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要干吗?”男洗手间外面,万寻寻满脸通红地看着林蕤很大爷地向她招手。
这话问得没技术,什么他要干吗?
“我一个手要拄着拐,如果松开拐杖,我就会倒地,是不是?”林蕤耐着性子解释道,然后理所当然地反问,“所以我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我问你,你一只手可以解开皮带和裤子拉链吗?”
万寻寻认真地想象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回答:“好像不能。”
“是吧,那你说,我喊你是为了干吗?”
“可、可这里是男厕所!我从小到大也没进过男厕所!”
“你也太残忍了,我都这样了你还强调你的自尊,难道你想让我去女厕所?那样你就开心了?”
这……这根本不是残忍不残忍自尊不自尊的问题,他就算真去女厕所她也没什么可值得开心的啊。
万寻寻踌躇地绞着手指,要是被自己爸妈知道她为了帮人上厕所而进了男厕所,尤其是自己爸,肯定会觉得她给家里的列祖列宗脸上抹黑!
林蕤看着她,一眼便明白她在进行思想斗争,于是激将一般地叹口气:“算了,我看我还是回去找乔聿来帮我吧。”
找林乔聿?
“不用不用!”万寻寻一时冲动便大声制止了他,可惜接下来的话还没组织好,支吾着:“我是说……那个,我们可以再研究一下其他方案……”
“什么其他方案?”林蕤板着脸,她还有完没完啊?都要尿出来了,想趁机憋死他是不?
不过仔细想想,万寻寻深知是自己的失职而害他右腿骨折,而他还很仁义地没有把她供出来,如此一来,她要是不帮他上厕所好像违背万家良知,那样就是不仁不义,要是被自己爸知道,后果比给家里抹黑还严重。
所以万寻寻决定了,双手握拳,表情认真地走进了他所在的男厕所,保持面部严肃说:“我来帮你,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看她一张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的觉悟,林蕤反而觉得胸中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他不过是让她帮忙上个厕所,她至于摆出这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吗?他又不吃人,就算吃也不会吃她。
瘦巴巴的,又没多少肉,红烧清蒸都不可能好吃。啊,不过倒是可以哪个吸管来吸吸骨髓。
不好不好,林蕤发觉自己的想法重口味了,于是阴着锅底脸,极不耐烦地一歪头,首先示意她:“第一,你能不能先把门关上。”
“哦哦,对对。”万寻寻听话地按他的吩咐去做,急忙转身将厕所的门关严,再次回过身,蓦地发现一封闭起来,洗手间里的空间简直变得窄小不堪。
她这下有些慌了,根本周旋不开,因为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就站着林焕,她紧张得根本不敢再上前一步。
孤男寡女……共处一……洗手间,万寻寻这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整张脸顷刻间火烧平原。
“第二,你愣什么呢?帮我解皮带啊!”林蕤也火大,真没见过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够呛。
万寻寻的心中在默默流泪,她真后悔和老爸老妈回国来到林家,更后悔是自己的失误令林家老大的右腿骨折。可惜无论再怎样痛心悔过,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解他的皮带。
然而她不敢正视他,死死地闭着眼睛别开脸去,颤颤巍巍地解开了他皮带上的扣子,随后便听到他又一声命令:“还有第三的拉链,动作快点。”
万寻寻的脸已经不再是火烧平原,而是火烧喜马拉雅山了。
无奈她身为被告早就被剥夺了发言权,只能安安分分地依命行事。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他“刷”的一声拉下拉链后,她便飞快地转过身去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开始唱歌。
身后的人在专心地上厕所,她痛苦地在放声唱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林蕤是真心拿她没辙,她的那种行为,好像生怕其他来上厕所的男同胞不知道某个坑位里还藏着个女同胞一样。
好在十秒钟后,厕所上好,裤子提好,手洗好,连拉链都费劲地拉好了,唯独……皮带系不好。
林蕤为此而深深叹气,这种时令他有种挫败的无力感。转过身一手拍在万寻寻的后脑勺上,让她五音不全就别吓人了。待她小心翼翼地捂着眼睛并从指缝里张望他的时候,林蕤指指自己的腰部,仰起下巴俯视她,眼角寒光一闪,酷酷地放话:“交给你了。”
万寻寻整个人都僵住了。
“呵呵……这个还是……你自己来吧。”万寻寻打起退堂鼓的同时,双脚也在不停地向后退,打算以此逃出洗手间。
“看来你又打算走了?”林蕤一眼识破她的意图,于是故作风淡云轻,嘴角一勾绽放出极其大度的灿烂微笑,“好吧,那么有劳你替我将乔聿叫来这里,她会帮我完成你没完成的工作。”
和他在一起相处久了,她自然明知这是他惯用的激将法,可偏偏就是被挑衅到了。所以又自告奋勇地跳回来,不就是皮带嘛,解都解过了,还怕什么?
