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华郁闷的将蛐蛐笼子收了起来,“你这悍妇好生了得,当年舞弊案抓了多少人,谁还敢做那档子事,我可是凭真材实料考上了举人。”
“名次在最末尾的举人,也好意思说自己考上了举人。”跟耿文华相处了几年,曹如之越发对这个男人看不上眼,真不知当初自己眼睛怎么就瞎了,才会想嫁给他。
当年的耿文华也曾风光过,少年中举,即便是在末尾,那也光耀了门楣,内阁大学士更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就做主将女儿许给了他。
岂料那好运似乎就在中举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左三年,右三年,今年又是第三年,天晓得他什么时候才能进士及第。
眼看着老二奋起直追,他的决心也就下了那么两天,没安安稳稳坐在那看几回书,就又恢复了常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长此以往,别说是进士及第了,怕是这举人也该被人笑话名不副实。
耿文华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家父亲当年也是三十才中了进士,他如今才二十八,还差两年呢,哪怕今年还不中,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兰轩院的事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没过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后宅内,南筱绡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就是出门上园子里走走,背后总有两三个偷偷打量她的下人。
那些人从四处打探来的消息拼凑到了一块儿,也把这事打听的七七八八,甚至有人还说,那孩子都会叫爹了,被南筱绡那个狠心的给送到了破落户的家里当继子,不再管那孩子的死活,二少爷太可怜了,连这种小事都做不了主。
果真是妾生的孩子,心肠狠毒,见着那样可怜的孩子居然都能硬生生的让他们父子别离。
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谣言在后宅内传播,似乎想借舆论让南筱绡顶不住压力,把孩子带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养。
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南筱绡不禁冷笑,“她们都想看我的笑话,当我身份低微,就必须给别人养孩子。”
柳玉道:“二奶奶,如今府里流言四起,怕是会对你不利。”
“她们爱说就去说吧,难不成我还能缝了她们的嘴,让她们不敢再乱说话?”
“可是二少爷那……”
“若是二少爷听了别人说的闲话就想把孩子接回来,那我这二奶奶不当也罢!”
说她善妒,自私,她都认下了。
她就不信那些女人哪个愿意把外室子当成自己亲生儿子来养,让继子来继承家业,自己的亲儿子就在一旁喝西北风,她可没那么大度,更不想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而接纳那个孩子。
连祖母都没明里暗里让她养那孩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柳玉默默的在心里对二奶奶竖起了大拇指,别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总说二奶奶是庶女,比不上嫡女,她见过那么多嫡小姐,也不见得有二奶奶这样的魄力。
就是大奶奶也没办法让大少爷听她的话,只能自个儿对下人出气。
“往后这些闲话你就别说给我听了,等日子久了,自然不会再有人乱说,若是咱们院里有人故意在外头乱说话,就随便找个庄子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兰轩院里的下人们,都是以前伺候二少爷的,谁的人都有,如今那几个嚼舌根的全被柳玉给收拾了一顿,找了些由头全给打发了。
那几个乱说话的没了眼线,只好暂且把这事给放下了。
过了三月,耿天赐忽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他要参加今年的南试。
南筱绡却非常诧异,“这才学了多久,怎么就准备考秀才了?”
“前些日子的小考下来了,先生说我的机会很大,不如试一试,哪怕是没考上也多一份经验。”为了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耿天赐卯足了劲儿念书,甚至一连几天都住在书院里不回来。
这一趟,他又在书院里住了五天才回家,眼看着他在书院里呆的有干又瘦,光剩下两个眼珠子,南筱绡又忧心又生气,“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你就去试试吧,这几天你都没回来,待会儿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好好补补。”
“不用,我能见着你就好了。”耿天赐紧紧抓着她的手,“上回那事,你可是不生气了?”
“我生气又有什么用,难道那孩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既然是发生了,我也只能认了,只是不想下回又有人拖儿带女的进咱们家来找你认亲。”
面对这样的事,她一个女人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跟上辈子一样下毒使绊子无恶不作?
