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的脑海中填满了对过去的痛苦回忆,它心里的仇恨永远都不能抹去。
它现在已经是一头成年狮子:体重超过了90千克,动作灵活,肌肉发达,正处于力量的巅峰时期,也是一生中最成熟的阶段。在早期的印第安地区,到处都有大量的猎物。只有在那时,才会有体形庞大的山狮在悬崖一带徘徊。它们之所以能够长得那么大,一方面是因为食物充足,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出现任何猎犬队。直到白人将这个物种——猎犬带到这里,这些猎犬才开始在色彩斑斓的绝壁和小山之间猎捕狮子。
这头狮子也和印第安时期的狮子一样,从来都不缺食物。但是,它的食物大多都不是自己猎捕到的,而且,它的生活方式也与悬崖上的其他狮子不一样。
它的妈妈是一头毛发柔滑、亮泽的年轻母狮,它是妈妈产下的第一只幼崽。当时,母狮到处寻觅,终于在高耸的山脉一侧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兽穴。就是在那里,小狮子出生了。刚生下来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好奇地蠕动着自己那带斑点的小身体。它是那么小,即使杰克·凯恩将它捧在手中,还有余地。然而,每一天,甚至每个小时,它的身体都在生长。因为母狮只有它这一只幼崽,当时猎物又充足,所以小狮子有吃不完的奶。
渐渐地,它变得越来越独立。看到妈妈在猎捕鹿,它也野心勃勃地想要去抓一头。于是,它总是追踪猎物,尝试去捕猎。但是,它的捕猎技巧还不成熟。它总是太心急了,要么不合时宜地移动,要么过早地发起攻击,这些举动都出卖了自己,白白让猎物逃跑了。尽管如此,它还是捕到了几只兔子和数不清的蚂蚱。初秋前,它终于捕到了平生第一头鹿。然而,这也完全是出于意外。
当时,母狮正在潜行着慢慢靠近猎物,捕猎已经成为它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当母狮向鹿群冲去时,幼狮听到了受到惊吓飞奔的鹿四处逃窜的脚步声。就在这时,一头小鹿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差点儿从小狮子的身上跳过去。于是,小狮子迎面扑上去,将小鹿压倒在地,小鹿只能无助地倒在一边。
对于小狮子来说,能撞到一头小鹿算是幸运。倘若是一头成年鹿,小狮子很有可能就没命了。但是这头小鹿就像猎捕它的小狮子一样,毫无经验。小狮子用四肢将小鹿按住,锋利的爪子用力地刺进小鹿的皮肉中,让小鹿无法动弹。然后,它用结实的下颚找到了猎物的脊椎骨,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下去。当牙齿穿透小鹿的脊柱并咬合住时,小鹿断了气,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
这时,母狮捕猎失败,空手而归。它走到小狮子捕到的猎物面前,想要一起吃。可是,小狮子并不愿意与妈妈分享自己的猎物,它蹲在自己的猎物面前,朝着母狮咆哮。母狮顿时勃然大怒,用一只大爪子在小狮子面前猛地挥了一下,小狮子马上就丧失了全部斗志。于是,它和妈妈分享了食物,并且也得到了教训。
冬天悄悄来临,大雪纷飞。母狮和小狮子一起在荒野中悄然潜行,寻觅着食物。有时候,它们吃得饱饱的;而有时因为找不到食物,它们只能挨饿。因为到了冬天,山上鹿的数量减少了,就算有鹿出现,它们也变得比夏天更加谨慎。而这些鹿偏偏又是狮子们赖以生存的主要食物来源。冬天将至的时候,许多鹿都下山去了低地。但是,母狮并不愿意跟着它们一起下山。
因为饥饿难耐,母狮最终被迫下山觅食。但是,它彻底改变了以前的捕猎方式,小狮子在刚开始时并不能理解妈妈这样做的原因。当它们住在山上的时候,它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但是在低地,母狮只在晚上才出来捕猎。它很小心地避开大农场和分散的房屋,只在鹿群过冬的灌木丛中活动。虽然它们只在低地的局部活动,但是这里的食物远远比高处多,两头狮子总是能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一天,在它们吃过东西,正躺在灌木丛中休息的时候,母狮突然抬起它那光亮的头。因为小狮子已经习惯于模仿妈妈的一举一动,所以它也顺着妈妈的目光望去。它们所处的灌木丛位于峡谷一侧的边缘。此时在峡谷的另一侧,有一种生物正在走动,而小狮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在小狮子看来,那是一种行动缓慢、单调乏味的生物,感觉不会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因此它对这种生物毫无兴趣。这是小狮子平生第一次见到人。
但是,这个人的到来,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昨天晚上,母狮猎杀了一头鹿,它和小狮子一起吃得饱饱的。随着天色渐渐明亮,它们进入一片灌木丛,这里离刚才被杀死的猎物有500米远。它们蜷缩着身体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整个早晨,它们都没有被打扰。到了正午的时候,小狮子听到了一种声音,它以前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那是一种悲伤的、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它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小狮子感觉脖子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它不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其实是猎犬的吼叫声,也不知道猎犬已经闻到了它们的气味。但是,它知道这些声音距离妈妈昨晚捕杀的猎物并不远。