系就系!
不过还是需要道歉一下,那就是未来的老公,万寻寻对不起你!
林蕤低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系个皮带也笨手笨脚的,一头大汗,眉头也紧紧地锁起,很是努力。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她。虽说平时坐在车里也有机会瞄她几眼,可当时他就是没心情搭理她。
她是突然冒出来的万家人,而他深知,她的父母企图让他的两个妹妹物归原主。归根结底,乔聿与新白确确实实不是林家的亲生骨肉,可他和老妈一样,就是说什么都不想还回去。
人非草木,有了感情,自然难以割舍。
结果,他也把她列到了河的对岸。在地上画出个圆圈和她保持距离,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没想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的幼稚。
何况……她明明就什么错都没有。一定要怪的话,就怪这坑爹的现实。
林蕤有点分心,眼神从她的眉心一路向下扫。半垂的眼睛,睫毛出乎意料的长,嘴巴很小,衬着尖下巴,看上去倒有几分姿色。奇怪,她一直都是这张脸吗?怎么以前没注意到?啊,她一定是察觉到他在盯着她看了,双颊开始绯红,让他顿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嗖”地一下给抓住了。
直到她试探般地向上抬起眼,而恰恰就是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瞬,林蕤的脑袋里发出“砰”的一声响,不、不太妙了。
万寻寻则是向后缩了缩脖子,只见林蕤突然没有预兆地低下头,并且越发贴近自己,她紧张无措搞不太清状况:“你……你怎么了?”
经她那么一问,林蕤猛然惊醒,双眉一皱,迅速直起身又恢复那张不情不愿的***资本主义嘴脸。
他干咳几声转移话题,张口就是凶巴巴的语调:“慢慢吞吞的和个万年乌龟一样,你到底系好了没啊?”
“早就已经系好了啊。”万寻寻诚实回头,末了松口气般地转身去开门,畏畏缩缩地对他说,“那个……既然上完厕所就回去吧。”
说不清原因,林蕤竟然觉得此刻的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看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就好像是灵魂都被人剜走了一块,尽管只有小小的一块。
奇怪,林蕤在内心摸下巴呈现柯南思考状,困惑的进行起三省吾身,他为什么要感到空落落?为什么还是在她转身背对他的那一瞬间?最为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像白痴一样的想法?难道他自己被掉包了?他可不是二逼的文艺少年更不可能具备那些酸到太平洋的少男情怀啊。
只不过残酷的现实却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来矫情,就当万寻寻打开厕所门时,林乔聿正站在那里,见此情景,她再怎样吃惊都不足为奇。
这状况是再明显不过的,林乔聿见林焕这么久都没回来,大号也该大过好几次了,于是便匆匆赶来男厕所外面等人。谁知某扇门一开,从男厕所里走出来的人不仅仅是一个万寻寻,在她的身后,还有表情微尴尬的林蕤。
难怪林乔聿会一下子懵了。
“……我、我是来探病的,啊对了,我先把杂粮蔬菜粥拿回病房,你们慢聊。”万寻寻脸红心虚地跑向外面的洗手台,拿过放在上头的保温瓶拔腿就跑。
剩下林蕤和林乔聿一兄一妹站在男厕所外面对持。
死气沉沉的静默让林蕤颇有种外遇被抓包的违和感,很快就不爽起来,他干吗要唯唯诺诺的?不过是被自己妹妹看到有女生陪他上厕所而已,又没做其他不该做的事。下一秒又觉得这话不对,应该说是没做成,所以是未遂才对……
想到这,他反而更加失望了。
“哥。”这时,林乔聿终于开口,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满是责怪与埋怨的神色,“你怎么会和她在……在那里面?”
“那里面”这三个字,林乔聿说起来的时候还很是嫌恶,仿佛她尊贵的嘴里不该说出任何不堪之物。
这问题真难回答。
林蕤纠结地皱着眉,只是移开视线,却什么也没解释。
林乔聿很知趣,也不再问,而是走上前来扶住他,尽管仍没消气。
她闷声说:“我扶你回去。”
林蕤“嗯”了声,对于林乔聿表现出来的明显委屈,他并没觉得有任何愧疚。尽管,他心里清楚她并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至少,是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他妻子的妹妹。当然他从不想要伤到她,对于她的情绪和想法,他向来都会做到小心翼翼。可有些时候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令他觉得疲惫到麻木。
他总是在她的面前树立出一个值得依赖与依靠的形象,只是单纯的不想她对他失望,却忘了他自己的肩膀,还没有那么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