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樾从小锦衣玉食,结交的又多是文人雅士,即便去勾栏,会的也是青楼名妓,几时听过这等粗俗之语?何况此言从秦怀岳口中说出,便如自己吐出一般畅快淋漓,即使先前闷闷不乐,此时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却见秦怀岳脸色凝重,又觉得此时大笑甚是不妥,好不容易收敛笑容,一个轱辘起身坐好,正色道:“你奶奶的,咱俩好兄弟,你爹就是我爹。”
秦怀岳屈指算道:“我爹今年只有五岁,我在……那个时代的时候,约莫记得他在善王家做过琴童。”他这两天也多有耳闻,以桓栉斩草除根的手段,不要说琴童,恐怕连善王家的琴都不放过。秦怀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樾王爷,若能助秦某救出家父,秦某的小命,就是樾王爷您的。”
桓樾大惊,急忙伸手搀扶:“什么这条命,哪条命的。你看看我俩的样子,岂不是天定的缘分?”这话一说完,自己也觉得怪异,却一时不知如何补救,只得讪讪地傻笑。
秦怀岳老毛病又犯,满脸红得像个沙果。桓樾心中一抖,竟然生出想咬一口的念头。
翌日,桓樾一早就着朝服面圣,去为善王他家琴童说情。秦怀岳见一向晚睡不起的桓樾樾王爷站在镜子面前哈欠连天的模样,心里生出些感动。
桓樾在大殿外站了两个多时辰才在被桓栉传召至御花园。时值寒冬,冻得鼻涕直流,估计那太监也知道这十三王爷成不了啥气候,也冷言冷语相待,所幸桓樾是个脾气好的,也不着恼。若换了秦怀岳,早掳起袖子一顿胖揍。
桓栉帝正摆弄只小鸟,一回头见桓樾和笼子里的鸟儿差不多,冻得直哆嗦,莞尔一笑:“十三弟久不见,今儿怎么想起来进宫看看朕?”
桓樾从袖子里摸出两幅薄绢:“臣弟最近刚刚淘得,乃前朝青石散人所绘真品春宫,千金难求之物啊!臣弟看着难得,故与皇兄共赏玩。”
桓栉帝淡淡扫了一眼,道:“前朝皇帝因美色误国,樾王爷莫非想让朕重蹈覆辙?”
桓樾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臣弟不敢。”
桓栉微微一笑,伸手将笼子里的鸟放了:“自家兄弟,说说玩笑话罢了,何必吓成那个样子。你本次前来一定有事求朕,说吧。”
桓樾尴尬一笑:“什么都瞒不过皇兄。”趋前几步,低声道:“臣弟前些日子,看中了个姓秦的琴童,年方五岁,长的实在是玲珑乖巧,可人疼。桓栉帝皱眉道:“看中了便取了去,何须与朕商议?只是十三弟越来越不像话,五岁孩童也不放过。”
桓樾脸一红,咬了咬牙,暗中顿了顿足,恨道:“秦怀岳,为了你爹,本王连脸都不要了,豁出去背一个龙阳断袖也就算了,还多了顶豢养娈童的恶名。”心念至此,自觉牺牲甚多,有种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快感,当下上前一步,做出一副吃不到浑身难受的人:“臣弟这点癖好……皇兄……哈哈……不过他是……是善王的人……”
桓栉沉吟道:“一个童子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朕前些日子下旨,嘱一概与反贼有关人员秋后问斩,这童子既然入了善王的家门,便是他家的人。莫非,臣弟要让朕为了一个童子出尔反尔?”
桓樾见桓栉帝表情似乎有点松动的迹象,连忙道:“臣弟恳请皇兄将此人赏赐。”桓栉帝似笑非笑:“赏?十三弟教朕以何名义打赏?流连青楼,还是搜集春宫?”桓樾被桓栉呛得说不出话,讪讪地傻笑,一时竟然像秦怀岳一样弄了个大红脸。桓栉嘴带冷笑:“十三弟是多情人,朕便给你个机会。鄄州最近屡遭狼阙来犯,皇弟若可带兵出征,无论成败,那童子赏了你又如何?”