母狮毫不犹豫地从灌木丛的另一面悄悄溜了出去,并跑了起来,小狮子紧随其后。但是,它们跑得并不快,因为尽管狮子能够在几米的距离内速度惊人,但是它们的高速奔跑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它们尽可能地轻跳着奔跑。就在它们身后,猎犬那隐隐约约的吼叫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突然间,猎犬的叫声不再时有时无,而是变得非常尖锐和急切。一只猎犬不间断地叫着,因为它找到了母狮和小狮子刚刚休息过的灌木丛,发现了它们的气味,而且这些气味现在还很新鲜。接着,又有一只猎犬叫了起来,犬吠声此起彼伏。
母狮加快了脚步,跑得更快了。空气中弥漫着它绝望的恐惧,这种恐惧也传染给了小狮子。它从未见妈妈害怕过任何东西,但现在它感觉到这种强烈的恐惧感快让它窒息了,于是它也加快脚步,飞快地奔跑着。
猎犬的狂吠声听起来越来越近了,但当母狮费力地爬上一棵树后,小狮子却继续盲目地跑着。它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向哪里,只知道自己必须跑,必须离开这里,没有什么能够让它停下脚步。
这时,小狮子听到奔跑着的猎犬突然停了下来,它们在妈妈刚才停下来的地方狂吠不止。其中一只猎犬发出了尖锐的、极度痛苦的惨叫,然后,就只剩下一只猎犬在继续不停地狂吠着。又过了一会儿,那仅剩的一只猎犬也发出了惨叫声。
接着,小狮子听到了一阵枪响,然后,一切声音都没了,只剩下死一样的平静。
它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它被吓坏了,逃跑是自救的唯一办法。两只猎犬都死了,它们被母狮开了膛,肠子都露了出来。那个人用枪将母狮射杀了。但是,没有了猎犬,猎人是无法独自追赶上狂奔着的狮子的。
当小狮子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它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累得没有力气再动一下。它现在的位置距离妈妈和猎犬对峙的地方已有好几千米远了。但是,它依然非常惊恐,非常焦虑不安,因为它以前从未独自待过。不过,它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它想,妈妈一定会过来找自己的。
小狮子在那里呜咽着,感到非常孤独。它躲进了一片常青灌木丛。跑了这么久,它感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尽管很饿,但它已经没有力气去找食物了。于是,它就躺在常青灌木丛里睡着了。
当它醒来的时候,它依然感到困惑和烦恼,因为妈妈不在身边。但是,它又不敢回去找妈妈,因为它太害怕了。那些猎犬可能就在那边等着它呢。于是,它开始在周围捕猎。但是,小狮子还没有掌握好捕猎的技巧。它笨拙地冲向一群鹿,鹿群轻而易举就避开了。那一天,它从早到晚都在尝试着偷偷靠近猎物,但是所有的猎物都逃跑了。三天过去了,小狮子依然没有抓到任何猎物,它一直都饿着肚子。就在这时,幸运再一次降临。
一个技巧欠熟练的猎人向一头行动敏捷的雄鹿开了一枪,但只是让它负了伤,雄鹿成功逃脱了猎人的捕杀。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后,它的力气慢慢消耗殆尽,身体很快变得非常虚弱。在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将它推倒的时候,饥饿的小狮子跌跌撞撞,毫不费力地把它绊倒了。雄鹿应声倒地,于是小狮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待在雄鹿旁,直到将这头雄鹿全部吃完,才开始继续寻找新的猎物。
刚开始的时候,小狮子的运气很差,没有抓到任何猎物,也真正体会到了饥饿的含义。后来,它碰巧发现了另一头狮子所捕杀的猎物,就吃了起来,吃完后马上就跑了。因为它知道自己擅自侵入了那头狮子的领地,倘若被抓到,一定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小狮子走到另一个地方,在这里,它的运气变得更好。一个猎人杀了很多头鹿,并将内脏都留在了雪地上。尽管这些内脏已经结冰,也不好吃,但是至少可以解决它的饥饿问题,维持它的生命。后来,迫于生存的需要,它的捕猎技能一点一点地提高了。尽管,它在追捕鹿的过程中多次失手,但仍然捕到了很多猎物。因为有肉吃,它长得并不瘦弱,不然它无法对抗恶劣的天气。到了隆冬季节,它的捕猎技能已经相当好了。
就在这时,猎犬又一次跟了过来。
当时,小狮子正躺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沐浴着冬日的阳光,感到分外温暖。突然,它听到猎犬就在它昨天晚上捕到的那头猎物旁边吼叫,它马上变得非常恐慌。这是它第二次听到猎犬的吼叫,对现在的小狮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种声音更可怕,更能让它不寒而栗。于是,它顿时站起身,在雪中大步跳跃着扬长而去。就像上次一样,由于惊吓过度,它慌不择路地跑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远离那些猎犬。
当猎犬跑到它刚才躺过的那块岩石上时,它听到刚才那断断续续的犬吠声变成了一种特别急切的吼叫。于是,它猛地加快了步伐,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小狮子跳到一棵松树上,挺直了身体,一直爬到树的中间位置才停下来,并努力地让身体紧贴在树上。
