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两天永璜的亲力亲为,整个天镇县上下协心。
民心大有好转,可实际救济方面成效确实不大。
阿哥整日跑到医篷去慰问、送药、送水,当地百姓对他刮目,对皇族刮目。
一大早,一个富户就到一个医篷聚集地,响亮说道:“从今日起,我唐某人,愿移出客房,供无家者居住,直到本县渡过难关!”
随即一同而来的其他乡绅也纷纷表示诚意。
医篷内还体健的人纷纷出来一看,只见一堆身着华丽的富人们在那宣着。
一时间帐篷内外都是喜气。
慰问病人的永璜、与大夫讨论着什么的新儿齐齐望向外面。
永璜大松一口气,没想到新儿的法子真的灵了!
说起来也简单,每次大灾大难,谣言都这样能动人心,可见谣言的威力,而这些谣言除了引起难民的恐慌和绝望,更会激起富豪们的救赎心理。只需要稍微布置一下,给他们一个暗示,他们便会出手相助。
一个身形瘦削的汉子小心翼翼上前,问那个唐某,道:“不知员外为何会慷慨如此?”
大难临头,按往常一样,富豪们是会举家逃到无灾的地方去的,而这次,富豪们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说来惭愧,”唐员外捋捋自己的小胡子,含笑道,“昨夜大仙托梦告与我等,必出手相助乡邻。”后面还有一句,他不曾说,那便是:方可保他举家安和,事业兴旺。
“看众员外此行,大抵是都有神仙托梦咯?”
员外们点头附和。
“看来是有神助呀!”聚集在医篷外的人群又轰动起来。
昨夜,天镇县难民聚集地的富户们都做了这么一个梦。末了,神仙给他们留下一颗黑色石子,道:生前多行善事,等他日尔等驾鹤,必会成仙,到时执此石来寻本仙。
此事谁为?新儿在医案旁扬起了嘴角。
永璜早已派人统计了待养人口,若是整家人的就安在一起,一家富户至少收留五个人。其余零散人口按性别年龄分配。
后期,又有不少富豪捐钱捐衣捐粮,整个天镇县的风气和谐纯善。
派去挖井的人除了阿哥身边带着的,还有些体力尚健的男子,完成规定任务,每日派发工钱。
其余体健男子大抵干着杂活儿重活儿拿银两,而体健女子则负责照顾病弱之人,也拿工钱。
于是整个天镇县,除了伤员就是工者,无人闲着,包括富人们也参与了部分事宜。
比起衣着朴实的百姓,富豪们除了衣着光鲜以外,他们身上还多了一样装饰,那就是那些颗黑色小石子。有的人将之嵌在玉佩上,有的人将之镶在随身携带的福袋上。
永璜曾问她,为何不把这种方法放在其他富豪身上,这样,朝廷岂不是会轻松很多?
新儿只是笑笑,道:积点德吧。
此事怎能靠如此方法获得富豪们的资助?容易败露不说,单是这出发点就不对,赈灾的主要责任应该在朝廷,而这良心可不能被那些官员一层层给克扣了,富豪们的资助,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并不是最终办法。
时间汨汨流淌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
按理说,天镇县灾情基本已控制住,其他县待他们去,怕是也来不及了,皇上也多次要召回永璜,可永璜总说事情还未完。
当然还没完。
旱过就涝,洪涝可不比旱灾危害小。一个会渴死,一个会淹死,横竖都会死。
在这一次死亡的暴雨来之前,天镇县已经在各地挖好了排洪沟渠,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排洪、蓄洪系统。
在挖渠的同时,一部分人去丛林深处挖了些大树,根带泥的就移种了过来。
“果树现在不能新种又不好移栽,现在田地四周就只能先用这些树了。”新儿在田边指挥着。
一棵棵树立了起来,一条条沟渠开通了来。
人人各尽其力。
待在这里的人能这么快恢复生机,他们知道,这全靠阿哥和那位年轻师爷的精心谋划,否则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要失去多少亲人。
除了有引洪沟渠,还有储水的井。
本地乡民们纷纷效仿六尺巷里的邻里情,各让几尺地,在空地之间挖出两口井。
外乡人也纷纷加入这场浩大的防洪行动中,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感恩,只因为永璜下令:逃难至此的百姓,无家可归者,待灾祸一过,均可定居此地,封田。
终于在大雨来之前,长久的准备工作告成。
天空阴沉下来,风满天镇县,雷声轰隆,大雨将至。
“新儿,这一遭,终于要结束了,等这场大雨冲刷尽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门外天地。
两人站在高高的楼阁上,新儿背着手,一派儒生风范,永璜双手撑着栏杆。
“不,阿哥,这只是开始。天下灾祸甚多,每个地方的灾情又各不一样,我们现在面对的,只是离京城最近的天镇县。”
“大雨过后,放飞千鸟与蛙,这一遭,若是成功,就算是告停了。”
李新说到。
“新儿,我现在很慌,万一我们不成功呢?”
