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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了端午,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翠翠照例把一天天的时间都消磨在渡船上。河水没有变,渡船没有变,翠翠的梦也没有变。她只是依稀的觉得,这个梦是该到有个了结的时候了。

农历五月的天气,太阳疯狂的吐着火,火焰喷在树木上,树木蔫了,喷在河水上,河水低了,喷在岩石上,岩石几乎也被熔掉了。知了藏在树上不住的喊着:热——热——热——;人们得了知了的提醒,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黄狗趴在地上哈哈的喘。

天虎果然把小人书借给翠翠看了,至于看没看,只有翠翠知道。

天虎和翠翠相识以后,经常趁着闲时跑去河里游泳。他陪翠翠说话,帮翠翠拉渡船,翠翠给他讲故事,教他用竹管做响笛。在翠翠看来,只多了个弟弟,在天虎心里,却有了个媳妇。

翠翠一直回想着丑姑娘的那句话,像咒语一样,总也忘不了——她本是很健忘的人。她盼望这波澜不惊的日子真的能有些小变化,哪怕像丑姑娘说的,自己的好戏呢!可是除了德清和黄大婶的转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自从端午以后,黄大婶是一次都没再登翠翠的家门,即使在街上碰见,她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脸阴的像要滴水。德清则更瘦了一些,眼睛里饱含着忧郁,和翠翠走个两碰面的时候,还是那么腼腆的一笑,但是只要看到翠翠和天虎在一起,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往他们跟前凑,脸煞白,双肩微微的发着抖。当发现翠翠对天虎没那份感情之后,他又不放心的笑上一笑,晃晃悠悠的走开。他曾经壮着胆子偷偷的问过天虎一次,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天虎人小鬼大,德清拿他没办法。他只能是偷偷的看着,把忧郁的情感变得更加忧郁。

这天上午,天虎老早的就跑了来。因为他娘做了个梦,梦到天虎不仅娶了媳妇,还生了娃,一大早就把这个梦向全家公布了出来。于是天虎变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他们毫无恶意的跟他开着玩笑。天虎却恼了,面红耳赤的往出跑,直到跑出老远,又乐了,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他说不上对翠翠是一种什么感情,只是觉得是男人就应该娶媳妇,有了媳妇就有人哄着乐。挑媳妇的标准,据他看,最主要的不是要干净漂亮,而是要会玩儿,像翠翠,就十分够格,她耍起来简直就像个男孩子,天虎喜欢她!

大清早没人过河,翠翠坐在岸上眯起眼睛打瞌睡。天虎悄悄的往过凑,牙缝里挤出来一些嘻嘻的气流声。翠翠一猜就知道是天虎,半睁开一只眼,懒懒的瞟上一眼。天虎已经来到眼前,嘻嘻的声音更大了,翠翠依旧闭着眼,笑骂道:

“天虎,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不帮你娘看水田,看你娘不打你屁股!”

“嘻嘻嘻,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呀!”天虎搭讪着坐了下来:“哼!打我?她不敢!我是男人,她哪敢打我?哼!”天虎听了老娘的梦,忽然觉得长大了不少,只隔了一早晨的时间,就敢自称为‘男人’了。他为自己的话感到得意。

“怎么不敢?不知道前几天谁被打得鼻青脸肿。怎么,伤刚好就敢吹牛?”

“嗯——娘让我来的,娘说天热撑船累,让我过来帮帮你,嘻嘻嘻!”为了不再被翠翠取笑,天虎撒了个谎。

“天太热,没多少人过渡,你一个小孩子家,不用你帮忙!”翠翠指着不远处说:“不如你去那边钓鱼,那边水凉,鱼多着呢!”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让你累着,我得帮你做事!”天虎得了那个梦的启示,宁着要帮忙。

“是谁告诉你这么说的,谁用你帮忙!”翠翠听得出来他的话有些变味,笑得不那么自然了。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说的,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哩。”天虎很得意。

“你知道的多着哩?你都知道些什么?!”翠翠本不想再问,生怕他说出些什么来,但是不知怎的,又溜出了这么一句,马上用手掩上口,但是显然晚了点儿。

“我知道你是我媳妇,我还知道等过了年我就会迎你过门!”天虎一脸正经的说道。

翠翠‘刷’的一下脸就红了,站起来,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媳妇?谁跟你说的!你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翠翠说完,背过脸去不理他。

天虎从没见过翠翠发火,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直觉得委屈,理直气壮的接着说道:“我不是小孩子!难道你不是我媳妇么?难道你过了门不得给我生个胖娃娃么?哼!”

翠翠听了这话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又转过头来向他嚷道:“天虎,你回家去!再别来了,再来,我就让狗咬你!”

天虎立在那里不动,半天,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哇’的哭了,拔腿跑开了。

那天以后,天虎真的半个月没来。翠翠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严厉的骂一个小孩子,但是回头想想,真是够气人的。“不来倒好,免得他胡说八道!”翠翠这样想着。

不久,顺顺来了,来替天虎正式提亲,被翠翠一口拒绝了。于是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黄大婶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翠翠又成了她的“宝贝”。德清也时常把金牙晾在空气中,一闪一闪的发着金光。

黄大婶经过这次的教训,以为先下手为强,再也不能让翠翠跑掉了,于是她去请李大妈做媒。李大妈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给人家做媒既不要喜钱,也不求回报,东奔西跑的忙活仿佛只是为了满足她那好管闲事的***。黄大婶正需要这样一位媒人。不巧李大妈这阵子回娘家了,还得呆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黄大婶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不仅如此,最近翠翠几乎成了什么抢手的货物,大家的眼睛都贼一样的盯着她。昨天又有人来给她做媒,男方是临近寨子里的王麻子——游手好闲的一个无赖。杨马兵火了,掐着棍子把媒人赶了出去。翠翠只剩下了哭的份儿。她心里一天到晚总不是个滋味,想起傩送就更难受,他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块云彩,一块既不能遮阳,也不能避雨,还时时刻刻会在心里留下阴影的云彩,她有些恨他了。

爱与恨的距离,只是薄薄的一层纸,很多人悟不透,是因为这层纸并不透明。翠翠在这层纸上打了个孔,高兴的时候从恨的这一端往过瞧,能看到一个顶可爱的傩送;伤心的时候从爱的那一侧向过瞅,又能发现一个极可恨的傩送。在爱与恨的交融下,他有时候是魔鬼,能够带给她无尽的痛苦,有时候又是神仙,能够解救她于水火之中。他之于她,已经不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而是一份什么情感或精神。而这种无形的爱或恨在她的心中正慢慢淡化的时候,一个真真实实的傩送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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