它听到猎犬跑过来的脚步声,由于无法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它从树干后面偷偷瞄了一眼。它看到四只黑色和黄褐色相间的猎犬,这些猎犬聚集在树下,不断地吼叫着,令它感到局促不安。它们试图跳到树上,但每次都跌落下去。看到它们徒劳无功,小狮子松了口气。然而,即使待在树上,它也不能确定自己就安全了。不过,很显然,这些猎犬是不会爬树的。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赶到了这里。小狮子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们。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也没有和他们真正碰过面,仅有的一次就是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穿过峡谷,还有就是自己会不时地踩到人类的脚印。所以,在它的印象中,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人类是危险的,倒是那些猎犬看起来更让它感到害怕。
这时,其中一个人喊道:“那是头小狮子,把猎犬拴好,我们把它活捉了!”
让小狮子大为吃惊的是,其中两个人抓住那些猎犬,然后将它们拴在了树上。它仔细地观察着这些人,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它发现自己之前低估了这些人。然而,尽管它非常害怕,但仍然充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亲眼看一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其中一个人将一卷绳子挂在肩膀上,然后开始爬树。小狮子见状,连忙沿着树干继续向上爬。然后,它突然改变了主意,开始向一根树枝的枝丫爬去。但是,当树枝因为负重而摇摆着向下弯曲时,它开始害怕起来,停下来用四只爪子紧紧抓住树枝,并本能地张开嘴朝着爬树的人咆哮。让它感到欣慰的是,那个人根本没有往树枝方向爬,而是继续沿着树干向上爬。小狮子用紧张不安的眼神望了望被拴在树上的猎犬,然后将目光转向站在地面上的两个人,最后又慌慌张张地望了望树上的人。
现在,爬树的人所站的位置比它还要高。那个人双脚站在一根树枝上,背部倚靠着树干,手中握着绳圈在空中挥舞着,然后抛了出去。小狮子看到绳圈向自己飞来,就挥着自己的前爪,试图将绳圈猛击到一边。但当它扭动身体的时候,它所栖身的那根树枝就晃了起来,这让它感到非常害怕。于是,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抓住树枝上。与此同时,绳圈也在它头上停了下来,套在了它的脖子上,然后被收紧。接着,猎人猛拉了一下绳子,小狮子突然被悬空着吊了起来。
它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挥舞着爪子,挣扎着想要喘口气。但是,它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位于套在它脖子上的那根绳子上面,它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它的舌头伸在外面,头猛烈地晃动着。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失去了知觉。
之后,它被放了下来,瘫倒在雪地中。几个猎人将它的四肢拉直,用绳子捆在了一起,然后将一根棍子横着塞在它的口中。小狮子非常无助,它一点儿也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眨眨眼睛。它依次看了看那三个人,又看了看猎犬。它的四肢被捆绑在一起,一根长长的绿色竹竿从它那被捆绑在一起的爪子下面穿了过去。其中两个猎人用肩膀扛着竹竿,小狮子悬在半空中,另一个人牵着猎犬在前边引路。
当时,小狮子唯一的感觉就是恐惧,在恐惧之下又埋藏着深深的仇恨。他们将它的爪子捆得太紧了,这让它感到非常疼痛;它的舌头被嘴里的木棍紧紧地压在锋利的牙齿上,也很不舒服。小狮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了对人类仇恨的种子。
猎人们扛着它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半小时,步履沉重而缓慢。他们偶尔会停下脚步,将它放下来,坐在路边休息。最后,他们到了高速公路上面,小狮子被随便丢在一辆小货车的后面。货车开进了一个没有暖气的车库,它就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待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小狮子重新开始了它的旅程。货车一直沿着公路开着,渐渐远离它出生的荒野,然后驶进人类居住的村庄。刚开始,每当货车经过其他车辆时,小狮子都会吓得直打哆嗦,后来,它慢慢习惯了,再有车经过的时候它就不再害怕了。即使是听到重型货车发出隆隆的巨大声响,它也不会过度不安。最终,货车停了下来,司机走下车。
他说道:“汤姆,我给你抓了一头狮子。”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道:“太好了,让我看一看。”
于是,小狮子被他们从货车中抬了出来,它四处张望着。附近有一座它以前从未见过的建筑物,在建筑物前面停放着几辆汽车。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一圈人,他们都好奇地望着它。小狮子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送到了一个汽车加油站,它也无法读懂一块标牌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实上,这块标牌解释了它被送到这里来的原因:“停!看看活的山狮!”
