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桐的‘甲壳虫’在驶出深港后,拐入三环路,流入车河,缓慢地向东奔去。
街灯在这缓慢的流速中,一盏接着一盏地依次亮起。那种光速所带来的视觉刺激和夸父追日的故事,在白雨桐的体内产生了一种化学反应。她换上了车速的最高档位,右脚着实地落在油门上。‘甲壳虫’象破茧的飞蛾,脱离了车河的拘束和困制,游刃有余飞速在车河里。那种越过千山万水,乘风破浪的飞一样的感觉真好,真刺激!空白一片的脑子,让白雨桐暂时忘了那一堆杂乱无章的烦心事。她的心,在这一刻是轻松的;她的身体,随着车的飞速,而有一种飞腾起来的快感;她的精神,因为处于一种极度的紧张状态,反倒超脱了原来那种沉重的压制和束缚。她希望自己永远这样开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但是,路是有起点有终点的,就象人有生必有死一样。
当白雨桐把‘甲壳虫’驶进城东海域的停车场后,兴奋过度了的她,一下子瘫软在车座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产生了那种疯狂的想法,并且还把这种想法付诸了实际的行动。她不敢回想刚才那一路的惊险。有好几次,她的‘甲壳虫’是夹在两辆车之间贴身而过的,电影中的那种特技,她今天算是亲身演义了一把。
人的思想在出现短暂的短路时,会做出一些无法自控的疯狂举动。如果这种疯狂的举动没有躇成大错,我们应该给予包容和原谅。这是许多心理学家和精神科的医生们给出的一些人性化的建议。白雨桐用这句话安抚着自己,嘴里神经叨叨着:“不能有下次!决不能有下次!绝对不能有下次!”
夜幕在白雨桐的恐惶和喘息中是完全拉上了,隔绝了天光。星星在夜幕破漏的洞眼里,调皮地眨巴着它们亮晶晶的眼睛。
情绪平息下来的白雨桐,坐在车里,隔着玻璃,望向车场外的那片海。繁星下的海,吸引人眼球的,不再是漂移在远处的那些神秘的阑珊灯火,而是近处靠岸的那艘灯火辉煌的三层楼轮船。轮船的上空,悬浮着激光投射的若大的水幕草书文字:海上酒吧。
据说,这是凌云龙从美国留学回来后,献给凌氏集团的第一份杰作,也是安市首创的第一间海上酒吧。尽管,在后来的几年中,得到了许多人的效仿。但‘海上酒吧’多元化的服务项目,绝对一流的服务态度,不断更新的格局,层出不穷、变化莫测的精彩节目,还是紧紧地抓住了它的一大帮铁杆粉丝。从一层大众化的低层消费,到二三层优质化的中高端消费,它满足了各个阶层的消费人群。在安市,‘海上酒吧’的名望,在某种程度上,是与‘帝国大厦’齐名的,是安市娱乐场所里的一颗璀璨明珠。
在白雨桐的眼里,‘海上酒吧’跟市区里其他的酒吧没什么两样,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平常,她独自一人想喝一杯的时候,就去城西街的那间‘老相识酒吧’。
‘老相识酒吧’里的设施非常简陋,只是为想喝一杯的人,提供一个座位,或是一方依靠的地方;所提供的服务也是有限的,只有酒水和茶点;娱乐节目也是有限,点歌是最为常见,可以自唱,也可以让酒吧里的老板或老板娘唱,他们俩都是安市小有名气的歌手;最经典的节目,就是老板偶然兴起时,在幕后行云流水般地拨弄古筝一曲,或是老板站在吧台里即兴吹奏一段萨克斯。那是一个具有怀旧气氛的场所,它的亲切、简单、朴素让人在无形中产生一种安全、依恋感。
林安妮是一个喜欢猎奇,寻求刺激,喜欢凑热闹的人。她身上的浮躁气质与‘老相识酒吧’里的那份温馨的宁静格格不入。白雨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带她去那里。倒是林安妮,隔三差五的拉上白雨桐上‘海上酒吧’来。
白雨桐的职业,就是要历游不同的场合,阅尽不同的人群,赏尽不同的风光。所以,对林安妮的邀请,她向来是来者不拒。只是这次,她不是带着往日那种休闲、把玩的心情而来。那种追逐、逃离的感觉,从昨晚到今天,似乎一直在紧赶着她。以至于在要下车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自投罗网’。虽然她的猜测、林安妮的分析都是虚幻出来的,虽然在凌云龙的地盘不见得能碰上凌云龙本人,白雨桐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车?要不要去‘海上酒吧’应约林安妮。
‘笃笃笃’的一阵声响打断了白雨桐的犹豫。是林安妮。既然已经被盯上了,白雨桐就不再去想逃离此地的事情了。因为,她不想惹来林安妮的‘十万个为什么’。顺从地开门下车,还是迎来林安妮的一顿大嗓门的数落:
“白大小姐,你可真行!老早就看到你的‘甲壳虫’风急火燎地进了停车场,却磨蹭到现在还没有下车。你已经害得我在车场门口做了半天没有报酬的迎宾小姐,还要我亲自跟进来叫你。你真的真的很过分咧!”
“已经过分了,怎么办呢?是要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是等会儿让我为你买单?”白雨桐依在车门上,一脸漠然地盯着林安妮的眼睛问。
“那倒不必!那倒不必!只要你那鬼魂上了身的表情快点消失,只要你别用这种阴森森眼神看着我。”林安妮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不想却撞到了身后人。转过头来想说声‘对不起’的她,却象是被对方点中了穴位一样,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