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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草明要辞职的消息让大家都觉得吃惊,周勇说没想到他会突然就走。草明说连续的夜班已经让他身体不舒服,每天在车间待的时间真的太久了。进来没花什么功夫,要走倒不是那么容易。手里的工作没什么好交接的,但办手续还是要等几天,于是约好了时间他就先回了市里。老姐说他不该辞掉这份工作,草明说他有事急着做,老姐问是什么事,他说不能提前讲,因为以前很多时候就是早早把计划说了出来结果却没办到。庚寅年是他的本命年,他现在有两个愿望想在这一年里去实现。

回厂里结算工资的那天草明早早赶了过去,路过超市的时候他买了一大包零食和几罐啤酒,到宿舍他悄悄地塞在周勇的被子下面,他要谢谢这一段时间以来周勇对他的照顾。在车间里找到红军,要麻烦他把草明的工资算一下。周勇在一边不住说都是兄弟多算几个工时,红军说他心里有数。

最后从财务处拿到钱已经是晚上五点,让草明等了一天,但总算拿来了。扣掉个人所得税,加上之前那次,近两个月的工资接近4500块,中规中矩。草明抽空取出之前放在卡里的钱去电子城买了笔记本电脑,是联想新出的产品,差点让他倾家荡产,不过能用好几年也是物有所值。杜兰兰的电脑就是联想的,草明会选定这个牌子,用电影《越光宝盒》里的一句话解释就是“只是路口第一家店而已”,草明是看到第一家店就不会再看下一家的人,像他这么死心眼的人也许不是那么多了。这是草明这一年的第一个心愿,比较容易就能达成。

在市里待了几天草明就要回家了,送他出来到站台的时候韦生问他还要不要买彩票了。韦生说的是世界杯的彩票,猜冠军的,之前草明就说让他留意一下。草明拿出100块给韦生,拜托他去买,一注要2块钱,可以买50注。韦生嫌买多了,毕竟彩票这样的东西只是凭运气而已,草明说本来还想买更多,只是要留着钱有别的用处,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参与一下。韦生问他要买哪个球队,草明说就买西班牙。

草明与世界杯的缘分可以追溯到1999年,当时他小学毕业到镇江给五叔家的弟弟过生日,晚上在叫不上名字的地下商城买了套巴西队的黄色球服,其时98年世界杯的余温还在。那一次法国队在决赛中击败巴西夺得冠军,那一年风华正茂的齐达内二十六岁,手捧大力神杯站在巅峰。

2002年的世界杯由于有中国队的参加而变得很奇特,赛前国家队的计划大体是这样的:胜哥斯达黎加,平土耳其,输巴西,凭净胜球优势以小组第二出线。结果小组赛0:2输给哥斯达黎加,0:4输给巴西,0:3输给土耳其,创造历史的中国队捧了九个大鸭蛋回国。不过说实在话,作为自认为还比较爱国的中国人,草明对中国足球始终保留一丝丝的不舍和希望。2002年中考,草明糊里糊涂与李清一同进入全县前五,虽然排名垫底,但总不是在梦里。闲来无事跟倪宁拿着两把生锈的砍刀在街上挥舞,被几个无所事事的巡查保安带去训话,幸好在场的高原老妈解围。那天在倪宁家吃饭,晚上看比赛,西班牙与爱尔兰在八分之一决赛中相遇,斗牛士军团点球奏凯,爱尔兰饮恨而归。

2006年夏日,由于时间较充分而能更多地关注世界杯,这也是草明大学期间唯一经历的世界杯。小程老师曾在课堂上问大家心中最后的冠军归属,有人说是东道主德国队,汪汪说的是英格兰队,问到他的时候他说是意大利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喜欢那忧郁的蓝色,结果竟然真的猜中,这是后话。从揭幕战德国VS哥斯达黎加开始,只要宿舍电视能接收到有时间看,就一场不落地看下来。对这一年的世界杯念念不忘一方面因为迷恋球场上闲庭信步的齐达内,另一方面跟几个女生有关。有一场四分之一决赛是英格兰VS葡萄牙,结果英格兰出局,草明开始讨厌葡萄牙。法国和意大利进行决赛的那个夜里,他送杜兰兰回家,凌晨的火车晚点,多等了一会,回候车室以后他坐在那里听收音机里的直播,听到齐达内头撞马特拉齐而被红牌罚下的时候全世界都很震惊。