小狮子只知道这里的气味很难闻,它不喜欢这种味道,因为这种气味让它的鼻子很难受。而且,这里有很多它非常厌恶的人类。它被带到一个狮舍里,在这里,它的脖子被套上了一个结实的皮圈,皮圈和一根拴在狮舍中的铁链相连。最后,那个将小狮子带到这里的人拿走了放在它嘴里的那根棍子,同时也把捆住它爪子的绳子割断了。然后,那个人赶紧跳着跑开了。
小狮子现在不再处于危险之中,它只想赶紧藏起来,于是它立刻跳到狮舍之中,因为这是它能看到的唯一的藏身之地。自从它被捕获之后,这是它第一次感觉到舒服一点儿了,之前简直就是折磨。
在它来之前,这里曾住过另外一头狮子,小狮子根据气味判断出,那是一头老狮子。小狮子并不知道,老狮子已经死了,而自己之所以会被带到这里,就是要替代老狮子成为汽车加油站吸引顾客的工具。
直到深夜时分,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它才冒险走出了狮舍。在它可以够得到的地方放着一碗马肉,它走了过去,满心疑虑地闻了闻,又舔了舔。但是,它依然非常紧张不安。因为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它现在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它在铁链允许的活动范围之内放轻脚步走着,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马路对面的一片松树林。它可以闻到那些松树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那是它所深爱的荒野家园的味道。现在,能够让它感受到家的感觉的也只有那些松树了。
第二天早晨,它正躺在狮舍中,突然听到一辆汽车停下来的声音和一群人说话的嘈杂声。它看到他们弯下腰,顺着狮舍往里面看。小狮子见状,立刻惊恐地往后退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这时,汽车加油站老板拿来一根很长的杆子,在杆子的一端有一个钩子,他用钩子钩住了铁链的一环,硬是将小狮子从狮舍拖到了露天的开阔地。就在刚才拖拽的过程中,小狮子的身体一侧被狮舍的门框给刮伤了。这时,另一个人从狮舍门框上方拉下一块门板,这样小狮子就没办法回到里面了。
人们见到小狮子出来了,就特别害怕地向后退了退。小狮子在狮舍外的拐角处畏畏缩缩地转来转去,然后心神不安地趴了下来。它感到身体受伤部位正阵阵作痛,这让它很痛苦,而且它仍然被强烈的恐惧包围着。不过现在,它的内心又不断萌生出愤恨。它多么希望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因为它极度不愿意待在这里。它用尾巴末端狠狠地抽打着地面。
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现在,每天晚上它都会出来吃东西,而每天白天它也会主动冒险从狮舍中走出来。之前,每当夜晚到来的时候,在黑夜的掩护下,它都会尝试逃脱。但经过几次徒劳的尝试之后,它发现铁链和皮圈太结实了,根本无法扯断。所以,它就停止了任何尝试。它还发现,尽管自己厌恶这里的一切,但很显然,它在这里是安全的,没有人会伤害它。
小狮子有时候会趴在狮舍前面,有时候又会趴在狮舍的顶上。许多前来看它的人都能注意到,它眨着眼睛,看起来满眼的睡意。如果他们认为它真的是困了,那就大错特错了。小狮子在看着他们的时候,其实也在研究他们。它知道人类是危险的动物,不然自己就不会被抓来关在这个讨厌的地方了。但是,经过细心观察后,它发现人类也是有缺点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狮子每天都趴在狮舍前,观察着人类,研究着他们的各种习惯。因为总是有充足的食物,所以它长得非常结实和健康,野生的狮子是无法长得像它那么健壮的。
每天晚上,在汽车加油站关门后,高速公路上也少有汽车经过时,小狮子都会站在自己的狮舍前,盯着马路对面的松树林。每当它盯着那些松树看的时候,都会觉得浑身劲头十足,也不再睡眼惺忪,眼睛炯炯有神。它从未放弃摆脱铁链、重返荒野的强烈愿望,一直都渴望着重获自由。就在它被抓后的第三年,幸运女神终于眷顾它了,它难得有了一次可以重获自由的机会。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当时,狮子在狮舍前趴着,昏昏欲睡地打着盹儿。这时,一辆蓝色的大型汽车在加油站前停下了。汽车的前排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后排的座位上卧着一只黑色和黄褐色相间的狗。就在汽车快要停下来的时候,那只狗突然跳下车,向趴在那里的狮子冲了过去。
