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晚上7点
晚餐时餐厅里一片嘈杂。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试演,剩下为数不多没有谈论试演的几个学生,不是笑得太大声,就是脸色太苍白。艾米丽娅竭力忽视着我们的朋友尼克。他正抚摸着自己的寸头,强壮的胳膊也随之弯曲。我没时间和男孩子们打交道,也知道他喜欢艾米丽娅,但我不能否认他帅气极了。当他又一次询问艾米丽娅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再过一遍舞蹈动作时,她再也无法拒绝了。
她转向我。“你也来吗?”
“今晚我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你知道我的原则的。”
“你想在试演前一天晚上在脑海中回想一遍所有的动作,然后早上最后排练一遍。”
“没错。你和尼克去吧。晚点寝室再见。”
尼克冲我笑着,就好像我刚刚表扬他是世界上最棒的舞蹈家一样,但我只是耸耸肩。即使我很想创造机会让他俩开心地在一起,我也不能因此偏离自己的计划。在重大试演的前夜,我总是有点强迫症:我一定会给爸妈打电话,听听音乐,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完美地完成所有舞蹈动作,再把那张妈妈处在事业巅峰时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
她不知道我这么做。
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觉得,妈妈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把她身上的舞蹈才华传递给我,但这会让我安心。
我喝完杯子里的水,像平时一样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径直回了房间,开始我的仪式。
“嗨,爸爸。”我笑了。
“嗨,娜托希卡。你准备好明天的试演了吗?”他问道,但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不像他平时那般快乐。他有好几周听起来都不大开心了。
“当然,当然准备好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快乐一些。“如果能被选为主角,我想我的职业生涯就要从此开始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奥萝拉。我感觉这个角色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真棒,宝贝儿。”
“我想这感觉应该就和你在舞台上弹奏肖邦的曲子时一样。有一次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沉浸在音乐中的,不知道它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那种感觉很棒,不过也有点吓人。”爸爸回答道。“但你永远需要再次找回自我。”他短暂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知道,爸爸。但是我跳舞的时候……”
“你跳舞的时候,能感到自身的圆满和完整。但一定要记住,我一直在说……”
“对我来说,除了舞蹈还有别的事。”我说。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好点了。爸爸一直在提醒我,于他而言,我不仅仅是一个芭蕾舞者,而我也应该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有一天我会理解吧。
“你确定这周末要过来吗?天气好像不大好。”
“当然了,肯定的。我们都计划好几个月了!”
“我不希望你因为天气被困在缅因,星期一你还要赶回学校。行了,就说到这儿吧。我得走了。我爱你,娜托希卡。再想想我说过的话吧。”爸爸停顿了一会儿,我还没回答,妈妈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娜托希卡。”她说,这个很少出现在她口中的昵称让我有些心酸。或许这周末我们就能重新变得亲近。我有两个月没见到爸妈了,我们的通话也比以前少了。我把大把时间都用来排练,用来跳舞,他们则把时间都用来假装一切都好。“我以前也跳过奥萝拉的角色,你知道的,”妈妈继续说道,“这是个很难的角色,比乍看上去要难得多。我曾经是她。”她停顿了一下。“而现在,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你并非‘什么都不是’,妈妈。每个人都记得你跳的奥萝拉和梅尔菲森特。如果我能跳得有你一半好,那就很棒了。”
“只求做到最好。你要比我更优秀,娜塔莉娅。不然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用功?为什么要突破一切?为什么要失去一切?”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太过悲伤。
“我明白的,妈妈。我会努力做到最好。我们周末见。你还好吗?”我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我很好。只是有点感冒。”她说。
“明天你还会和爸爸一起来机场接我吗?”我问道。上次她保证过她会来的。
“当然了。”她回答道。
我想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