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了解一下胡国豪总裁生前的一些情况,麻烦你啦。”崔队客气地说。
“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们尽管问吧。”朱美凤很配合。
“听说胡总有心脏病史,对吧?他平常都服些什么药?”崔队问。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胡有心脏病,不过老胡本人从来不当回事……”
“‘不当回事’是什么意思?”坐在侧面的小川警官插话。
“他老说自己是铁打的金刚”,朱美凤瞟了小川警官一眼,口气揶揄地说,“这不,再是铁打的金刚也趴下啦。”
听她这话,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嘲讽和无奈。似乎朱美凤对丈夫的死并没有多少悲痛,说不定这个胡国豪在家里也是霸气十足的主儿。
“那他服什么药吗?”姚警官追问了一句,她的态度沉稳机敏。
“有阿司匹林,一天四粒。还有两种叫什么‘酒石酸’、什么……‘乐克’,名字我忘了,老胡没服几天就停了。”
小川在本子上记录着。
阿司匹林是一种典型的扩张血管药,临床常用于预防心肌梗死,或脑缺血发作,这和警方掌握的情况吻合。
崔队颔首,表示明白了。
“胡国豪有失眠症吗?”姚警官又问。
“这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吗?”朱美凤抬起美丽的眸子,审视着女警官。
“是这样,我们法医在他的胃液和血液里检测到阿司匹林和安眠药成分”,崔大均解释说,“阿司匹林的成分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安眠药的浓度明显超过了一般含量。”
“老胡确实爱失眠,晚上经常服安眠药”,胡夫人口气平和地说,“有时彻夜难眠,心里烦躁,多服几粒也是常有的事。”
“胡总平常服的是什么安眠药?”姚警官问。
“以前服过‘利眠灵’,后来不大管用,就改服‘冬眠灵’了。”
姚莉和崔队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唔,是这样。”崔队释然。
“胡太!”小川警官还想问什么,崔队示意制止了他。
“谢谢你的配合,胡太!”崔队客气地对朱美凤说,“我们对胡总的意外去世表示哀悼,以后需要了解情况,我们会再找你。”
“好,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事,我现在回去了。”
朱美凤高雅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待朱美凤走出办公室后,小川低声咕哝道:“师父,怎么你不让我再问了?”
“还问什么?明摆着是心脏病突发嘛”,崔队训斥自己的徒弟,“你小子不要好大喜功,把简单的问题给弄复杂了!”
“我瞧这个胡太死了老公,并没有多伤心的样子。”小川似乎不服气。
“她伤不伤心,要作秀给你看呐?大款的太太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崔队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面前的年轻警官,“你知道深圳这座天堂有多少怨妇和二奶吗?”
“不知道。”小川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但朱美凤肯定是其中的一个。这不结了吗!”
“你说她是一个‘怨妇’?”
“未必她是‘二奶’?你小子的脑子怎么少根弦!”崔队抢白道。
“唔。”小川警官挠挠后脑勺,仍然一头雾水。
姚警官捂着嘴笑。
“我认为,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基本可排除胡国豪不是‘游泳意外死亡’的因素。”崔队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么?”小川警官期待地问。
“除非发现有新的疑点。”姚警官抢先回答。
崔队没有吭声。
“明白了,头儿!”小川恍然。
3
待警方的人都离开地豪大厦后,聂风在会客室向阿英详细了解到事情的某些内幕。
阿英全名叫冯雪英,是一位漂亮的白领丽人,广州J大公共关系专业毕业生,未婚,给胡国豪做秘书已有四年。此刻,她的眼圈有点红肿,脸色苍白,表情失落。看得出,她对胡国豪意外去世的悲伤和震惊是真的。直觉告诉聂风这位心理学硕士,从胡国豪身边最接近的人和仰慕者口中,也许可以得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关键是要创造一种坦露心事的气氛。一个人处在痛苦和失落的孤独中,是需要向人倾诉的。但她一般不会向熟悉的人谈,甚至不会向亲人吐露。有时反而会向陌生人谈起,一个擦肩而过又不让人反感的陌生人,往往是最安全的倾诉对象。
聂风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切入口,他从采访胡国豪的印象谈起。
“胡总对西部房地产的开发见解,令人耳目一新,而且非常具有前瞻性,确实令人佩服!我采访过许多著名的企业家,像胡总这样有个性和魄力的并不多见。”
阿英抬起眸子瞅了他一眼。
“这一期的《西部阳光》杂志,就准备用胡国豪的照片做封面。”聂风继续说,然后叹息了一声,“可惜胡总本人看不到了!没想到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也许是聂风的诚恳表示打动了阿英,至少是获得了她的好感。在聂风恳谈的牵动下,她随后谈了很多胡国豪的事情,话语中流露出对胡的死因的某种疑惑。
“我总觉得,胡总死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呢?”
