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下,珠帘被掀开了,容妃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面前,“你再给我说一遍?”
张林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您,您并没有怀孕!”
“不……不……不可能的……”容妃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她踉跄着往后退去,“不可能的,那么多的太医都看过了,都确诊我怀孕了,你……你在胡说……”
“娘娘,为臣是据实禀告不敢有任何隐瞒,娘娘非但没有怀孕,而且现在所患的病症若不及时治疗的话将会危及到娘娘的凤体。”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容妃颓然坐回到了床上。
“为臣所说句句是实,娘娘腹中郁结的并非胎儿,而是上一次流产之后未能排清的淤血,天长日久淤血越积越多导致小腹膨胀,而且每月的经血也因此不能正常的排出,是以造成怀孕的假象。现如今若不采取断然的措施排出淤血的话,娘娘您就危险了。”
张林栋的一番话简直就如当头一棒把容妃整个人都震傻了。
这一次的怀孕她也感到有点不太对劲,因为没有任何的妊娠反应,而且五个月了也还感觉不到肚子里胎儿的活动。但是前来诊断的太医个个都说自己怀孕了,而且眼见着自己的肚子也的确一天天大起来,而且月经也早就断了,这让她在忐忑之余还是相当欢喜的。毕竟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生下皇子,只有这样才能把皇上对自己的宠爱落到实处。因为在后宫里一个没有生过皇子的妃子是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皇帝的宠爱总有一天会转向他人,只有趁现在圣眷正隆的时候生个皇子出来,然后再争取立为太子,那么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可是现在,这一切又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真是可恨啊。容妃现在恨的不只是上天不眷顾她,更恨的是这个该死的张林栋。只要他的出现,自己就象是一个失去正常生育功能的女人一样倒霉。容妃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自己到头来真的生不下一子半女,那一定会活活地整死张林栋……
“那张太医现在打算如何医治本宫呢?”容妃终于平静下来,冷冷地问。
“此事干系重大,为臣须得禀明皇上与太后,然后再会同整个太医院做最后的确诊才能定夺。”
“那好吧,你就抓紧办吧。”
“那为臣告退了。”
出了容妃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张林栋顿时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身上的内衣全都被汗湿透了……
* * *
已是深夜,张林栋坐在书房的椅子久久不动。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他的夫人王氏轻轻走了进来,“老爷,都这么晚了,该歇息了。”
张林栋微微抬起头,但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老爷……”
“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会儿。”张林栋摆了摆手,王氏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张林栋如今真的是寝食难安了,容妃假怀孕的消息又一次震惊了整个皇宫。日落之前张林栋汇集整个太医院经验丰富的御医再次给容妃诊断了一次,结果证实了他的判断,容妃肚子里的是淤血肿块而不是胎儿。如此一来先前替容妃诊断的太医就逃不了干系了,刑部的人立即将他们一个个从床上拖了下来直接关进了天牢,这回就不是杖责四十那么简单了,估计脑袋也会不保。而太医院因此也面临了空前的信任危机,居然把腹内淤血诊断成了怀孕,还象模象样地保了五个月的胎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自然龙颜大怒,就连太后也大发雷霆,连续两道旨意下来,严令太医院想出完全之策治好容妃的病。于是整个太医院便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因为谁都知道这万全之策是不存在的,是药三分毒,况且这排除体内淤血的药方最是危险不过,闹不好又得来个大出血,到时候容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太医院的人还不跟着一起陪葬啊……
张林栋站起身走出书房,屋外月光明亮,四周一片寂静。于是信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刚才的问题。其实针对容妃病症的药方太医院早已有了结论,那就是排除淤血最有效最安全的“破血排淤散”。但是这药方得由他亲笔来开,这意味着什么张林栋再清楚不过了。
走着走着便来到后花园,张林栋思绪太过集中,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穿过了大半个花园渐渐走到家奴们居住的后院附近了。忽然,张林栋的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个踉跄扑了出去差点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哎呀……”
张林栋稳住脚步转身一看,只见刚才路过的一块大青石板上正趴着一个男童,“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趴在这里做什么?”张林栋的声音有点微怒。
“老……老爷……我……”男童一见是张林栋立时吓得浑身发抖,趴在那里不敢站起来。
“起来吧。”张林栋走过去摆了摆手,低头看那青石板上却微微一愣。只见月光底下那光滑平坦的青石板上正印着一行行清晰的字迹,看着象是用笔蘸着水在上面写的。再看那男童的右手中正握着一截树枝。张林栋不禁来了兴趣,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青石板上的字,然后抬头望着那男童问道:“这些字都是你写的?”
“是的,老爷。”男童抬起头望着张林栋,居然长相极其的俊秀。
“你就用这树枝?”
“是的。”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十岁了,我没名字,我娘叫我石头。”
“石头?”张林栋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了石头那圆圆的脑袋,“那你娘叫什么名字呢?”
“别人都管我娘叫三娘。”
“噢,三娘……”张林栋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三娘是家中的一个奴婢。那还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三娘怀抱着一个婴儿逃难来到京城就躲在张家大宅门前的屋檐下避雪。张林栋的夫人王氏见他们娘俩可怜便收留下来做了奴婢,没想到一晃眼的工夫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唔,你这字写得还不错,谁教你写的?”
“没人教我……是我……偷偷在学馆外边看来的。”
“哦?”张林栋一愣。张氏家族是京城大户,族里设有童蒙学馆,专供张氏子弟启蒙学习之用。而这个学馆就坐落于他家后花园中,想来这孩子平日站在窗外跟着一起学习,是以学会了写字。张林栋不禁有点感慨,这孩子虽然是家奴所生,但却懂得积极向学,而且以树枝为笔青石为纸月光为烛此等刻苦之志当以表彰。于是拍了拍石头的肩膀道:“你随我来。”石头连忙跟在后面去了。来到书房,张林栋在笔架上挑了一支小号狼毫,转身递给石头。
“这支笔送给你,以后别再用树枝写字了,用那个写不出好字来。”
石头双手接过了毛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脆生生地道:“谢谢老爷!”
“唔。”张林栋满意地点点头,石头这孩子不但长相清秀俊美而且相当的懂礼貌,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奴婢家的孩子,以后有机会倒是要关心关心他,“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是。”石头双手捧着笔低头退出去了。
望着石头离去的身影,张林栋忽然感到一丝振奋掠过心头。一个家奴的孩子尚且不甘平庸勇于向学,自己作为一名太医又岂能因为害怕承担不了责任而畏足不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