南非世界杯就要开幕了,对于南非,除了Beyond《光辉岁月》里的经历多年牢狱之灾的非洲领袖曼德拉,草明差不多一无所知。三月份他最喜欢的小贝脚伤黯然告别世界杯,小贝不在,埃辛无缘,巴拉克病痛,费迪南德伤别,这是一个缺乏英雄的时代。这届世界杯小组分组情况比较微妙,法国已经沦落为二线球队,其实在他看来没有齐达内这样的顶梁柱和主心骨,法国队走不了多远,何况再看之前几届上大起大落的表现,他们要是不清醒头脑全力一搏出线都是问题。至于亚洲球队,草明几乎可以判定会全军覆没。他心目中的本届世界杯冠军球队是西班牙,而亚军是桑巴军团巴西队,为什么有这样的猜想,说老实话,直觉使然。那么再推测一下八强吧,分别是希腊、英格兰、德国、阿根廷、荷兰、巴西、巴拉圭、西班牙,意大利虽然是卫冕冠军,但草明对他们的前途去向充满忐忑,而他讨厌葡萄牙从讨厌C罗开始,于是在这里留了一个位置给美洲的黑马,黑马若不是在美洲那必然在欧洲。至于四强分别是英格兰、德国、巴西和西班牙,为什么没有阿根廷,用队员的名字就可以解释——没戏。后面的比赛巴西淘汰英格兰,西班牙踢走德国,两强在最终的决赛中相遇,斗牛士军团笑到最后,这就是他的预测。

草明回到家时正赶上抢收抢种,这一年由于天气原因麦子收得比往年晚十多天,草明家里还有差不多二十亩地,这是爸妈赖以生存的根本,一辈子都丢不下。好在近些年都是机械收割,但还是要趁着天晴的时候把粮食晒干,草明也来帮忙,他没受过这样的苦,手上很容易就被磨出泡来,于是找了副手套戴上。等到抢种的时候又跟着到田里,他刚站在烈日下就汗流浃背,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没几天就被晒糊了,不过变黑一些也许更好。

中午的时候草明都要回家做饭再送给爸妈吃,因为要节省时间,晚上就看世界杯的比赛。第一轮小组赛希腊队掉链子,让草明有些失望,而西班牙竟然不敌瑞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韦生问他要不要换球队,草明说不用,他开玩笑说自己是个从一而终的人。

小组赛过后形势比较明朗了,希腊队已被淘汰,而英格兰早早遇到了德国队,草明预感不妙,果然八分之一决赛英格兰被血洗。八强结果出来以后草明看了看,他猜对了六个,成绩不错。可是四分之一决赛巴西输给了荷兰,他本想看的最终对决双方是美洲球队和欧洲球队,八强里美洲球队占了四席,结果只有乌拉圭进了四强,剩下三个都是欧洲球队。

草明一直关注着西班牙的比赛,除了第一场,后面的过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半决赛踢走德国队以后,西班牙要面临的就是荷兰队,草明一心支持着斗牛士军团。世界杯决赛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开始,草明坐着目不转睛地看,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放松了许多。没想到九十分钟双方互交白卷,进入加时,已经是凌晨五点,等到离加时结束还剩五分钟左右西班牙队进球锁定胜局。草明在心里欢呼,他赢了,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他的很好用的感觉让他明白他输了,输掉了他爱的人。

有一次在网上聊天的时候AKI跟草明说他们认识有七八年了,像身边的朋友认识这么久还常联系的真的不多了,草明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的真名,AKI说他叫陆恒杰。又问草明要是结婚请他去参加他愿不愿意,草明有些受宠若惊,说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怕会影响气氛。AKI说其实只是问问而已,结婚这样的事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再跟陆霞聊到这件事,陆霞说草明不会讲话也无所谓,有她在,可以帮衬很多,她是陆恒杰的堂妹,也是草明的以前的笔友、网友加女朋友,也是亲密地叫草明为“小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草明有些沉默,他感觉好像在做梦,以前发生的那些事难道真的都存在过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一点迹象也没有呢?他有点慌乱,打开床头的抽屉,那里放的都是他的宝贝。从小到大他觉得该留下的东西都摆在那里,其中有他大一时写的三本日记,那会正是他心情比较低沉、忧郁的时候。草明轻轻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打开看他大学时代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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