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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释梦——无数奥妙尽其中(2)

在《庄子·齐物论》的末篇,庄子还融合进了自身的梦境体验来进一步“释梦”,他说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为物化。”

从文中可知,庄子梦见自己成为了美丽轻盈的蝴蝶,无拘无束的自由飞舞,因而感到了“自喻适志”,即悠然自在,物我两忘,陶醉于自由的惬意与快乐之中。从庄子关于“梦”的论述中,可以看出,庄子的这一梦道尽了自然造化和物我两忘的人生真谛,并描绘出了一幅逍遥自乐、从心所欲、身心飘然的理想境界。

在庄子的思想之中,不仅将梦与现实生活相沟通,还阐释出了很多对梦的看法。《庄子·齐物论》说道:“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这是指因勾心斗角而引起的心神烦乱之梦。又如《庄子·天运》说:“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巳陈刍狗。聚弟子游居寝卧之下,故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是非其梦邪?”这是指孔子在宋、卫之地所以遭际困厄是因之于恶梦。从这些观点之中可见,庄子对梦也是区别对待的。除此以外,庄子还非常的反对恶梦、乱梦等不好之梦。对于那些平安祥和、梦魂怡悦之梦,庄子则是十分赞赏的。

在庄子的心中,人生就好似一场恍惚迷离的梦境,当人们都明白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的含义,免除掉尘世间各种烦恼、忧愁、忧虑、痛苦的羁绊,并明白生死犹如梦境,人类要安于天命,不破坏宇宙自然的造化,进入“吾丧我”的境界之后,才能逍遥自由的生活在人世间,并且达到精神的自由。

列子与释梦

列子,战国前期的著名思想家,他是老子和庄子之外的又一位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他终生致力于研究道德学问,他淡泊名利,清静修道,还曾经在郑国隐居四十年。在政治上,列子主张循名责实,无为而治。作为道家学说的代表之一,列子和庄子在很多观点上都有着某些一致性。虽然在有关梦的探讨上两人存在着较大的不同,但其最基本的思想和目的是相同的。

在列子看来,梦是一种“神游”,因此他在《黄帝》中认为:梦中人们往往可以到达交通工具都不可能到达的地方,这些都是灵魂远游的缘故。这表明,列子在当时已经充分的认识:在梦里,做梦的人身体被局限住了,虽然是静止不动,但是却可感知到另外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从列子的思想中不难看出,世间必然有着区别于形体的“神”的存在。虽然列子的观点和原始时代对梦的认识有些相同点,但是列子已经能够把抽象混沌的思维用生动形象的语言表达出来了,这无疑是我国古人对梦认识的一次飞跃。而在列子的理论之中也同样提出了——“神游”究竟是何种状态,这个新的议题。此问题引发了后世有神论和无神论者的广泛争议。可以说,先秦诸子对梦的阐释中,列子的观点是具有先进性和超前性的。

列子在论述自己的观点时也注意到了“神游说”的局限性——为什么在梦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物甚至是故去的人们呢?所以他在《周穆王》中提出了“神遇”和“形接”的说法。梦的神思、灵魂只有在与梦中事物相遇、交接且发生联系后才构成一个梦的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列子还提出了著名的论梦观点——真人无梦。在列子的作品《周穆王》之中,他认为:“神凝者梦想自消”,这就是著名的“真人无梦”的观点。在这句话之中,“神凝”,指的就是神思凝结,无所念、无所想、无所思,这种说法是相对于普通人的精神涣散而言的。而“真人无梦”指的是因为真气滞留在了人的体内,进而使人达到了一种宁静的忘我状态,这也是生命的一种真本性的状态。

在讨论梦的过程中,列子还对知觉如何影响人的梦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列子曾经指出,一些人在睡觉之时还系着衣带,由于身体受到了束缚,因此就梦到了蛇。这就能证明人们在睡觉之时的客观环境也有可能对人的梦产生影响。列子也试图将“梦”与“觉”相联系,并达到“齐梦觉”的目的。在列子看来,既然存在着一个以觉为实,以梦为虚的世界,那么同样也可能存在着一个以梦为实,以觉为虚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居民只是喜欢睡觉和做梦,而且要睡很长的时间才会醒来,他们也认为在梦中所遇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而醒来却显得非常的虚幻。从科学的角度来看,“齐梦觉”的状态是不可能同时具备的。因此,这也涉及到了一个时间的单一性问题。可见,列子对梦的探索又深入到了梦起因的角度。