狮子已不再是当年那只胆小的幼兽,现在,它已经完全成长为一头成年狮子,高大而结实。那只狗在它面前跑来跑去,狮子等待着时机,蹲伏在那里咆哮着。等到狗走到它的控制范围之内,并且根本无路可逃的时候,它挥起一只前爪,向狗的脑袋猛拍了两下,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咬穿了狗的脑袋。这场战争几乎在刚开始时就注定了结局。
见到自己的狗被狮子咬死,狗主人使劲挥动着手中的热水瓶,尖叫着朝它冲了过来。狮子见状向后退了几步,腾出空间,好让铁链勒得不那么紧。加油站老板看到狗主人的举动,就大声喊着,警告狗主人不要靠近狮子。那个人却歇斯底里地跑到狮子面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在狮子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狮子被激怒了,它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出去。每次向前跳跃的时候,它都感觉背后的铁链把它的脖子勒得紧紧的。虽然铁链把它控制住了,但是皮圈现在已经老化磨损了。这时,皮圈突然啪的一声断了。转眼间,狮子就将吓得面无血色的狗主人按倒在地。它本可以咬死那个人,但当它发现自己期待已久的自由终于来临时,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它马上跳跃着穿过高速公路,向松树丛林跑去。
它到了松树林的尽头,在穿过了一片田地之后,它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阔叶林中。它在阔叶林中走了很久才放慢了脚步。那一晚,它发现了一群咩咩叫的羊,于是轻而易举地抓到了一只,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大餐。幸运的是,农民和汽车加油站的老板都没有想到要去请一名有经验的猎狮人,带着训练过的猎犬去追捕狮子;倒是有几名没有太多经验的猎人自愿去追捕狮子,却总是很快被狮子远远甩在后面。
狮子继续前行。除了逃跑那一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它只在夜间出没。太阳升起后,它就躺下来休息。在被囚禁的三年中,它学到了很多,其中一条就是人类在黑暗的时候,视觉和嗅觉都会变得很弱。所以,每当夜幕降临,它就感到非常安全,经常走在离人类住宅只有数米的小路上。有一次,它甚至在夜里横穿了一个村庄。
在逃跑过程中,它曾两次被农场里的狗攻击,那些狗冲着它狂吠。不过,对它来说,那些狗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烦恼。尽管亲身经历告诉它,被狗追踪的时候,千万不可以再爬树。现在,它已经不害怕任何狗了,如果遇到狗冲它狂吠,它就直接咬死它们,然后继续赶路。它根本不喜欢待在这个地方,当然也不会留在这里。
它在旅途中发现什么猎物就吃什么猎物,看见牛就吃牛,看到羊就吃羊,有一次还抓到一匹马。现在,它已经离汽车加油站足够远了,它逃跑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现在它所在的地方,所以人们将那些被猎杀的牲畜都归罪于成群出没于附近的野狗。
在逃跑两周后,狮子猎捕到了它获得自由后的第一头鹿。在靠近猎物的过程中,它没有出任何差错,也没有错过最后一击。它已经重新掌握了在早年的捕猎训练中学到的技能,而且,旅途中所经历的一切让它变得更加坚强。尽管这一带有鹿出没,但是附近仍然有太多人类居住,狮子讨厌他们的气味。所以,它继续前行,一直走到悬崖周围,然后,它心满意足地留在了那里。
狮子现在已经将人类及他们的行为方式了解得很透彻,并知道如何运用这些知识。作为一头阴沉而危险的野兽,它已准备好将悬崖一带作为它的王国,与所有挑战它的生物进行抗争,并肆意突袭所有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