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十日里,陆韶华除了白天练读心术,夜里还是在琢磨如何救陆家的法子,父亲这边走不通,她又想了许多条路,找舅公安乐侯?不行,舅公并没有实权,空有一个头衔,更何况皇帝封了舅公为安乐侯定是希望他能安逸喜乐过完一生,并不希望他插手政事,更何况是夺嫡此等大事。
找东阳郡主?不行,东阳郡主参与夺嫡之事的几率微乎其微,这懿王和睿王按辈分都称东阳郡主一声姐姐,她偏帮哪个对于她来讲都没有什么确实的好处,更何况东阳郡主这脾气也是藏不住事。
想来想去真是闹心,陆韶华得背着父亲陆文德做,还得把这事做得滴水不漏,真是毫无头绪。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小钰递来了长平公主在芙蓉园办诗会的帖子。长平公主是北魏五位公主里最受宠的一位,和她结缘还是因为她们的生辰是同一日,长平的母妃姓沐,家族势力在湘西,听说当时皇帝娶她是为了拉拢湘西沐家。其实皇族中人和高门大族家的子女,又有哪一个婚事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大多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嫁得好是你的福分,嫁的不好也只能认命。
以前长平公主办诗会陆韶华虽然会参加,但大多都是默不作声,很多时候都是听着,看着,帮那些想出风头的人鼓鼓掌,大多凑个热闹而已,如今陆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是没有心思去凑这个热闹,于是当下摆了摆手,对小钰说:“和长平公主说一声罢,就说我前几日看花灯从楼上摔了下来身体不适,这诗会我虽很想去见识下长安城才子才女们的风采,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钰有些讶异地望着陆韶华,神色似乎极为惋惜:“小姐,你真的不去吗?长平公主的侍女说公主办这个诗会主要就是给你解闷。”
长平公主打小与陆韶华交好,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发展长平公主也是会为了给她解闷办诗会的,好意她心领了,只可惜长平公主却不知,物是人非,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爱凑热闹的陆韶华了。
小钰见陆韶华没反应,又接着劝:“小姐,听说这次诗会睿王会去,保不齐这睿王在诗会上看上了哪家小姐一高兴就纳为王妃了。”
睿王?怎么把他给忘了,懿王起兵造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事情岂不是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昏沉了多日的脑袋徒然间轻松了许多,陆韶华侧过身子,在小钰耳边轻声问道:“韶颜姐是不是倾心睿王许久?”
小钰猛地点了点头:“是,没错,大小姐是对睿王有意。”
陆韶华心想,既然韶颜姐倾心于睿王,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消在诗会上引起二皇子的注意,再想个法子接近他求他和陆家联姻,娶了韶颜姐便是,如此一来,虽父亲一直不喜参与夺嫡之争,可自家女儿嫁给了睿王,这想不偏帮也难了。
虽然这法子父亲可能会不喜,但她也是为了陆家家族好,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眼看着陆家九族被灭吧。
接了诗会的帖子后就是数着指头等日子了,所幸过得还算快,没几日就到了诗会的日子,左右是奔着抢风头去的,倒不如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区别开来,来个另辟蹊径。
定了主意后陆韶华便穿了一身轻纱珠光白衣,两个姐姐也接了诗会的帖子,出府时见着了,不出意外,两人又是一通嘲笑,她倒是不在意,微微一笑置之不理。
芙蓉园是皇家园林,平日里是进不去的,陆韶华长这么大总共也就去过两回,一回是长平公主生辰娘亲带她贺寿,一回是沐妃生辰娘亲带她贺寿,两回都是因为贺寿。
今日这芙蓉园热闹得很,园子外车水马龙,这马车也不是乱停的,皇族人最前,余下的便是看官阶了。
入了这芙蓉园,便觉一股清风拂面而来,两排柳树迎风飞舞,左右两侧均是波光粼粼的湖泊,绿萍漂浮于湖中,如今正是七月中旬,荷花开的正盛。往前走过了拱桥便是长平公主举办诗会所在。
松软的草地上左右两侧分别放置了不少石桌石凳,每个石桌前都围满了人,只不过公子们都在左侧,而女眷们都在右侧。
陆韶华来的算晚了,仔细看了眼,竟发现今日里来的几乎都是长安城里如今正单身的青年男女。
长平瞧见了陆韶华,老远便朝她招手。
陆韶华急忙摆了摆手迎了过去,走近了些便打趣道:“见过长平公主,今日长平公主设下这选婿的诗会,就不怕如意郎君被别人抢走了?”