在对梦进行论证和解释的过程之中,列子认为:人的肉身有亏有盈,这和天地万物之间的发展和变化都是相连通的,可以感应并且影响到精神。列子的这种观点其实是唯物辩证观的范畴,本质上,他也就是承认了客观事物对精神的梦是有影响的,而天地、万物、人的本身都是构成梦的基本元素。与单纯的心理分析解释梦相对比,列子的这种观点不仅为人们打开了新的视野,以免人们让梦的探索滑向唯心主义的泥潭。

梦中出现的道家符号

作为一种起源于中国的宗教,道教及其各种道家文化都对炎黄子孙产生了比较深刻的影响。在道教之中的一些神祗也都成为了人们梦见的对象。古人认为,梦见不同的道者,还有着不同的含义。

在道教之中,三清被视为最高的神灵。三清指的就是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太清太上老君。在《谟烈辑遗》中记载,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在称帝之前梦见了西北天上有朱台,“中立三尊,若道家三清之状”,几个道士还给他授予了绛色的“文理真人服”。

在我国传统文化之中,人们通常将太上老君看做老子的化身。在古代的解梦之书中称:“梦见老子,为人所念。”可见其中没有说明梦到老子会带给人启示和幸福。另外,如果在梦中出现了与道教有关的事情,也是有具体含义的。梦书曰:“梦见造庙,福德吉利……梦见神庙者,仙人求食。”古人们还认为,如果梦中出现了破坏神庙的情景,是不吉之兆。在相关的典籍之中较少出现有关梦见道士的占梦事例或者占辞。

五花八门的释梦学说

有关梦产生的原因,还有着很多千奇百怪的解释说法。一些日本学者经过研究认为,梦的产生主要是脑电波趋于慢波和快波交替出现的缘故,人在慢波之时处于深睡状态,处在快波之时就会作产生幻觉景象之梦。朴素唯物主义者认为,梦的形成和人类身体以及外界环境信息是有着紧密关系的。奥地利的一些学者认为,梦是人类愿望在另一种条件下的实现,如著名的发明家爱迪生的很多创造都是在梦中首先建立的模型。唯灵论者认为,梦是“神游”和“神与人交际”。有些心理学家则把梦中的心态和精神病患者的心态相提并论。

佛理中的缥缈梦境:佛家文化与释梦

佛教与基督教、伊斯兰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宗教。佛教在历史上曾对世界文化的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至今它依然对我们有着深刻影响。佛教传入中国的时期,现在很难考证,但是历史上一般都以汉明帝夜遣使求法作为佛教传入的标志。从东汉至南北朝,佛教已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宗教之一。不仅如此,经过两千多年的本土化发展,佛教给中国封建社会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其宣传人生如梦、因果报应这类的理论也一度被封建统治者利用,当做维护统治的思想武器。因此,佛教也与释梦、解梦和占梦结下了不解之缘。

佛家对梦的认识

佛家的很多思想是具有一定的科学意义的,这其中就包括对梦的认识。在很多佛经当中,也都出现了比较有价值的释梦思想。《法苑珠林·眠梦篇·三性部》中引《善见律》曰:“梦有四神。一,四大不和梦;二,先见梦;三,天人梦;四,想梦。”“四大不和梦”指地、水、风、火等“四大”不调所引起的梦。“先见梦”指白天先见,而后夜里梦之。“天人梦”指天人感应产生的梦。“想梦”指常思常想,则梦中出现。

在《大智度论·解了诸法释论》中还有一种认为“梦有五种”的思想,其中论述道:“若身中不调,若热气多,则多梦见火、见黄见赤;若冷气多,则梦见水,见白;若风气多,则多梦见飞,见黑。又复所闻见事,多思维念故,则梦见;或天与梦,欲令知未来事。”其实不管是哪种梦的分类法,划分的依据都涉及了生活基础、精神原则和病理原因,是有一定科学意义和价值的。

佛家的人生如“梦”观念

在佛家思想之中,也有着和道家相类似的“人生如梦”的释梦观念。在很多的佛经讲经文中,都宣扬了梦的虚幻性,并且强调梦本来就是虚幻的。但讲经文的本意,是要借助于梦的虚幻来喻说人生的虚幻。

与佛家人生如梦观念相关的故事在很多佛经当中出现过,如在《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四里面就讲了个故事:有个富人家的女儿,随父母上了一座高楼,他在那里还做了个梦,在梦中她嫁了人,而且还在丈夫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对孩子百般的疼爱,儿子却爬上了楼台玩闹,一不小心孩子就掉了下去。这位女子“遂乃失声从梦觉,方知梦想本非真”。这个故事想要告诉人们的结论是:“佛子至求无上道,当观舍宅如梦中。”在佛教里把肉体称之为宅,“舍宅”指的就是灵魂投胎为人,并且借助人这个躯壳度过一生。佛家思想认为,人的一生,其实和做梦的那位女子的梦并无不同之处。只不过,佛教之中将因果轮回观念带到了“人生如梦”的思想之中,东晋时代的高僧、净土宗初祖慧远未出家时曾经“博综六经,尤盖老庄”,皈依佛教之后,他著出了《明报应论》,用来阐发灵魂不死,因果轮回的观点。他认为,凡夫俗子们由于“无明”即愚痴无知,和“贪爱”,所以都“私其身”,“恋其生”,“于是甘寝大梦,昏于同迷”,这样就让自己陷入到了无尽的因果轮回之中,始终不能摆脱善恶报应的境地。

