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两兄弟想了想正式接受了我的邀请。我立即派人去圣日耳曼大街找一位烹饪师,让他照我的吩咐去准备。果然没多久,他就从自家和附近饭店里准备了原材料,为我们烹制出了一桌精美可口的小型宴席。
当我看到这两位客人迫不及待地就座,围好餐巾,准备大吃一场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两样东西让他们惊奇,我本以为这对他们不算什么呢:一个是帕尔玛干酪汤,另一个是随后上的马德拉干葡萄酒。这两种东西都是由有“最伟大外交家”之称的塔里兰亲王从国外进口的。我们实在要感谢他的英明睿智以及他为国家利益尽职尽责的精神。
宴席大获成功,不论是饭菜本身还是席间的环境和气氛都令人十分满意。从我亲戚快乐的神情中就能清楚地看出他们从中获得的享受。晚宴后,我提议玩皮克牌游戏。上尉说他更喜欢意大利的法尼恩特牌戏,于是我们把椅子往火炉方向拉了拉,开始打牌。
虽然游戏本身也很有意思,但我总觉着缺点儿使谈话放松的东西。我想让这两位朋友能说话更加随意些,于是我建议他们喝点儿茶。
对于老派法国人来说,茶还是个新鲜玩意,不过他俩还是同意一试。茶端上来之后,他们每人都喝下了好几杯,在这之前他们把茶仅仅当作一种药物来看待。
以往的经验表明:屈服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屈服;人一旦选择了接受,就会忘记如何回绝。因此当我力劝他们再来碗潘趣酒时,医生说:“你干脆杀了我们吧!”上尉说:“你是想灌醉我俩吧!”
我的回应是立即叫人端上糖、柠檬以及朗姆酒。我在潘趣酒中混入这些配料,与此同时烤面包也上来了,面包的奶油涂抹得很精美,味道不错。
这一回我终于遭到了反对,他们说已经饱了,吃不下烤面包了。因为我深知这些小吃的魅力,所以回答说,我还怕这不够吃呢。事实也确是如此,没一会儿上尉就把烤面包吃了个精光。当发现他还想吃烤面包时,我立即命人再多做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我钟表的指针已经过了八点了。客人说:“我们必须赶紧回了,至少也应该跟可怜的妹妹吃上一盘沙拉呀!她一整天也没见到我们哥俩啦!”这次我没再挽留,我将这两位老人礼貌地送到门外,看他们坐上马车,目送他们远去。
有人可能会问,在一起坐这么长时间,难道就一会儿也没有感到乏味吗?确实没有一时一刻的乏味。我的客人从始至终一直兴致很高,品尝奶酪烧鸡蛋,参观我的房子,晚宴中的新奇菜肴、茶还有潘趣酒都是他们从未品尝过的。
另外,医生对巴黎人的人情世故、家长里短颇有研究;而上尉大半生是在意大利度过的,他从过军,也当过驻帕尔玛宫廷的特使。我本人去过的地方也很多,我们的交谈天马行空,十分尽兴,正是这些条件让我们感到快乐的时光转瞬即逝。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医生的一封信,说前一天的放纵作乐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相反,经过一夜充分的休息,起床后他感到无比清爽,他说真想再来一次同样的享受。
【论猎宴】
导言
俗话说,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敢说再也没有什么比打猎午餐更令人难忘的了,各种幕间表演都无法持续这么长时间且始终令人感到津津有味。
连续几个小时的狩猎,就连最强壮的猎人都会感到疲劳。晨风拂过猎手的脸,整整一上午他都尽情展示自己的狩猎技巧;正午的太阳当头照耀,猎手打算休息个把钟头,这倒不是因为已经精疲力竭,而是疲劳时就想休息是人类的本能。
找一个树荫乘凉是个不错的选择,柔软的青草向他招手,不远处汩汩流淌的清泉,提示着他去冰镇一瓶让人恢复精力的葡萄酒。
接下来,他满心欢喜地从背包中拿出包好的冷鸡肉和炸肉卷,往里面塞进一些楔状的格鲁耶尔或罗克福尔干酪后,开始享受他的午餐了。
在准备这些饭食时他并不觉得孤单,因为身边守候着天生忠于主人的朋友。猎狗侧卧着,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主人,打猎工作把他与它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他俩是好伙伴,猎狗很喜欢与主人共享午餐。猎狗的食欲大得出奇,食量大得就连大胃王也无法想象。
最后,美味的午餐结束了,人与狗各得其所。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宁静,令人心旷神怡。现在正值晌午时分,万物皆需休息,何不小憩一会儿呢?
