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不愧是小詹公子,在下心服口服。”
“小詹公子高才。”
“不愧是詹公之子,小詹公子果真当得起北魏第一才子名号。”
“若旁人日后称自己是北魏第一才子,我等决计是不服的。”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詹子濯这咏荷一出,得尽赞许。
詹子濯朝着众人拱手一礼,沉声道:“来得匆忙,时间太紧,这前两句小生还不是很满意,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小詹公子这咏荷一出,便是这诗会中的魁首了,我等岂敢在此献丑。”
说这话的公子似是对詹子濯极为推崇,陆韶华还在仔细琢磨方才那首咏荷,其实她喜欢的倒不是倒不是后两句,而是骨细清香小荷留,红莲相倚浑如醉这两句,越是细想越觉有意境,尤其是红莲相倚浑如醉这句,恐再无任何诗句能超出此句的意境了。
“非也非也,诸位有所不知,今日这诗会中有一位比小生更会作诗的才女,前些日子小生幸得其佳作桃花赋一首,今日便说与各位同赏。”詹子濯一边说一边踱步走向陆韶华,朗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诗一出,四座皆惊,原本热闹的园中竟瞬间安静了下来,估计他们是压根没想到一个女子能做出如此佳作,一时间词穷了吧,心里想的也只剩下了此事绝非可能这些惊讶之词。
虽然陆韶华今日打定主意是来吸引周承昀注意的,可如今周承昀就坐在她身旁,也算与之相识,这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詹子濯这样做不是将她架到火炉上炙烤么?
这詹子濯知道她当初写桃花赋想了多久才写出来么?如今如何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来一首与桃花赋比肩的诗作?
长平似看出了陆韶华的想法,就在她的名字即将被说出之际,急忙站起来解围:“小詹公子,你既觉不如这位才女,不如让这位才女压轴可好,又何必急于说出她的名讳呢?”
詹子濯闻言,这才察觉出不妥,朝着长平拱手致歉:“长平公主所言甚是,也好,这位才女的名字小生待到最后揭晓。”
一位身着鹅黄色锦袍的男子从人群站了出来,朝众人拱手一礼:“小生季布以湖水为题作诗一首。”
“茶炉有客下江楼,客路蒲坂长系留。季布非求何足贵,花心所愿从中游。”
此诗虽不甚工整但还算可以,众人也是陆续拍手叫好,詹子濯这边却是径直走到陆韶华身边,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在下詹子濯,见过桃花君。”
詹子濯这行礼倒把陆韶华给吓了一跳,按道理以詹子濯的身份根本用不着朝她行礼,反倒是她应该向詹子濯行礼,不过这不至于把她给吓到,令她吃惊的是詹子濯不知从何得知她即是那写桃花赋的陆韶华?
“陆姑娘可以称呼在下子路,子路是在下的表字。”
詹子濯言罢,便在周承昀身旁落座。陆韶华不是不知礼数之人,见他坐定,立时起身回礼:“民女陆韶华,今喜识君,还望子路兄多多指教。”
长平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还未待陆韶华发问便焦急地凑上前问道:“小詹公子,你是如何认出韶华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从未见过她吧。”
詹子濯与周承昀相视一笑:“睿王同小生讲过,长平公主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闺中密友,两人私交甚好,非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这女子即是桃花君。小生见你同长平公主坐在一处,想必便是桃花君了。”
陆韶华看了眼周承昀,他手握茶杯,目光却在她这里,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些犯怵,按照正常发展父亲并没有把她做的诗拿去给詹公,而这次诗会睿王和詹子濯也没来,她也没有作诗,照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改变正常走向吧,会不会导致懿王造反提前呢?
不过她本来就是来改变时局的,如果能够与睿王联手,再徐徐图之,想必定能成事。
既然坚定了心中所想,陆韶华便不做他想,定下心来想那做诗的事。也顾不得鉴赏才子才女们的诗作,詹子濯才已经做了荷花诗,也有人以湖水为题,她倒不如以柳树为题。
如今正值盛夏,早已过了柳絮漫天飘飞的时节,到有许多蝉蛹不时地鸣叫,陆韶华望着那些枝繁叶茂的柳树,一时失了神,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可陆韶华却已然陷入了思绪之中。
“今日诗会得了不少佳作,现在我们便来揭晓方才小生所说的那位桃花君。”詹子濯走到陆韶华身前躬身行礼,“桃花君,可否赐作一首。”
陆韶华被他这一行礼瞬间回了神,赶忙起身回礼。
“这女子竟是做那桃花诗的桃花君?”