长平琼鼻一翘,满不在乎地说:“我长平要嫁的夫婿自然是这北魏最出色的男子,一般的我还真瞧不上眼,倒是你,一月不见怎么就那么不小心伤了自个,快让我看看伤好了么。”
陆韶华闻言,原地转了个圈,说:“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事,小伤而已。”
长平见陆韶华安好,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旁:“韶华,今日我办这诗会主要就是给你解闷,你这次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前几日小詹公子和二哥说起你做的那首桃花为题的诗,二哥一直赞不绝口呢。”
陆韶华害羞地挠了挠头:“怎么连你和睿王都知道了呀,这小詹公子可真是大嘴巴。”
一听指责小詹公子,长平便眉头微皱,一脸不悦:“韶华,你可千万别怪小詹公子,他可不是大嘴巴的人,前些日子夫子让小詹公子和二哥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辩题,小詹公子才说漏了嘴的。”
陆韶华一边说一边笑:“好吧,我不怪你的小詹公子,依我看啊,我该认识认识这个名满长安的小詹公子,也好劝劝他让詹公找陛下讨个旨意,早些把你娶过门,好好管束管束。”
长平立时举起粉拳便要给她些颜色:“好你个韶华,看我不治你的罪。”
“睿王到!”
就在两人打闹之时,侍卫传话,陆韶华今日重点关注的人物到了。
长平闻言,急忙起身小跑着迎了过去:“二哥,你不是说要晚来一会吗?这诗会还未开始呢,是不是我前些日说带你认识桃花君,今日便来的如此早,是怕她中途跑了不成?”
长这么大陆韶华还从未见过睿王,只听过坊间流传关于他的诸多事,传闻他待人谦和,处事果决,容颜俊朗又不好女色,也不知是真是假,待到她还在思虑之时,睿王周承昀竟已走近,在离他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些旁的女眷慌乱间只顾着行礼,陆韶华行了礼便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看着睿王。
他的眉毛不似武将那般英武凌厉,倒是异常柔和,双目明亮灿若星辰,鼻梁高挺,唇间泛着笑意,乌发高束,头戴冠玉,身着淡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周承昀似很少见这样敢直视他的女子,双眉一挑,指着陆韶华问道:“长平,这便是那桃花君?”
长平点头称是:“二哥,她叫韶华,是陆尚书的幼女,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周承昀往前走了两步,离得与陆韶华越发近了,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对方似是察觉了她的窘迫,嘴角的笑意更甚:“桃花君,你的诗本王甚是中意。”
陆韶华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抱拳以示谢意:“能得睿王青眼,民女不胜荣幸。”
周承昀好似正要说什么,这时周边响起了众人叩拜之声。
“参见睿王。”
周承昀应声道:“诸位免礼,今日这芙蓉园中没有什么身份之别,只是以诗会友,还望各位不吝佳作。”
园中一众公子佳丽见周承昀如此说,纷纷点头称是。
周承昀在长平身旁落座,陆韶华看了眼长平,对她使了使眼色,示意说自己要坐另外一桌,可却被长平一把拽住,无奈,只能坐在了长平身边。
待陆韶华坐稳后,长平站起身,朗声说道:“今日能来这芙蓉园参加诗会的,想必都是长安城中翘楚,诸位可以这芙蓉园中任何一物作诗,当然,以人作诗也可,好了,不多说了,诗会就此开始。”
“在下姗姗来迟,不如就罚在下领头作诗一首罢。”
就在众人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做领头之人之时,远处传来声音,众人随音望去,一位身着白色衣袍的书生正快步而来。只见他走到周承昀面前,恭敬行礼:“参见睿王。”
周承昀起身扶起他,眼中笑意甚浓:“子路,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这诗会由你来做第一首,甚好。”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小詹公子”詹子濯,子路是他的表字。陆韶华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果然是眉清目秀的样子,怪不得把长平迷得神魂颠倒。
只见那詹子濯踱步立于湖边,不出一盏茶功夫,便朗声道:“今日小生便以这荷花为题作诗一首。恩浓有露滴渔舟,骨细清香小荷留。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备注:“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出自宋朝辛弃疾《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因北魏是虚构朝代而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