管理宿舍的阿姨招来了，以为我们受了什么刺激，赶紧打电话给赵一帆。
五
赵一帆来了，问我们怎么了。路遥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吃饱了撑的。”怕赵一帆发现眼睛红肿，史梦宁慌不择路，把脑袋一头扎进洗完臭袜子没来得及倒掉的脏水盆里。王楠更有招，咋咋呼呼地说：“赵一帆你来得正好，我眼睛迷了，快帮我翻翻眼皮。”看着她们拙劣的掩饰，我心里难过极了，但是当着赵一帆的面不得不一味地假笑。虽说我们和赵一帆关系很铁，但人家毕竟是老师，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怎好向她开口说，就算心里难受，也得憋着。赵一帆见我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好作罢：“各位，今天我请客，地点校外冷饮厅。”“有这好事？”我们快速用眼神交流，有点像特务对暗号：赵一帆请客，不会是鸿门宴吧？一旦起疑心，大家都站着不动，像脚下生了根。赵一帆说：“不给面子是吧？那今天来的200元稿费我可省下了。”赵一帆写得一手好文章，时不时有稿费邮来。哇！原来如此！那就别装相了，差点把赵一帆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前呼后拥跟着赵一帆向校外冷饮厅走去。
冷饮厅人不多，每人要了一杯冰沙，赵一帆说：“别只顾着吃，我有话说。”赵一帆用好看的杏眼逐一看我们，大家心虚地低下头，“通过这段时间观察，我了解到你们各自的家庭情况，无论父母是对还是错，作为子女都不能过多干预，他们也有苦衷，我们应该理解……”
没等赵一帆话说完，路遥激动地站了起来：“让我们理解他们，我做不到！”我也跟着起哄：“既然他们生了我们，就要负责到底，没有理由不管不问。”
这时，冷饮店进来一对男女，我一愣神的空儿，路遥径直走到他们身旁，“哗”的一下，把满满一杯饮料浇在女人头上。
“臭丫头，找死啊。”女人赶紧甩头发，像刚浮出水面的鸭子，同时不忘对男人指手画脚，“路加野，还傻看什么呀，给我收拾她。”
“路加野，想打我吗？你打啊。”路遥把一张近乎惨白的脸凑近爸爸。路加野握拳不动，原本白皙的脸更白了，在亲生女儿和喜欢的女人面前，他两面为难。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女人出手了。
路遥没料到女人会这样猖狂，捂着脸，傻愣在那里。
那女人还想上前，赵一帆不能眼看弟子吃亏，像母鸡护住小鸡一样张开双臂急急地扑过来。路遥扑进赵一帆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忽地，女人从后面猛推了赵一帆一把。赵一帆身子一晃，倒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角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六
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冷饮店事件最终会以那样一个不公平的惨淡结局收场：那个女人到学校反咬一口说赵一帆怂恿学生打人，赵一帆不但被扣发一个月工资，而且还受到记过、停课处分。
一转眼，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赵一帆了。没有她的日子，我们总感觉缺点什么，不过，生活还要继续，很快，又一次月考结束，不用问，学校还得开家长会。正当我们绞尽脑汁商量怎么应付家长会时，消失良久的赵一帆却冒雨来到402，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日记本让我们看：
1999年4月4日星期日晴
今天爸爸带着新妈妈来家里，他们在谈笑风生，我的心却在哭泣。
1999年4月7日星期三阴
我找茬挑刺，不是嫌她做的菜淡，就是怪她洗的衣服不透亮。我要让她知道别以为我赵一帆好收买，我又不是穿开裆裤的两岁小孩。爸爸对我的表现极不满，说我若再捣蛋，就让我滚蛋。
1999年4月11日星期日大雨
我不会让他们赶我走，那多没面子，我自己走还不行吗？收拾好行囊，我直奔火车站。可没走多远，天就下起大雨，雨帘中有两个人向我走来，是爸爸和新妈妈。他们焦急地喊我的名字，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们是爱我的。
1999年4月15日星期四晴
我感冒发烧，新妈妈照顾我，一会儿在额头上搓酒，一会儿往腋下夹棒冰，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好像我是没长大的孩子。
看到这，我们都有点明白了，赵一帆跟我们一样的，跟402这小江湖有着太多类似的恩怨瓜葛。赵一帆消失了这么久却还是惦记着我们，这份心，让我们深深地感动着。
“你现在和新妈妈处得怎么样了？”我和路遥几乎同时问她。
“你们猜呢？”说着她将胸前那枚手工制作的小白兔饰品取下来跟我们显摆，“呐，这是她的手艺，怎么样？”
四双手一起伸向小兔子。我两眼放光，贪婪地说：“让她老人家再给我们每人缝一个吧。”“那可不行，她眼神不好，累坏了，我会心疼的。”赵一帆先封了口。
我们失望地缩回手，却又被赵一帆拉过来，她说：“人都是在不断地反抗自己周围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强大起来，适应社会，适应环境，让心中充满爱，相信你们一定会赢得精彩的人生。”
我们四个坚定地点点头。
此时，雨歇了，乌云散尽，一道瑰丽的彩虹横跃天际，尽展斑斓。遥望彩虹，赵一帆满怀激情唱起《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唱：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