“阿哥且宽心,飞鸟与蛙等食蝗是有记载的,我们现在不过是活用一下。”
“不,我是说,天下之大,就一个皇上,皇上也是人,他怎能管得过来?”
“阿哥终于能体会您皇阿玛的辛劳了。天下之大,琐事之多,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君王,这天下,将比散沙更散。”
“路漫漫其修远,阿哥一定要加油呀,新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新儿……”永璜转过头来看着她,一阵暖心。明明也不过长他三岁,怎说话如此周全?
“何况当今皇上是个难得的好皇上,阿哥当以皇上为楷模。”
“皇阿玛登基不过八载,新儿如何得知?皇阿玛确为过许多利民之事,可这人一生甚长,新儿言论下得可早?”
“我确知。”
永璜看着她自信的侧脸,甚是迷人。
“难不成新儿未卜先知?”
“世上此等人甚少,但也绝不是我。”
语毕,天空就泼下大雨,一时间地上便积有了淹没脚踝的水。
两人开始紧张起来,这么久的工事,可不能不起一点作用!
新儿只是死死盯住那水位。
此楼毕竟在城内,楼下地板不是泥土,水自然没那么容易下渗。虽说各户门前也有沟渠,但比起城外的,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若是水位没有急涨,那说明他们城外工事是起作用的。
只要城外的水不涨不淹,城内的水位要不了多久也会低下去。
幸好有门前排洪沟,将部分水引至城外,否则就算城外沟渠作用再大,城内也会有大损伤。
过了良久,也不见雨水再涨,两人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这暴雨连着下,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室内。
“阿哥,大阿哥,小县前来给阿哥请安。”门外传来章县令老迈的声音。
“进来罢。”
“阿哥真是神仙派过来的阿哥,外面儿雨虽大,水位却不曾见长,城内百姓都夸您如神呢!”
“这可怪了,这几日大家都困于室内不出,你如何得知?”
章县令这马屁拍得出了矛盾,赶紧圆道:“县内奴才们是这么说的,小县想,没准儿大家伙都是这么觉得的。”
“难道章县令平常办案也是听一堂之言?”永璜的言语声气儿都变得严肃冷漠起来。
“不不不,”章县令立马害怕地跪下匍匐在地,辩解道,“阿哥误会了,阿哥冤枉呀!”
“这么说是本阿哥的错,是本阿哥冤枉你了?”
永璜一个拍桌,吓得地上的人一震。
就只想来简简单单地拍个马屁,没曾想遇到这么个主儿,他现在的苦水,可比外面儿的暴雨还多呀!
“不敢不敢!是奴才的错!求阿哥宽恕,小吏平常做事勤勤恳恳,不敢轻狂呀。”
“你还敢自夸!”永璜生气地指着他,“来人,传我命令,革职查办!拖出去!”
“是!”门外进来两人,将他拖了出去。
“大阿哥大阿哥!小县冤枉啊!”
那喊冤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阿哥现在就把人革了,接任的人可想好了?皇上那可想好怎么交代了?”
永璜一听,就愣了,不是她说的找个理由把他削了嘛,难道自己又冲动了?
“我,我没想那么多呀。”
“反正这个人劣迹斑斑,皇上是不会怪罪的,继任的话,每年中举的人不缺,看着人品好的选一个就是,皇上自有定夺,不急这一时。”
“等会儿!”他突然指着她的脸,她一愣。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不说话,就指着她,起身走到她跟前,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她额头,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好小子!你给我站住!”李新在后面情绪激动地叫着追着。
这可是第一次!
“新儿!追不上我你就要嫁给我!”他在前面跑着笑着。
“丫的你给我站住!”
哪有才见面不久就让人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