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宸低头看了看,再次紧紧地拥住了怀里的人。
隐在夜色里的人见了这一幕,心里翻滚着一阵强过一阵的恨意,细长的指甲掐进细嫩的皮肤里,慢慢渗出丝丝血迹。
苏锦儿回梧桐院内换了身衣裳,便带了时夏朝凝香院而去,时夏本不愿公主和代曼有过多的接触,但却不能直接对公主道明,害怕提及过去的不开心的回忆,便也能由此进行,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在公主和代曼有所接触时,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公主,不让公主受到伤害。
对于苏锦儿开换书店之事,代曼自是知道,原本她以为苏锦儿的开了这书店,她自不会整天待在竹林书院和煜宸待在一起了,自己便有了去陪着煜宸的机会,但是她没想到煜宸竟然出去找了她。
代曼靠在软榻上,吸着香炉里面袅袅而出的香气,脑海里一一回忆着这些事情,她突然想到,在苏锦儿失忆之前,煜宸待苏锦儿一直不是这般,原本,煜宸待她是那样的冷漠无情啊,对了,那时他还当着苏锦儿的面抱着自己,那样深情的看着自己……
香气冲鼻,代曼想的入神靠香炉太近,受不住咳嗽起来,寒香连忙上前轻轻抚着代曼的背,代曼一手挥了香炉,慢慢躺在软榻上。
一定是煜宸对苏锦儿失忆之事感到愧疚,是的,或者……是煜宸因为觉得惩罚了苏锦儿害怕皇帝怪罪,才出此下策,想要去弥补她,一定是这样的。
香炉滚落在地上,一旁候着的丫鬟立即过来换了一个安神的香炉。
想及方才煜宸抱着苏锦儿的场景,代曼的手再次紧紧地拽住了衣角,听见屋外苏锦儿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姐姐,你来啦。”代曼起身拉住苏锦儿的手坐在自己身旁,挥手示意寒香拿香料过来,寒香会意,动身去拿香料,在经过时夏时,动身狠狠地撞了她一下,时夏一心只在公主身上,未注意寒香的靠近,稍未注意,跌坐在地上。
苏锦儿看过来,立即走过来,“时夏你怎么了?”
手臂刮在桌角的刺痛感传来,时夏忍着疼瞪了寒香一眼,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时夏没有站稳,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没事的,夫人。”
苏锦儿在时夏身上打量几眼,一眼便看见了时夏背在身后的手,她拿起时夏的手臂,拉起袖口瞧了瞧,“还说没事,都蹭破皮了。”说完,便回头问代曼:“妹妹,你这里可有擦破皮的药水和绷带。”
代曼白嫩的手指正拾着小勺子往香炉里添香料,抬眼瞧着时夏笑了笑,“不过是个丫鬟,怎的细皮嫩肉蹭都蹭不得,竟倒成了千金之躯?”
一点小伤时夏自是不会在意,只要公主没事,她便放心,自己受点委屈和侮辱又能如何,只要公主能平平安安,她拉下袖子,低声道:“夫人,时夏没事的,只是轻轻蹭了一下,并无太大关系,过两天它只是会复合的。”
苏锦儿皱了皱眉,转头朝代曼道:“妹妹,今日我先携了时夏回去上药,明日再来包这香料罢。”说完,便欲退身出去。
代曼站了起来,拉住苏锦儿道:“姐姐,我这里岂能没有这上药的药水?”说完,招了招手,候在一旁的丫鬟站了过来,“带时夏去后院包扎伤口。”
丫鬟应了声,转身走向时夏。
时夏摇了摇头,“不去,我要和夫人待在一起,哪也不去。”
苏锦儿柔声道:“你先去包扎伤口,我在这寻了几味香料等你。”瞧了瞧她手臂上渐渐渗透出来的血丝,脸色一沉道:“快去。”
时夏本是不依,但又怕公主担心自己,想着代曼也不敢对公主如何,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丫鬟去了后院。
寒香拿了香料走过来,将香料放在软榻旁便悄悄退了出去。
代曼拉着苏锦儿的手坐在身旁,取了香料一一放进香炉里烧着,闻了几炉,选了几种安神的香料便准备去寻了时夏回去,刚起身道别,代曼便委屈道:“姐姐,你是因我曾未护你周全,害你失了忆,你便在责怪我,因此不肯多陪陪曼儿吗?”
“责怪?我不是感染了风寒失却了记忆吗?我又怎会责怪你?”苏锦儿疑惑道。
代曼喃喃道:“姐姐没有怪曼儿就好,曼儿真是害怕姐姐责怪曼儿……”
苏锦儿拉了代曼的手,“我为何要怪你?”
