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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基莉娅与德文的牺牲(1)

首都赫京的大街上,轻轨电车沿着近乎隐形的轨道穿行而过,车上的电子显示频闪烁着:“本站是……特纳安门。下一站……安门历史遗址”。这趟列车由十二节车厢组成,车外的路线指示器显示:“安门西方”。轻轨电车缓缓驶入特纳安门站,第四节车厢里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特纳专业人士。他穿着蓝色的紧身马甲,内套绿色短外衣,搭配绿色长裤。他的紧身马甲上绣着的徽章显示他是北南的医师。他和数十个乘客一起走下列车。他用灰色的眼睛扫视着这条有着5000卑延历史的街道,搜寻路标,寻找方向。很快,这位贵族勋爵,也就是特纳院的医师德文勋爵确定了方向,开始往车站以西0.578里[1],以南0.678里的地点步行而去。几小息[2]后,他到达了目的地——“特纳安门医疗中心”。这是一栋闪着浅蓝幽光的花岗岩综合大厦。

德文看了看表,迅速走进大楼,直奔离入口0.0127里处的前台。坐在前台的工作人员穿着蓝绿相间的长袍,问道,“欢迎来到特纳安门。医师勋爵,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是特纳院的医师德文勋爵……我来找我的妻子,特纳院的医师基莉娅夫人……”德文询问道。

前台迅速输入信息,“好的。您是被派遣到了西南方的南里中央医疗中心,对吗?”

“是的,没错。”他焦急不安地回答。

前台微笑着说,“基莉娅医师夫人在二层438室。”

“谢谢您。”德文飞快地穿过大厅。

“基莉娅,你怎么样?”德文冲进他妻子的疗养病房438病室。基莉娅夫人躺在床上,腹部隆起。一个小小的婴儿床就放在她旁边16.29寸[3]的地方。她强撑着坐起来,看着丈夫,然后抱起新生的婴儿。孩子开始大哭。“喔喔喔,乖乖不哭。”基莉娅夫人将孩子贴着自己,耐心抚慰着。由于她是120岁[4]才怀孕,三时若[5]前的生产并没有带给她很大的疼痛。但是这孩子却是个爱吵爱闹的小子。

“我好不容易从医疗中心脱身……”德文解释道,见到儿子突然有些语塞。

基莉娅望向他,“我知道。修道院院长卡拉夫人一收到你正赶回东北的消息,她便马上转告我了。我真担心你回不来了。新闻报道那边的情形非常……堪忧。”

“确实如此。”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一边答道。基莉娅笑着把孩子递给他。德文抱着儿子,轻轻地摇晃着,抚慰着他,“好啦,好啦,我的宝贝儿子……你没事啦。一切都很好啊。”慢慢地,孩子安静下来,头靠着父亲的胸膛就睡着了。“我说吧,没那么难。你简直就是小大人啦。”

“你真会哄孩子,亲爱的。”基莉娅笑着说。

“我在南里中央医疗中心可不少和哭哭啼啼的孩子打交道,不有一套还了得啊。亲爱的,这一卑诺发生的苦难真是惨不忍睹啊。”

“德文,你都被派到哪儿去了啊?”

“都是紧急情况;每十二卑诺就又换到新的地方。我真是难以想象我们这个自称文明的社会,比我们的贸易伙伴星球远远发达的文明社会,竟然还如此擅长我们先人的残忍暴行。如果我们不能消除各院间财富与权力的分野,我担心情况还将进一步恶化。”德文回答。

“情况有多糟?新闻里说过去20卑诺里一直在恶化。”基莉娅问道。

“在西南方的大城市中,包括南里,每一卑诺、每一卑延暴动都在升级。我要是不知情,肯定会说古时候的各院纷争又在那里死灰复燃了。在医疗中心救死扶伤的时候,我看尽了残暴与杀戮,简直难以置信。”德文的脑海里浮现出之前的画面,不禁感到战栗。

“我们现在有了埃伦迪尔,医疗中心就不能给你放个假吗?你知道的,我从生产恢复过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德文失望地摇着头说,“亲爱的,我也想啊,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给我准假。我知道我可以选择北南的任意一个医疗中心来帮助他人,但是西南方是最需要高水平医师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正受尽战火摧残。他们的愤怒与绝望无处诉说,他们觉得被我们的政府抛弃了。他们大多属于安捺院、克农夫顿院,甚至斯拉笔院。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的苦楚天地可鉴。数千卑延以来我们不惜冒着基因退化的代价,不断开采卑钍炼造卑钍合金,如今已经带来了惨重的损失。”

“我看到有的病人在矿场工作了十到三十卑延;我难以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下呆得更久会怎样。他们的寿命和身体健康受到了严重威胁。”基莉娅补充说,“你也看到了,棕眼效应是有多持久,那些可怜的人们要想恢复视力就不得不永远离开北南。上层大气严重改变了我们的视锥,如果只有三色视锥,几乎就是失明了。”

“然而我们的社会却愿意容忍这一危险状况……总是以‘发展’为借口。发展,发展,他们嘴上总是离不开这两个字。如果我们继续这条不归路,只恐怕开矿对西南方居民的残害只是小事,更恐怖的事情会席卷整个社会。”德文警告道。