“她不是陆尚书幼女吗?”
“那桃花诗真的是她写的吗?不会是抄的吧?”
才子才女们顿时议论纷纷,竟有人质疑那诗作有抄袭之嫌,陆韶华面色不改,遥指柳树,朗声道:“民女不才,今日便以这柳树为题,赋诗三首于诸位赏鉴。”
周承昀和詹子濯先是一脸诧异,紧接着便是满眼期待之色,陆韶华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听好了,这第一首便是:花褪残红夏蝉鸣,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二首便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第三首便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三首咏柳诗一出,满场皆惊,再无人敢提那抄袭之事,就连想也不敢想了。
陆韶华轻笑着说道:“这三首诗民女不才,是取了不同时节的柳树而作,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话刚落音周承昀便鼓掌叫好:“依本王看,桃花君这三首诗作每一首都当得起这次诗会的魁首,当之无愧是长安城第一才女。”
詹子濯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快把这三首诗手抄下来即刻送于父亲。”
听了睿王和詹子濯的赞誉,这诗会中的众人这才纷纷连声交好,可他们虽嘴上称赞,可大多人想得却是老天爷不公允,竟让一女子有如此倾国诗才,若是一男子就凭借这三首诗怎么着也敲开了翰林院的大门。
他们心中所想陆韶华倒没觉得什么,倒是偷偷用余光注视着周承昀。
一位随从模样的男子在周承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周承昀双眉紧锁,随后便起身请辞:“本王有要事先行一步,诸位若还有佳作记得差人送于府上,本王随时相迎。”
众人纷纷行礼,可周承昀却特意转身对陆韶华说:“桃花君,再会。”
陆韶华闻言,赶忙回了个礼。
周承昀走后,陆韶华便无心思再待在诗会,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向长平请辞,长平也没拦她,只顾着与那詹子濯低声说话,她明白长平的心思,心想日后定要想个法子帮长平,要知道按照正常发展这詹子濯可是要娶她二姐韶卿的,怎么着也不能让詹子濯成为她姐夫,方可免得长平伤心一场。
回府后,陆韶华在诗会上连出三首佳作的事也是人尽皆知,陆文德不在府上,冯秋月竟是喜极而泣,除了好说不出第二个字。
陆韶华那两个姐姐从诗会上归来后,气得把房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碎了,对此,陆韶华只是一笑置之。
夜里,陆文德大摆家宴,笑得几乎嘴都合不拢,平日里不怎么饮酒的人,竟然接连饮了一坛酒,高呼了几遍,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东阳郡主见陆韶华今日在诗会上无限风光,面上自然是不甚好看,先是好生训了韶颜韶卿,又是自己在那里暗自心想,这冯氏真是走了大运,竟然生出这样争气的女儿,真是可气。
陆韶华听到了东阳郡主心中所想,只是朝着她笑了笑,便未曾多言,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多和她计较,陆家九族被诛之时估计她也逃不掉,都是一家人,何苦互相为难。
一连几日,不少学子竟然往陆府递帖子欲求见陆韶华,东阳郡主越发生气,统统替她挡了,陆韶华倒是落得个清净,整日里闲来无事,除了继续练那读心术之外,便是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再接近睿王。
不想却是巧极了,一日午时皇帝周元基竟然下了旨意召陆韶华进宫,传旨的太监在读完圣旨后,暗自里心想着,这桃花君真是好福气,这詹公十年不收徒,此次陛下求他收两位殿下为徒,他竟然说只有收了桃花君才肯收两位殿下。
听到了这传旨太监心中所想,陆韶华大约知道是何事了,换了身素衫便随其进宫了。
这是陆韶华第一次进宫,皇宫自然是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令人眼花缭乱,单单是那屋檐之上熠熠生辉的琉璃瓦已然令人炫目了,可她完全没有心思惊叹,更没心思多想,心里紧张得要命。直至太监领她到了上书房,心还是跳得厉害。
备注:以下三首诗均因北魏是虚构朝代而引用。
1、“花褪残红夏蝉鸣,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摘自宋代苏轼的《蝶恋花·春景》;
2、“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摘自唐代贺知章的《咏柳/柳枝词》;
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摘自唐代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初春小雨/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