代曼看了看苏锦儿,欲言又止,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姐姐,那都是一些不开心的回忆,姐姐你忘记了也好。”见苏锦儿眉目间升起疑惑和不解,欲再想问自己这背后的原因,代眼嘴角闪过讥诮,但随即为难道:“姐姐,你就不要再问曼儿了,曼儿不能说,若……姐姐……姐姐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啊,曼儿自是不能说的。”
苏锦儿愣愣地点点头,别了代曼便心不在焉地朝梧桐苑走去。
不开心的回忆?是什么呢?时夏说她是染了风寒失了记忆,可今日根据代曼所说,似乎并不是这样,苏锦儿胡思乱想了一阵,进了院子却突然想起时夏还未回来,还未进屋,她便立即转了道。
夜风四起,想起时夏方才不愿离开自己的神情,苏锦儿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一路朝凝香院跑过去,夜色里,一个人也正跌跌撞撞地朝着苏锦儿跑过来,“夫人?”时夏看见苏锦儿,征了一瞬,便疾步跑了过来摸了摸苏锦儿的手,“夫人,时夏还以为你不见了,时夏刚刚好担心你。”时夏声音哽咽,眼眶在夜色里泛着水泽。
苏锦儿见了时夏,心安了下来,抚着时夏的背安慰道:“我怎么会不见呢,我还怕担心你不见呢,我刚刚还在想,天这么黑,我们的时夏迷路了可怎么办呢。”
时夏被苏锦儿逗笑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笑道:“时夏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迷路。”
苏锦儿想一个大姐姐一样拍了拍时夏的头,拉着她的手看了看,时夏不想公主担心自己,便摇着手在苏锦儿的面前晃了晃,道:“时夏的手包好了,夫人你看,包的可好了。”
苏锦儿再次宠溺地拍了拍时夏的头,牵着时夏往梧桐院里走。时夏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牵着自己手的公主,眼眶渐渐模糊起来。
凝香院的后院内,给时夏涂药水包扎的丫鬟却有几分惴惴不安,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慌乱不已,她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希望一切能相安无事。
半夜时分,整个梧桐院内静悄悄的,偶有府内巡逻的人走过,院子内守夜的嬷嬷也打着灯笼昏昏欲睡。在前院的侧房内,未点着灯光的黑漆漆的屋子里,时夏正紧紧抱着手臂蜷缩在床上,粘稠的汗液将打湿的头发粘在异常苍白的小脸上,她的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
一步步移下床,几股虚汗从她额头上渗透出来,她颤抖着手擦亮了屋子里的灯,漆黑的房间内突然变亮,时夏的眼前尚觉模糊,她颤抖地伸出手来,待看清手臂上整片溃烂的肌肤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冷,很冷很冷,有雨从天上飘落下来,混合着空气中飘散的灰尘粘落在苏锦儿的肌肤上,她蜷缩着,想要从能留住哪怕仅仅一丝温暖,阴凉潮湿的环境内,阵阵寒气从地面上不停地冒出来,她浑身颤抖,无法动弹,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当一阵尖叫声划破天际,传过来时,蜷缩在床上的苏锦儿猛地惊醒过来,屋外有人走动,她心里一阵慌乱,她颤抖着裹着被子,朝屋外叫道:“时夏。”
“夫人,时夏她……她受伤了。”屋外有声音传过来,那声音里含着慌张和害怕。
苏锦儿慌忙地赶到后院时,几个嬷嬷正欲将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惨叫的时夏拉出去,一个嬷嬷的手粗鲁地捂住时夏的嘴,“你这个死丫头,大半夜的嚎什么嚎,吵了主子们休息。”时夏紧紧咬着牙,脸色惨白一片,见了苏锦儿,她哇地一声痛喊出来,“公主,时夏……时夏的手好疼。”
苏锦儿冲过去一把抱住时夏,“时夏你怎么了,时夏。”见时夏用力地抱着手臂,她的视线落在时夏的手上,这才注意到,时夏手臂处的衣服都浸满了血迹,那血迹却不似一般的血迹,极深极深的红色,粘在衣服上,结出的却是黑色的痂。苏锦儿看了眼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夏,颤抖着双手撩开了她的衣袖,白嫩的肌肤上是整片整片溃烂的肌肤,鲜红的血丝从溃烂的肌肤里汩汩流出来。
时夏垂眼看了一眼,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叫太医,快。”于淳赶了过来,见此一幕,他厉声道。
苏锦儿浑身颤抖着抱住时夏,不停的喃喃道:“别怕,别怕,时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