她相信报应,当初必定是她坏事做尽,才得了那样凄惨的一个下场,如今能够这般自在的活着,她何必还要跟以前一样呢。
既然要好好过日子,那就要把日子给过稳了,别让人再找她的笑话。
“不会,”耿天赐黏糊糊的搂着她,“我保证,别听外头人瞎说,我可没做过荒唐事,都是那些人满嘴胡言传出来的。”
“这世上还有空穴来风的事儿?”南筱绡一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弄得他面红耳赤不敢说话,自己这娘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纵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过她。
谁能想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居然会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就登上了人生的巅峰,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就是把如今的耿天赐看出个花儿来,也不见得能从他身上看到多大的希望,哪怕他忽然改了性子奋起直追,到底也是比别人慢了一拍,连耿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报太大的期待。
听他说要去考功名,就当他是去玩去了。
可人嘛,总是要有点盼头的,虽然别人在自己耳边说闲话,她怎么也得站在自己夫君的身边不是。
曹氏一句自家夫君有九成的把握进士及第,就将全场的气氛带到了最高点,同样是耿府出来的夫人,南筱绡就显得无人问津了。
哪怕偶尔提到一两句,大多也都是想当年耿天赐是何等的花名在外,如今也未必会收敛起性子安安生生的在家里过日子,这帮嫡小姐们关键时刻抱成了一团,对南筱绡这个庶女抱有很大的偏见,十分不屑与她混为一谈。
这种赏花宴,原本也不会邀请她的,可耿家就这么两个嫡夫人,只邀请一个无视另外一个,话也说不过去。
人是来了,来了,却没人搭理,就跟遇险就说好了一般,谁也没理会她。
不过南筱绡自个儿却落得个自在。
倒是曹氏跟她们说得热热闹闹,到底身份悬殊,人家一个内阁大学士闺女的名号砸出来,就前赴后继多少人赶着趟想攀上这份关系了。
好端端一个赏花宴,花摆在那儿无人欣赏,曹如之比当季盛开的鲜花更惹人注目。
不管是在这儿,还是在后宫当中,这种母族得力的,天生就自带了光环,走到那儿都有人认得,都能攀得上关系。
过去的她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在宫中跌了那么多跟头,总算才明白这一切。
有些人,从一生下来开始就已经做了最上等的选择,得上天眷顾,她是比不得的。
哪怕是到最终,她也没打破这个规则。
赏花宴过后,曹如之才笑盈盈的看着南筱绡,“适才同姐姐妹妹们聊的尽兴,竟然忘了弟妹。”
南筱绡皮笑肉不笑,“呵呵,嫂嫂言重了,是我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同姐姐们说话。”
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曹如之心里是清楚的,这丫头别看才十三四岁,可心狠着呢,不然那孩子怎么能凭空就送走了,一点儿风声都不留?
这几个摆惯了姿态的奶奶们听到这样的话,纷纷露出又同情又高高在上的表情,其中一人走到了前头,拉住了曹如之的手臂,“曹妹妹,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这位妹妹估计是第一回参加我们这赏花宴,你也不说好好引荐一番。”
她们对结交一个庶女显然是不敢兴趣,但钟氏一说,他们也纷纷表态,怪罪曹如之没有好好引荐,原本还高高在上的曹如之,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她脸黑黑的,也不好拂了钟氏的意思,只好道:“那还真是妹妹的失误。”
这位贵气无比的钟氏,乃是国公府嫡三女,嫁给了当今平乐王爷的嫡二子,朱瑜。
在场的身份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她了。
嫡女之间的较量,肯定不会摆在台面上,但暗地里嘛,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嫁人之前,身份相似的嫡女就要比较未来嫁的是什么样的夫婿,嫁人之后,夫家如何更是暗地里比较。
曹如之嫁给耿家的嫡子,耿文华,这门亲事在这些人当中也就是普通水平,就是她身为内阁大学士之女,给她涨了不少脸面。
她自己也很懂利用这个身份,来维持身边这些关系。
就是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关系,如今钟氏主动出来说话,那些风吹两边倒的,还不立马就临阵倒戈,纷纷来讨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