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尽所有花瓣,揉遍所有信纸,她仍然无法选择。离开?留下!留下?离开!反反覆覆,搅得内心如浑浊的烟雾,烟雾声中,她听到自己皮开肉绽的声音,却无法救助。“对不起。”她说,为自己。
“原来你是花神降临。”小天哈笑着走进来,脸有伤痕,望着她摘下的遍地红色花瓣。
她起身,不言语。
他递过碘酒,“为我擦伤。”声音霸道。
“怎么搞成这样?”忍不住问。音冷,心却微温。
“你关心我?”他喜极,不顾疼痛,反应巨大,差点从椅子中跌下。
她擦伤,无轻重。小天紧握椅子扶手,抿唇不发音。“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珍惜我。”
她不言语,眼神空洞。
“墨汐,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愁眉不展,我从见你笑过,哪怕一丝也好。自从遇见你,我也变得不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小天急切体贴。
墨汐强颜,忽而欢笑,瞬即收敛,再度矜持,却喜上眉梢,眼中碧波荡漾。
小天不解,回头,即刻黑脸。
空眠亦不言,以为小天有意捣乱,眼神紧,剑拔弩张。
无论男人女人,恋爱中总是极度敏感。
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身影,弹奏起墨汐所有表情。小天狠狠得握紧拳头,空眠扬头,干净骄傲,墨汐欣喜,娇红,不语。
可是,气氛不对,她已听到小天心中战马嘶鸣,也听到空眠心中长剑清鸣。空眠!空眠!他愿为自己去战斗,这是对女人最大的抚慰。她几欲昏厥,仿佛是自己的男人,策马出征,为她,为她,她只沉浸,不愿言语,不愿失去他那雄壮的神情。
是谁?是谁的脚步敲醒她几欲迷醉的魂灵?她微睁双眼,渐暮高大的身影遮住门外所有光线。
战马略缓,长剑回鞘,渐暮的出现仿佛是战书的隔点。
“木木在吗?”声音极沉。
她愣,“不在,他这几天没来学画,我还想去找你,他学得恨快,有天赋。”
他不言语,转身在唱片里流连。那些古典音乐家他不懂,他只懂如何做各式粥点,也懂这是他自由的时间,家散了,不知该放弃还是挽留,似乎人的一生,只是选择的结果,而他在这两难的选择中也要低头,还是做粥简单,买米下料,多好,偏偏生活中这许多调味品,不能同时享用,他想要分段享用,只是,用过的就不能再用,所以勒马驻足,不敢前行。
“我要走了。”她忽言。
“什么?”小天和渐暮同时惊呼。
空眠只是淡淡得看着她,“离开也好,你该又更广阔的天空。”
她流泪,原来他没有丝毫不舍与留恋,他只赐她一滴露水,她便舍身化成大海日夜残喘。
“你怎么了?”她的泪水令小天慌。
“没什么。”她强行收泪,不是没有骄傲,不是没有尊严,既然他视她为脚下石砾,她又何必跪在他的神像前经久不起?
离开!离开!离开!他的无动于衷成全她。
“决定了?”渐暮音紧。
“是。”
“祝你有美好前程,真想把你店里所有唱片全部买下。”空眠说着便去浏览唱片。
她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种撕心裂肺的嚎叫,惊得群魔乱舞,星辰逆位,这就是她爱的人,这就是她用整个生命雕成香烛去供奉的人,那么虔诚,如此无用。泪水不再奔腾,他冷淡的反应荼毒她所有梦境。为了一个人,毁了她一生,那么不值得,却依旧心甘情愿。
死亡!彻底死亡!听不见小天叹息着倒在椅中的声音,听不见渐暮无语走出唱片店的声音,却听见空眠认真得问:“这么多唱片要处理,需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需要!我需要你!灵魂发疯般喊着,在她体内癫狂错乱,滚烫的感情冲至喉咙,被封锁。
既然不能改变,何必留下尾线,干脆地离开,让泪水冲刷在这城市留下的密麻如蚊蝇的悲哀。蚊蝇遍天,城市腐烂。
僵在那里,至灯深人静,双腿不能站立,倒下,倒在小天怀里。
“你还没走?”像是呓语。
“如果你想飞,我放手,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我。你的天空应该很美,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行使爱的权利,不想干扰你。”小天有泪,在眼底,天边浮云。
她哭,嚎啕大哭,在他怀里,不为他感动,只为自己可悲,哭到他脸色煞白,“墨汐,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她摇头,哭声紧密,不能言语。
不能言语,开口便会崩溃,于是死撑着站在这里,看晴川失措无语,看那面容清冷的女人毫无窘迫,回想方才那一刻,那一刻晴川握着那女人的手,甜言蜜语。
桌上刀叉,随手可用,将这女人生吞活剥,才够快活。爱情让人发狂,即使暖烟这样温柔较弱的女人也不例外。
难道要辩解说我们只是朋友?太过可笑,晴川明白,在锦瑟与暖烟经过他们而惊呆时,他便无可逃避。这该死的餐厅,成了他风liu的坟墓,墓碑无言,只有暖烟手指无望的血迹。
暖烟抬手,女人不慌不忙挡回去。
她要爆发,锦瑟拦住,在她耳边轻言,“若要放弃晴川,又何必与她撕扯。若要留住晴川,又怎能与她撕扯。”
她愣,晴川忙拥她强行离开,却有意稍握女人垂着的手,以示安慰,似有后续。锦瑟看在眼里,火起,不便发作,盯着这清冷的女人。
“他们本是幸福的一对,我也相信晴川依然爱暖烟,更清楚暖烟对晴川的爱恋,请你识相退出。”
女人笑,笑容轻蔑,天地万物,皆不入她双眼,她是主宰,自由绝对,随心所欲。
锦瑟怒,暖烟心碎的双眼似迸裂的鳞片,血如泉涌,鱼无鳞,水不清,难以存活。她要替暖烟清楚水中杂志,如此勇敢,似乎忘记自己一直在沙漠中游弋,不见绿洲,空有海市蜃楼。
女人冷笑,“你只需描绘自己的爱情纹路,何必管别人死活。”
“怎能像你这般自私,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死活。”锦瑟回言。
女人冷笑扬眉,转身离去。
锦瑟怒,追出去,忽停步,伸手顺法,一片落叶,枯黄。从树梢落至肩上,刹那间的凄凉令她窒息,坐在路边,瑟缩,看这黄叶在掌中卑弱。
竟然,竟然秋至,仿佛盛夏只是昨天的事,天公有情,在她热烈时赐予她流泻的阳光,在她受伤时施舍她淡落的秋风。天公无情,偏要用季节去渲染她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