如果有几个好友在身边那乐趣就会倍增,因为大家把各自的军用饭盒装过来的饭菜凑在一起就会成为一桌丰盛的宴席。人们在一起探讨打猎的经验得失,共同想象下午的辉煌战果,那是多么惬意呀!
这时,如果有仆人扛着酒赶过来,大家喝上冰凉的马德拉葡萄酒、草莓或者菠萝汁,或者可口的饮料、神奇的调制酒,兴奋的暖流沿着血管在周身流淌,那种美妙舒爽的快感怎是俗人能体会得到的?
即便如此,这种快乐享受还远未结束。
女士们
有好几次我们各自邀请自己的妻子、姐妹、表姐妹还有其他女友参加我们的消遣活动。
在约好的时间,一辆辆轻便马车飞驰而来。车上坐着头戴鲜花和美丽羽毛的漂亮女子,一路欢声笑语,这些女子的装束既有军人之风又有妩媚之色,本教授也不由自主地端详起来。
车门一开精彩就此展开:佩利戈尔干酪、斯特拉斯堡的美食、从阿沙尔的店里买的可口糖果,还有各式新奇的美味小吃。
香槟酒的魅力也不容小觑,它们在纤纤玉手中欢快地冒着泡泡。众人在柔软的草地上或坐或躺,酒瓶塞子飞向空中。在这以天地为餐厅,以阳光为照明的宴席上,人们说说笑笑享受着在大自然中无拘无束的欢乐。这时人们的食欲是大自然赐予的,无论多豪华的室内餐厅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主持人发出结束午餐的指令,男士们拿起猎枪,女士们拿起帽子。互致告别后,美人们坐上马车便消失在视野以外,只有等到晚上才能与她们的爱人相见了。
上述场景我在帕克托罗斯水域旁的上层社会中见过,但还说不上奢华排场。
我也曾在法国中部以及几个边远地区狩猎过,见到美貌的女士和青春灿烂的少女兴致勃勃地登上乡间马车甚至是简单的驴车赴约。她们开玩笑地抱怨交通工具的不便,随后涂过果酱的火鸡肉铺摆在草地上,还有自制的馅饼,还用备好的配料现场调拌出一道沙拉。我也见过她们赤着脚、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我也参加过她们吉卜赛式野餐之后的游戏和嬉闹。因此我知道虽然没有豪华和奢侈,但她们的欢快、魅力、喜悦却毫不逊色。
分别的时刻到来时,何不互相亲吻一下呢?先吻一下今天志得意满的狩猎冠军,再亲一口今天运气最衰的倒霉蛋,为避免妒忌还要与其余的人一一吻别。依据当地人分手的风俗,我们也都有了入乡随俗赢得友谊的权利。
手持猎枪的兄弟们,你们一定要在女士们到来之前多打些猎物,因为经验证明,女士们离开后一般是再也打不到猎物的。
为解释这一奇特的现象,人们给出了多种猜测。有人说这是由于消化食物令人疲倦,这种观点主要考虑了身体方面的因素;也有人说这是由于难以控制的胡思乱想导致精力不集中;还有人认为这是由于女士的娇柔细语使男人归心似箭、无心打猎。
至于猎人自身,我们将审视内心的最深处。我们相信猎手们都是“易燃物”,而女人们正值花样年华,因此异性相吸碰撞出生命的火花不可能不冒犯掌管人间狩猎的月亮女神黛安娜,于是在这后半天里女神便不再保佑那些唐突的冒犯者了。
之所以说“后半天”,是根据恩底弥翁的传说故事,月亮女神在天黑以后就变得严厉异常了(参看吉罗代的绘画)。
我们本章简述了猎宴之乐的一些趣闻,这一话题完全可以写出一篇既有趣又有意义的华丽篇章,列位读者如有兴趣不妨一试。
【论消化】
导言
有一句古谚语说:食而不化,生不如死。人类必须消化才能生存,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是牧羊人还是国王,在这铁定的规律面前一律平等。
但真正了解消化是怎么回事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所有人都像方丹那样写关于消化的散文但并不真正地了解。为此,我准备用简单的术语对消化过程进行描述,我相信,当方丹先生听到哲学家指出他的作品只不过是篇散文时,他肯定最高兴了。
吸收
食欲、口渴、饥饿都是身体需要摄入新能量的信号,如果我们无视或违背这些信号,疼痛便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来折磨我们了。
进食是从食物进入口腔开始到食物进入食道为止,此过程又叫摄食。这一过程中虽然食物只运动了几英寸的距离,但却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与反应。
首先,固态的食物被牙齿切碎,口腔里的各种腺体分泌液将食物打湿,舌头将食物抵在上腭处捣碎、挤压,使食物的香味、汁液流出。然后又将食物在口腔中部压成小团,借着下颚的力量,舌头抬高使食物沿着舌头的斜面滑入咽腔,然后再由咽部将食物挤入食道,食物随食道的蠕动进入胃里。