除了借用故事,很多的佛教经文也直接表达出了对梦的看法。如《妙法莲华经讲经文》说:“寒更漏永睡绸缪,魂梦将心处处游。或见吹娱花树下,或逢寂寞远江头。或归乡井心中喜,或梦他乡客思忧。恰被晓钟惊觉后,梦中行处一时休。梦中的悲欢离合,醒了是‘一时休’。”在《变文维摩诘经讲经文》说道:“又如梦想,如人夜眠做梦,觉时一段虚华,千般万种之中,无有一件实处。”南北朝时代的高僧、天台宗三祖慧思曾经在《诸法无诤三昧法门》卷上中说道:“譬如眠熟时,梦见种种事。心体尚空无,何况有梦事?觉虽了了忆,实无有于此。凡夫颠倒说,譬喻亦如是。”

怪诞的佛教梦观念

佛教的思想之中,还有一种带有一些迷信色彩的说法,即认为睡眠入梦会带人进入到幽冥之中的鬼界。鬼界,指的就是阴间。从唯物主义的观念出发,那些认为梦会带人进入鬼界的思想是迷信的。

虽然这种观念没有科学性,但是在佛教之中还是有很多鬼魂托梦的故事。如在《唐高僧传》之中记载,隋唐时代长安大庄严寺的僧人智兴,说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得与别人不同。在每次撞钟之前,他都要心发善愿,或愿诸贤圣同入道场,同受法食;或愿诸恶趣闻钟声俱得离苦,速得解脱。和他同寺的有个法名叫三果的和尚,此人有个俗家的兄长,在大业五年之时死在了随隋炀帝南巡江都的途中。一天,他托梦给妻子说道:“我来到了彭城之地,但是却不幸病死,因为我生前不持斋戒,所以死后堕入了地狱,备受痛苦和煎熬,幸好智兴和尚钟声震动了地狱,在地狱受苦的人同时也得到了解脱。我想要报答他的恩德,你可以准备出十匹绢,拿去送给他并以此来表达我对他的谢意。”妻子醒来以后,觉得此梦非常的蹊跷,就对旁人诉说了,听到的人都不相信这件事,但是等她再次入睡之时,却又梦到了丈夫说同样的话。在十多天以后,三果和尚兄长的死讯送到家中,这和梦中的情况也正好相符,于是妻子就准备了绢送给了智兴。这样的故事,出于传播佛教的僧徒们编造之口的几率是非常大的。

梦中的佛

由于佛教的阶段性兴盛,中国古人的梦境之中也经常会出现与佛家有关的内容。很多人会梦到佛、菩萨,这二者在佛教中也具有着非常高的地位。梦书中就曾说道:“梦见天、帝、释者,大吉”,其“释”最初即是释迦牟尼佛的简称,故三者并称。而菩萨的地位则仅次于佛。

佛教人物出现在梦中的情况,据说与做梦之人的功德和修行有着密切的关系。梦书中曰:“梦见礼佛(拜佛),得人力”,“梦见菩萨,主长命”,“梦见金刚,得人助力”,“梦见入寺行,主喜事”。在《述异记》之中还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宋罗的妻子费氏经常诵读《法华经》,她从来也未曾厌倦过,后来她病重了,夜晚睡觉之时梦到了“佛自窗中投手如席”,在之后不久,她的病很快就痊愈了。但是当她梦到佛像被雨淋了的景象之后,他所求的事情就没有成功。但是,由于一些占梦者产生了一些反佛的情绪,因此有关于佛教僧尼出现在梦中则形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占说,有的说“梦见僧尼,所求不成”,“百事不和”;有的则认为“梦见师僧,弘福大吉”,“梦见食僧,大吉”。

在我国历史上,一些人虽然没有直接梦到佛或菩萨,但是其也在梦中感悟到了佛家的思想,特别是一些深受禅宗影响的文人,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也能看到以禅说梦的故事。唐代诗人白居易曾经在《读神经》中说道:“言下忘言一时,梦中说梦两重虚。”宋代文学家苏轼在《北寺悟空禅师塔》之中说:“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岂为龙颜更分别,只应天眼识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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