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相遇,让四双目光隔空对峙着。四张脸上,保持着目光碰撞前的表情——僵化了的,象影片中某个定格了的镜头;又象是一组立体的雕塑像;没有风,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一切都象是被下了咒语一样,处于一种静止的、凝固的状态中。窒息、内虚带来的感受,象误入海里的淡水鱼。四个人在惊讶这样的尴尬相遇时,都极力挣扎着,想回归到一种正常的交流状态中去。最后,还是林安妮打破了僵局:
“凌总,赵阿姨,您们,您们也来这里休闲啊?”
“哦,不,我跟凌总是有点事要谈。”清醒过来的赵琳,触电似的拿开了凌云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头在一低一抬之间,脸上就恢复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容。
“是吗?”白雨桐冷笑一声,接过赵琳的话。黑多白少的双眼里,透出来的阴冷的寒气,象两把寒冰铸造的利剑,直逼向赵琳和凌云龙:
“原来,您要陪的客户是他啊?凌氏集团还真是够强够大的,独霸了安市房产的大半壁江山不说,这才刚刚收购了《女性》,涉足了文化圈,气也没有歇一口,又把他们八脚鱼的触脚伸到服装行业里来了。林安妮,这条新闻,可以放在《女性》的封面头条上,一定会吊足大众的胃口,赚来足量的看客。这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双赢手段,应该是凌氏惯用的伎俩吧?我们白氏也许能趁机沾上一点光,借助凌氏的威望和名气,做一次免费的广告!”
白雨桐的思想受到了冲击,有点凌驾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她口不择言的攻击,丝毫没有影响到赵琳和凌云龙脸上和蔼可亲的表情。他们就象看着一个任性、调皮的孩子一样,笑意盈盈地看着白雨桐。在估量着白雨桐没有续话的意思后,赵琳开口了:
“雨桐,今天我约云龙出来,纯粹是为了一点私事。凌氏跟白氏向来就没有业务上的来往,云龙他,也不是我的客户。之所以跟王妈那样说,就是不想引起你爸的猜测和怀疑。你也知道,你爸今天的情绪不太好,我不想再惹他生气。”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见得了光,摆得上桌面的正常来往,又何必怕我爸知道?怕就怕,有些交往是见不得光,摆不上桌面的。”白雨桐的身子有一些轻微的颤抖,声音也带着颤音,她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雨桐,大概,你误解了我跟云龙的关系。”赵琳脸上的笑意有点僵化。
“误会?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也许,您用‘误会’可以蒙混过关。但是,您让我亲眼目睹了我不该看到的。还有我爸,我明明听到了看到了,他也想用‘误会’在我面前蒙混过关。您俩今天让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说真的,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我的梦境内里。或者说,我真希望自己不是您们俩的女儿。”
屈辱、委屈让白雨桐无法言语下去。她感觉有一股热流直奔她的眼框而来,泪水随即浸漫了她的眼睛。她没想到,遮罩着她爸妈感情多年的那层迷雾,今天竟鬼使神差般地在她眼前全部消散了。她在前一刻钟还在责怪她爸对她妈感情的不忠。而在后一刻钟,她妈又让她亲眼目睹了她与一个小男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接触。如果事情可以逆转,她宁愿那层遮罩着她爸妈感情的迷雾永远不要消散。因为,有些东西,在没有显山露水前,还可以给你一些幻想,一些希望。现在,白雨桐的心里只有绝望。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后,白雨桐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幽冥的声音对她妈说:
“但希望总归是希望,改变不了现实。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活生生的现实,而不是梦境;我也不可能改变我的身份。建于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权力,我就给予您和我爸一点建议和提示:既然两个人的感情早已各奔东西了,又何必还要行尸走肉地生活在一起?如果仅仅是为了我,您和我爸才要保全一个完整的家,我想不必。因为,从小到大,家对我的全部意义:不过是一个能遮风当雨的蔽所。所以,它的完整性,对我而言,不存在任何意义。如果是为了保全您们各自的身份地位、您们的名誉,我看也是多余。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象今天这样巧遇,一旦进入了公众的眼睛,您们还有什么可保全的?”
“雨桐,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爸的感情;你不能误解我跟云龙的关系;你不能用这种龌龊的眼光来看待我跟云龙之间的关系。”大概是觉得事情发展得有点让自己控制不住了,赵琳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是吗?那就跟我解释解释你们俩勾肩搭背的关系。”白雨桐还是控制不住,说出了她最不愿意说出口的话。
“白雨桐,你这用词,不恰当,还有点过分了。”站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笑看事情发展的凌云龙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觉得,是该他出面澄清事实的时候了:“我跟赵琳女士的关系,就象你跟她的关系一样------”
“云龙!这事就不用你插言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赵琳喝然打断了凌云龙的后话。但凌云龙却没有放弃的意思: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她现在又不是小孩子,应该让她知道她该知道的;也应该让她承担她该承担的。您打算一直对她这样隐瞒下去?您打算一直这样,象庇护一个经受不住伤害的小孩一样庇护着她?您这样做,对她,对您都不公平。应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吧,还有什么的真相,是该让我知道的?还有什么事情,是该让我去承担的?”白雨桐阴冷地笑了一声。
“真相就是:我跟凌云龙是一对忘年交的朋友,在我遇到麻烦,无法自我解决的时候,我习惯向他开口,找他帮忙。他觉得:你已经成人了,我老了,有事情,应该让你来帮着分担一些。”赵琳自圆其说地圆着场。她以为这样的解释,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份量;她以为她抓到了一根救命的木棒。但是,她抓到了,是一根给了她生的幻想,却不能带给她生的希望的稻草。
“如出一辙的掩耳盗铃的方式。见不得光的东西明明就摆在我眼前,还要让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您跟我爸还把我当三岁小孩一样敷衍?可笑!我已经向您们表明了我的态度,何去何从,是您们俩自己的事。”
白雨桐转身开了车门,钻进车。
‘甲壳虫’启动后,赵琳对在一边神色慌张、不知所措的林安妮说:“安妮,麻烦你跟着她,让她冷静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