第一口饭的处理过程就是这样,第二口饭的处理方式完全相同。两口饭中间喝的饮料也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这种吞咽过程一直持续到摄食本能警告我们应停止进食时才会结束。但第一次发出警告时人们会很少理会它,因为不渴而喝是人类特有的优势,而且厨师的手艺会让并不饿的人也想品尝一下。
每口饭在顺利进入胃里之前都要过两道关,它们究竟如何过关是一个值得我们高度重视的话题。第一关是防止饭菜在走到鼻腔后端时被堵住,幸运的是上腭后端的下垂走向与咽部的特殊结构成功地克服了这一道难题;第二关是必须防止饭菜在途经气管时被吸入。这一危险更为严重,因为任何外物进入气管都会引起剧烈咳嗽,直到异物被人体咳出为止。
在吞咽过程中声门会进行收缩,因为声门上还有会厌的保护,所以人在吞咽食物时,会本能地屏住呼吸。虽然整个口腔的构造有些怪,但食物还是能比较轻松地进入到人体胃部。一旦进入胃里,消化系统的活动就不受人的主观意识支配了,食物的消化阶段就正式开始了。
胃的功能
消化是一个纯粹的机械过程。消化器官可以被比作一架安装了过滤器的磨,留下的是食物中的营养成分,同时过滤掉不能被人体吸收的废物。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激烈争论食物在胃里是通过发酵后再消化,还是经由胃酸的化学反应,抑或通过微生物分解的方式消化的呢?真实的情况是上述几种方式都或多或少参与胃的消化过程,人们的错误在于试图把由众多因素归因于某种单一的过程。
食物先是在口腔和食道里被唾液浸润,然后进入胃里进一步被大量胃液浸泡,继而就要经受一连几小时华氏一百多度的高温发酵。胃脏器官的运动加速了食物的筛选与混合,这两种消化方式同时进行。在此过程中,发酵肯定也发挥了作用,因为几乎所有食物都是可发酵的。
在这些过程中,胃里的食物所形成的乳糜状物质经过胃黏膜吸收部分营养成分后,通过幽门进入肠道。最后胃里的食物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地排空了,正像胃里的食物是通过嘴巴一口一口地填满一样。
幽门是连接胃肠的一个管道,其特殊构造使食物很难从肠里返回胃里。这个重要的通道很容易阻塞,长时间阻塞引起的剧痛往往致命。在幽门出口处接收食物的肠道叫十二指肠,其长度约十二指,故而得名。食物糜进入十二指肠后就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在这里混入胆汁、胰液,颜色也从先前的灰白变成黄色并开始具有粪臭味,越往直肠方向这种臭味就越强烈。食物糜中的各种成分之间相互作用,使食物糜的形态继续发生变化。与此同时,食物营养成分的分解也会产生一些气体。
使食物糜从胃里排出的本能力量继续发挥作用将它排入小肠。在小肠中食物糜被相关器官分解吸收,运至肝脏溶入血液,以补充血液中由于脏器吸收以及呼吸蒸腾作用导致的营养成分损耗。食物糜最开始是一种白色无强烈气味的物质,而到最后经提取养分后排泄出来的却是具有强烈臭味的暗色固态物,这一过程很难解释。但从食物糜中吸收养分却是消化过程所确定的,当提取的养分进入循环后,人立即就会感觉到体力的增加,这是血液的养分得到补充的直接证据。
消化液态食物比消化固态食物要简单得多,用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液体食物中的固态部分与食物糜的消化吸收过程相同,纯液体部分被胃吸收后进入血液循环,经过肾的过滤和浓缩后形成尿液,然后尿液经输尿管排入膀胱。
膀胱括约肌可以让膀胱存留一定的尿液,但随着尿量的增多逐渐加大了对膀胱的刺激,就会让人体产生排尿的欲望。紧接着,膀胱自觉收缩将尿液排出体外,尿液排出的通道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从来不直呼其名。
消化过程的时间长短不一,与个体的情况有关,但平均时间大约为七小时,其中三个小时在胃里,剩下的在通往直肠的途中。
上述的解释来自最权威的专家,当然我对原注中枯燥的解剖学知识以及抽象的科学论述进行了必要的删减。读者们运用这些知识可以判断最后一顿饭现在运行到什么位置。简而言之,前三个小时食物在胃里,随后从胃里排入肠中,七八个小时后,来到直肠等待排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