“我只是感觉……”
在继续深入的交谈中,阿英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情况。
“胡总在出事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聂风问。
“有一件事……”阿英回忆道。
事发前一天的早晨,阿英给胡总送文件时,发现大班台上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奇怪符号,形状像一个空心的“山”,但下面带弧形,所以又有点像“元宝”。在符号的下面有一排打印的数字,笔画很粗,有初号黑体字那么大。胡总当时刚进门坐下来,拿起纸瞄了一眼那个符号,表情起初有些困惑。他眯缝着小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排数字,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立刻把纸收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纸?”
“一张普通的纸,像是A4打印纸。”阿英说。
“你记得那排数字吗?”聂风追问。
“我只瞟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好像最后三个字是791。”
“791?……”聂风沉吟道。
“你觉得胡国豪当时是什么心情?”
“说不出来,感觉胡总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好像见到什么可怕的咒语……”阿英思索着。
暗藏杀机?——聂风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你给警方说过这件事没有?”他问。
“没有。”
“为什么喃?”
“他们没有问起过”,阿英回答,“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因为……”
“那张纸不在了!”聂风接过话说。
“对,胡总出事后我在办公室找过,但是没有找到。”
“胡总的大班台抽屉呢?”
“所有抽屉都找过了,没有。”
“胡总办公室有保险柜吗?”
“没有。”阿英答道。
聂风觉得她的口气好像有些迟疑。
但阿英接着补充了一句:“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
看她的表情,这句话应该是真的。聂风隐约觉得,她话中的“所有能找的地方”,似乎有所指。这只是感觉,他没有再问。此外,聂风感觉到阿英的情绪和话中有一种伤感。而且在伤感之外,好像还有点其他情绪,但是是什么,还说不准。
“我能再看看胡总的办公室吗?”他礼貌地问。
“可以。”
阿英带聂风到胡国豪的豪华办公室。阿英的秘书室就在相邻的外屋。
高档布料墙,如意纹地毯。木雕鳄鱼,水晶玻璃烟缸。一切依旧,但已经物是人非。大班台后面的高背沙发空着,墙上的地豪巨幅照寂寥地悬在高处。
原地巡视了一下,果然不见有保险柜。
透过宽敞的大玻璃窗,可以鸟瞰地平线远方的建筑森林,整个鹏城的楼宇尽收眼底。
四天前采访胡国豪的情景仍像在眼前一样。当时还有五六个人坐在外面大厅的皮沙发上,都是排队等候胡国豪会见或是要向他汇报工作的人。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整个地豪这艘航空母舰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如今胡国豪已不在人世,走出总裁办公室,外面大厅显得空荡荡的。令人有种豪华似梦,世事无常的感觉。
当晚,聂风向《西部阳光》吴总编报告情况。
“你好!吴总,是我,聂风。”
“啊,情况怎么样?”话筒里传来关切的声音。
“情况扑朔迷离,需要进一步跟踪采访。”
“那可不行,家里采访任务很忙。”吴总编不同意。
“胡国豪死得的确蹊跷”,聂风竭力解释,“这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你想……一个地产大鳄突然去世,而又真相不明,这可是所有新闻单位紧追不放的题材哦。”
吴总编在电话那头犹豫着。
“我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聂风加了点筹码。
“那好,给你一个礼拜时间,写一篇追踪报道。”
“一个礼拜可能不够,哪能这么快就破案呀!”
“唔,……那就十天吧。”
老报头做了最大让步。
“谢谢老总。我发回去的采访稿,您看到了吗?”
“看了,挺不错!明天就发稿。”
“我建议标题稍微改一下。”
“改标题,为什么?”
“最好加个副标题——胡国豪生前最后一次接受媒体采访。”
“妙!这能更吸引读者的眼球。”
怪不得聂风深得吴总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