“我们向众女神祈求这样的恐怖永远也不要发生。”基莉娅夫人附应。

“埃伦迪尔!过来,埃伦迪尔。”基莉娅走进宽大的起居室,呼唤着。他们的公寓楼坐落在北南首都赫京,王宫向西5.3489里。这是一栋高达三十层的中产阶级公寓大厦,他们宽大的公寓则位在二十五层。埃伦迪尔缓缓走到母亲身旁,基莉娅坐在一把双人小沙发里,这样埃伦迪尔可以看得更清楚她怀里的婴儿。她被蓝紫色毛毯包裹着。埃伦迪尔趴在沙发上,仔细瞧着他才出生三卑诺的小妹妹埃尔茜娅。埃伦迪尔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地看着,埃尔茜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基莉娅笑着说,“埃伦迪尔,这就是你的小妹妹,埃尔茜娅。她是不是很可爱?”她冲埃伦迪尔笑的时候,分娩后的余痛突然占据了全身。她痛苦地收紧身体。或许她真应该在医疗中心多待一段时间,待身体痊愈方才出院。

“妈妈?”埃伦迪尔问。

“我没事,埃伦迪尔。不要担心。只是有点痛。没什么事。别担心,我的埃伦迪尔。爸爸很快就会从医疗中心回来了。”

生完埃尔茜娅后,基莉娅筋疲力尽,她把埃伦迪尔和埃尔茜娅一一安顿到他们的床上休息一会,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真需要好好睡一觉。9.50时若的时候,她的星球广播接收器按照预定程序自动开启,开始播放新闻,“现在播放一则来自西南方南里的重要新闻。安捺院和米幽院合作兴办的慈善医疗中心——南里中央医疗中心遭到炸弹袭击。重复一遍,西南方南里的南里中央医疗中心遭到炸弹袭击。安捺院尚未公布具体伤亡人数,但是据悉有两枚炸弹被引爆,一枚在急诊室爆炸,另一枚掉在了医疗中心的术后恢复区。我们将继续跟进消息,并通过北南中央广播系统直播。”记者报道这一灾祸的时候,表情和声音里流露出极度的震惊。

然而,由于基莉娅分娩太累急需睡眠,在新闻播送的时候完全没有知觉。她又睡了730小息才醒过来,终于听到了消息,“现在,我们继续播送关于西南方南里爆炸袭击的消息。官方确认,医疗中心已有2700名医师及病人丧生。紧急救护人员称,当时医疗中心有9000人,其中6000人左右很有可能已经丧生或者受伤,其中有病人、医师、护理人员,还有维修人员。当然,我们还将进一步跟进情况,稍后将继续播送确切伤亡人数。暂时我们可以肯定其中一名死者:特纳院的医师德文勋爵。据了解,他是急诊室的领衔医师。据悉,爆炸摧毁了整个急诊室,而他在离炸弹最近的位置,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料理一名病人。德文医师勋爵留有遗孀——医师基莉娅夫人,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记者报道德文的消息的时候,记者旁边的屏幕上出现了德文的全身像。基莉娅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意识到记者说的不是别人,不是毫不相关的路人甲乙丙,就是她的德文,她的丈夫。这一噩耗在她心中翻来覆去,她的眼泪汹涌而下。

埃伦迪尔才刚刚三岁,勉强能爬过床边的护栏。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跑向她的母亲。基莉娅嗔怪他的孩子说,“埃伦迪尔。你怎么跑出来啦?”

“妈妈,叫爸爸回家呀。”

基莉娅惊讶地睁大眼,她知道埃伦迪尔已经听懂了,满星球都在播送着有关爆炸的新闻。她说,“妈妈也想啊,埃伦迪尔。妈妈也想要爸爸回家啊。”

“爸爸他在哪儿呀,妈妈?”

“他现在踏上了一段漫长的征程,去了一个新家,一个新的地方,我的宝贝。”基莉娅回答道,她极力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坚强,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

基莉娅夫人成了遗孀,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生活依然艰难无比。爆炸夺走她丈夫生命的25卑诺后,她携孩子踏上了前往特纳修道院的旅途。特纳修道院位于首都赫京附近。抵达之后,她首先前往主观众大厅,一手抱着埃尔茜娅,一手牵着埃伦迪尔。进入这个装饰彩色窗户的宏伟大厅后,他们见到了修道院院长卡拉夫人。她的母系祖先也有一位卡拉夫人,正是于北元6326卑延在王家医疗中心给竘然亲王疗伤的那位卡拉夫人。其间四百多卑延已经过去,然而从家传的肖像上看,她和自己的女祖先真是酷似无比。她和竘然亲王时代的卡拉夫人一样貌美如花。基莉娅来到前厅,尊敬地向她的导师屈膝跪下,“特纳修道院院长,祝您幸福安康。”

“特纳医师基莉娅夫人,也祝您幸福安康。”卡拉夫人回道,示意基莉娅起身。“我们很担心你,害怕你也在南里未确定身份的牺牲者当中。我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松了一口气呀,基莉娅……可是你的伤痛我也很难过,希望你节哀。你的小宝贝多大啦?”

“29卑诺,夫人。”

“儿子呢?”

“3卑延50卑诺。从医学角度看,他似乎发育得比普通孩子要快。我这么说您不介意吧?”

“我们受训练为的就是能提供医学上的建议,基莉娅;我怎么会介意你的观点呢。”卡拉夫人反问道。

“老实说,我发现自己几乎不知道怎么思考了。埃尔茜娅让我很操心,埃伦迪尔也不让人省心;我觉得没有了丈夫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力不从心。我看别人做得挺好,自己却做不到。”基莉娅坦言。

“出乎全世界的意料,我们院竟然伤亡那么惨重。如果我不知情的话,还以为是什么针对我们院的恐怖主义活动。不管幕后主谋是谁,他一定知道特纳院优先将医师输送到像南里中央医疗中心这样的慈善医疗中心,所以大部分在爆炸中牺牲的医师和实习医师都是特纳院的。其他没有哪个院损失这么多人。病人则比较分散,他们来自海什玛力院、安捺院、斯拉笔院、克农夫顿院、丝开内拉院、千鸟院、弝利斯特院,还有少数来自米幽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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