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朋友就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肩膀扭伤了。”急诊室的内科医生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对卡罗尔和孩子们笑了笑，让他们安心。她递给卡罗尔几页纸。“我建议汉森先生在这周余下的几天请个假，在家休息休息不要有过度的运动。在你们的出院手续上有注意事项，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欢迎拨打急救电话。”
“谢谢你，医生。”在将希拉里和帕特里克从那两扇通往候诊室的摇摆着的门匆忙带走之前，卡罗尔微笑着表达了她的谢意。“这回好了吧，你们都亲耳从医生的嘴里听到了你们的父亲没什么大事。”她向他们保证着。
“现在我们能回家了吗？”穿着夹克的帕特里克耸了耸肩问道。“我累了。”
卡罗尔弯下腰帮助他把拉链拉上。这件夹克是羽绒的，暖和舒适，但是袖子有点短，帕特里克的胳膊直直地伸在外面。这件鼓鼓的夹克是黑色的，他的编织帽是白色的。看起来他就像只企鹅。突然一下子涌上心头，卡罗尔有点想家了，可她却顾不上这份心思。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只需等等你们的——，”正当一名护士将坐在轮椅上的本·汉森推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停住没有说话。他的胳膊打了石膏悬挂着，他的脸像一阵暴雨中的乌云似得。“他终于来了。”她高兴地挥了挥手，恐怕她的微笑不见了。还有一天就是圣诞节了，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
“我去将车开过来。”在护士走后她立马说。她让孩子们跟他们的父亲在那等着，然后就跑去停车场了。过了一阵，她将汉森先生的丰田汉兰达拐进了急诊部门口那，然后下车帮助汉森先生坐到前排座位。
“放轻松，”她一边说一边将手塞到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底下。“希拉里和帕特里克，你们俩赶紧坐到你们的位置上，把安全带系上。”
本移动了几步但是突然停下来。“你对我的车做了什么？”
卡罗尔试图不撞到他，但是差点撞到他了。“你在说什么？”她问，尽管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使他惊讶地盯着他的多功能车看。
“这些鹿角就放到我的车前面吗？”他的嗓音高了八度，这是她从没听过的高音。但是刚好也有可能仅是疼痛使然。“那是绑在烤架上的红球吗？”
“当然不是了，”卡罗尔说。“那是鲁道夫的鼻子。”
“鲁道夫的什么？”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卡罗尔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准备的——”
他的问题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救护车警笛打断了。他知道需要将车开走，就允许卡罗尔帮助他坐到座位上，但是在她将车驶离医院转向大路的这一道上，汉森先生一直皱着眉头。
“来点圣诞音乐怎么样？”她问。鉴于这是个设问句，她直接伸手过去打开了无线电台。她旋转着旋钮直到她听到埃尔维斯的蓝色圣诞节。完美，这真棒。她喜欢埃尔维斯。汉森在一提到有关圣诞假期的事就皱眉头，但这是一首合适的歌，因为如果她不能使汉森不再皱眉头，那么这个圣诞节必定是个令人忧郁的圣诞节了。她将音乐的声音调到很大，大到足够阻止汉森先生与她进行下一步的对话，特别是他要问起那些第三排座位上的满满一堆包装的问题。
她侧眼扫了汉森先生一眼。他看起来很痛苦。这些痛苦有一部分是不是因为他受伤的胳膊而导致的呢？也许吧。但是就像那天早上他滑倒摔了一跤之前，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尴尬。卡罗尔冲后视镜看了一眼。孩子们紧张的小脸看起来有点茫然。尽管只能与汉森一家人度过有限的一小段时光，卡罗尔可以打赌肯定的是，本爱他的孩子们，孩子们也爱他。而且在他们那个年龄，没有了母亲的陪伴，他们是非常需要父亲的。
孩子们难道不是经常需要他们的父亲吗？尽管到了这个年龄，卡罗尔仍然觉得与她的父亲在一起度过时光是快乐的，当感到沮丧或者困惑的时候，她都会寻求圣诞老人的建议。当她和她的哥哥尼古拉斯在希拉里和帕特里特那个年龄的时候，他们的最喜欢的就是搭乘圣诞老人的雪橇外出兜风。在漆黑的夜晚，就像今天这个晚上，他们会出去转很长时间，一直到圣诞老人叫他们回去，他们很享受欣赏这些圣诞灯光，很喜欢与他们的父亲谈话。
在她心里，一阵不安的情绪突然涌现。这整个情形都是不对的，一点也不对。
接下来卡罗尔在脑海里听到了她父亲的声音，她的记忆里开始回忆她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好像录音机的回放一样。“如果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你只需要把它纠正过来。”
此时她正开车经过一个房子，在这院子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充气的圣诞老人，她笑了。她现在明白了她父亲的用意。是时候施展一些老套的圣诞魔法了，而且为了增添节日的氛围她知道该使出什么绝招了。
***
本·汉森慢慢地躺下倚着他的躺椅，他感激他的脚终于可以离地了，更感激他终于回到了家里。休息，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即使卡罗尔还没有一丝的头绪，如何将他的家布置并使之充满节日氛围。与这个季节理应具有的欢乐气氛不同的是，汉森感觉他陷入了无尽的悲伤，孤独和绝望之中。而这一切都是卡罗尔的错。