桓樾连珠价叫苦:“皇兄岂不是为难臣弟,臣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带兵打仗?”桓栉一挥手:“如此便算了,朕也不便勉强。”
桓樾咬紧牙关,暗骂桓栉心狠手辣,刚想拒绝,不知怎么的,又想到秦怀岳跪下时脸上的神情,心中一堵,便咬了牙,一拍大腿:“臣弟自当全力以赴,歼灭敌寇,扬我国威!”言毕热泪盈眶,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好汉。
桓栉颔首:“如此甚好,那秦姓琴童,朕就给你留着。朕等着臣弟凯旋归来。”
桓樾心潮澎湃一时忘了自己姓什么,大话越说越顺口:“臣弟一定大胜而归!让狼阙看看咱们配天将士的厉害!”桓栉甚是满意,连连点头。桓樾还要再说点什么,显得自己更加英勇豪迈,桓栉帝摇摇手,阻止了桓樾又一轮的慷慨陈词:“行了,朕乏了。臣弟先下去吧。”
桓樾大声道:“臣弟告退。皇兄就等着臣弟的好消息吧!”言毕正要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八字步归去。桓栉伸手折下一枯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浇了桓樾一个透心凉:“去吧,朕倒是没想到,樾王与善王,倒是熟得很。”
刚才还满心雄心壮志,热血沸腾的桓樾突然觉得异常寒冷,大冬天的,冷出了一身的汗。
秦怀岳自从桓樾出去后,怎么坐着都觉得坐不安生,索性从后院翻墙出去,到处逛逛。一路上秦怀岳低着头,像做贼一样,生怕被人发现有两个樾王爷。待走到城门口,忽而一愣,之间那城门口上吊着一具尸体,也不知道风吹日晒了多少时日,早已经不成人形,看着衣衫依稀辨出是个女子,指不定这是善王哪位家眷。
秦怀岳暗忖,自己带兵打仗那么些年,从来未曾以这种手段对付战俘。如今城墙头挂着的,算不上皇帝的血亲,至少也是个沾点边的亲戚,果然皇帝的心思不是他这等带兵打仗的粗人可以理解得了。
胡思乱琢磨着,也就出了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当日自己被伏击的树林。秦怀岳百般滋味在心头啊,见四下无人,忍不住破口将派遣杀手的狗小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齐全。
“我X你XXX的,敢偷袭老子。害老子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我真他X的X死你全家。”
几句粗口说完,正觉得浑身舒畅,忽然眼前一花,一个白影从天而降。秦怀岳暗骂一声:“我X,又有刺客!”急忙向后一跃,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白衣人躺在地上,再看真切了,忍不住暗忖,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天外飞仙这回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秦怀岳便开始怀疑自己被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弄疯了。
躺在地上的是个女人,秦怀岳自鸣得意,一看你丫就知道是女扮男装,伸手将她扶起。在彻底看清楚她的脸后,秦怀岳只觉得月入溪水一片灿烂,雪光晶莹原来那么好看,心中那根弦,仿佛被谁拨了一下,颤巍巍地抖动。
那女子受伤不轻,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一朵柔唇一丝血色也无。秦怀岳不敢怠慢,当下伸手,把内力缓缓推入她体内。真气一入体。秦怀岳便觉得不对劲,可究竟怎么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冬日阳光明媚,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秦怀岳的一张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然后,他缓缓俯身,将一口真气,用嘴度了过去。
秦怀岳不是没亲过女人,但此刻只觉得万般缠绵绵不断,一时竟忘了松口。真气度完了仍然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开。
秦怀岳发誓他不是故意碰人家美人的胸,然而不是故意的,也碰了。
几片没被秋风卷走的树叶被冬天的寒风打扫了个干净,美人儿长睫翕动,眼看要醒。秦怀岳坐在一旁,两眼发黑。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亲起来就撒不了口,他发誓不是故意碰人家的胸部。
然而他亲了,发现很享受。
然而他碰了,发现,是平的。
秦怀岳蓦地想起了那俊美得让男人也心动的孟太傅,多多少少心里竟多了几分对桓玄帝的理解。秦怀岳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子,你他娘的脑子被狗啃了。
那美人微微睁开眼,秦怀岳只觉得眼前金光一片,明亮得不敢逼视,心神颤动,当年面见桓玄帝都未曾有过这般感觉。那双眼,炯炯如鹰隼,凛然不可侵犯,一切污秽都仿佛逃不出他的法眼。秦怀岳心道:“倘若他一开始便是睁着眼,我绝不会将他认成女子,试问天下哪个女子,能有如此犀利一双眼。”
秦怀岳平时自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被这少年一看,仿佛立即矮了一截,自觉浑身都是缺点。那少年盘膝而坐,微微吐纳,显然修习的是上乘内功,不是秦怀岳这等俗人可比。半晌,那惨白的脸上稍微回复点血色,气息也顺畅起来。
少年长身而立,身量竟与秦怀岳相差无几,双手抱拳谢道:“在下梵清风,多谢恩公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