他看着卡罗尔和孩子们从车里用胳膊夹出一件件包裹送到屋内。他张开嘴想要阻止可是又止住了。在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是问题，问题在卡罗尔身上。如果他能摆脱她，那么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当他试着举起胳膊时，感到一阵剧痛。真见鬼！在所有的摔跤，伤到自己的愚蠢的时刻，这次是最惨的了。十二年来他一直住在这，无数次地踏前门台阶，但是今天是第一次滑倒在冰上。尽管他不愿承认，但是这件事的确改变了一切。没有其他保姆可供选择，他该如何将卡罗尔解雇呢？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帮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必须是卡罗尔啊。肯定会有一些机构提供这种帮助的吧。
“希拉里，”他喊道。没有回答。“帕特里特？”他又喊道。
“在呢，有什么事吗，父亲？”他的儿子在卧室里伸出他的头。
“请递我一下电话。”
帕特里克摇了摇头。“我不能递给你，凯恩小姐正在用。”
“那递给我移动电话吧，我想它在橱柜那儿，或者在客厅桌子上。”他开始起身。“也许在我的夹克兜里面。让我看看。”
“你坐下吧，我能找到的。”帕特里克离开了，过了好一阵才回来。“不要担心，父亲。如果我找不到它，凯恩小姐一定会知道它在哪的。”
不用担心？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当他的儿子将电话放在他张开的手里时，他欣慰地笑了笑。但直到帕特里克离开之前，他一直等着，然后他将手慢慢地从屏幕上方滑到键盘的位置。用一只手打字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多了，所以他拨了他姐姐的手机号，等待她接电话。
“本？”他听到他姐姐用困倦的声音跟他打招呼。“几点了？”
他竟忘记了时间差。“对不起了，塞西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里是半夜，所以你确实打扰我了，不过没关系。”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的语调变得很恐惧。“希拉里和帕特里克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很好，不过他们想你了。”
接着，电话里就是一阵异乎寻常的沉静。现在虽然他把姐姐的电话打通了，可是他却觉得有点愚蠢。寻求或是暗示他需要姐姐的帮助都是不公平的。她已经做的很多了，奉献了很多，唉，她在塔米去世之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将自己的精力全放在了孩子们身上。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她离开他们。他真的是一时头脑发热，想到让她取消旅行回家。
“我也想他们。现在，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是关于你的肩膀吗？”塞西莉问道。
本几乎要摔掉电话了。“你怎么会知道？”
“卡罗尔告诉我的。”
本听到后一时茫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管怎样，还是要说些礼貌的话的。此时他的怒气远远超过他肩膀的疼痛。
“你和她聊过了？”
“是的，她很友好地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你摔了一跤。我认为她很贴心，这令人难以置信，你说对不对？”他没有回答，他的姐姐继续说道，“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无比内疚，在圣诞节这个时候离开你和孩子们。但是与卡罗尔的谈话让我感觉好多了。”
“没错。”这两个字是本·汉森只能说的了。
“这是我能期望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希拉里和帕特里克也是。我们真的好幸运啊，本。现在，你再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打来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事？本想了每件事，但是本不能让他姐姐陷入自己的不安当中。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明天早上搭乘飞机去伦敦，我希望你安安全全地一切都好。”
在他挂断之前，他们俩又接着聊了一阵。他把头向后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到很高兴，因为他没有破坏姐姐的计划。塞西莉听起来很开心，而这是她应得的。他毫不保留地相信她的判断，特别是在孩子的问题上。
振作起精神来，本，他这样告诉自己。只要三周。三周之后他就可以把事情安排妥当，那时塞西莉已经到家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再找个新保姆了。他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他睁开眼睛，开始起身，但是接下来他僵住了。他晃了晃头，揉了揉眼睛。
在走廊那有一个精灵。他眨了几次眼睛。一个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