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饭,回到旅馆,沈冬还是没有等到陈松明的电话。想着是冷月忙于别的事,忘了告诉陈松明他有事找他,忍不住又打过去。手机是打通了,可就是没有人接。一定是冷月不想让陈松明知道他找过他。为了避免他再打过去,这手机也是有意没有交到陈松明手上。这女人的话,真是不可信,刚才在电话里还答应自己把手机送到陈松明手上的。
沈冬也是一个藏着心事睡不着安稳睡的人。他想,杜秀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的事,即使他告诉的人是陈松明,钟子良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的。还不如自己直接告诉钟子良得了。
“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来,又是-------有什么事啊?”钟子良接通沈冬的电话后,语气极其地不耐烦,还带着一点朦胧的醉意。
从知道沈冬搞外遇要与陈红离婚后,他是越来越讨厌沈冬了。在钟子良的思想概念里,既然两个人已经结为夫妻,就应该从一而忠的,任何一方的背叛,都是不可饶恕和宽容的。
钟子良希望自己的婚姻能象他爸妈一样,在平稳、温和、尊重、理解、包容和爱意中度过。但是,他跟杜秀的婚姻,最初就出现了一种倾斜的状态,从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孩子已经有好几岁了,付出的人一直是他。他尊重杜秀,理解杜秀,包容杜秀,宠爱着杜秀。而杜秀表现出来的只有温良,这种温良只能让钟子良觉得杜秀是一个好女人,他却从她那里感觉不到爱。他想借助杜秀离家出走的这次机会来赌一把。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吗?只有当你失去某件东西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它的可贵,才会懂得去珍惜。钟子良想用对杜秀的冷漠来赌杜秀对他曾经所有好的回想,让她也在乎自己一回。没想到,他的赌注下错了。杜秀于他,只能是用来呵护的,冷漠,只能使她远离自己。在一个人孤守空房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这种只能用自己永不停歇的付出来维系的婚姻,还值得留吗?这种质疑,在杜秀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瓦解。他想到过跨过不愉快的这一段,想到过回到从前,只要能回到从前,他还是愿意象原来那样去宠着杜秀。他在杜秀下班前一次一次地在心里下着决心:只要她下班后按时回家了,我一定向她认个错,翻过这一页,回到从前。但是,杜秀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一次又一次地用‘下班有事不回家’来推倒钟子良心里下着的决心。
沈冬并不介意钟子良的态度,他现在倒是很同情钟子良的处境。男人背叛女人,说明这个男人有魅力;男人被女人背叛了,说明这个男人活得窝囊。他沈冬,除了最初没有追求到医院漂亮的小护士外,让女人臣服于他,对他来说,一向是得心应手的事。在这短短的几年里,他得到过多少女人,得到又抛弃过多少女人,他自己也数不清。即便是跟他一起共苦过来的原配夫人,就在明天,他也要把她象扔一块抹桌布一样地把她处理掉。沈冬想,也不怕你钟子良命好,总有不如意的地方,一个女人都把握不住,也是可悲。
“子良,你这是在哪里?”
“在家里。”
“喝高了?”
“有点-------高,要不--------你也来--------来一点。”
“喝这么多,你妈不管你呀?”
“她管不着,她想管--------也管不着,我在我跟杜秀--------的家里。”
“搬出来了?”
“搬出来了,不搬-------出来,能成不?我爸妈,他们老追问杜秀不回家的事。搬出来了---------杜秀回没回家,他们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杜秀她在家吗?”
“不在。”
“没跟你说她去哪儿了?”
“她从来-------从来就不跟我说--------她去哪儿了?”
“她不回家吗?”
“回,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我一间房---------她一间房,她回来-----我睡了,我上班--------她没起床,你---------你说--------我们还是-------还是夫妻吗?你说,我们-------还是夫妻吗?”
“这事,陈松明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自己的烦恼事---------也多着呢?上回,上回为------你的事,冷月---------跟他吵架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再让他们俩个吵。你也这样,我也这样,总要留个这不这样的,婚姻才--------有希望。你跟陈红,离-------离了没?沈冬,不是------我说你,你得收--------收收心,跟那个杨子好好过,认真地过,不要------不要再--------吃在碗里--------看在锅里,小心,最后,碗里-------锅里--------都没有了。”
“钟子良,闭上你那张损人的嘴啊,自己现在没有了,也咒起我来了。你曾经不是对我说过,叫我死了别拉个垫背的。这下你完了,别拉我垫背啊。”
“不会,不会,这种-------缺德事,只有-------你---------沈冬-------能做出来,我,我钟子良,做不出来。”
“钟子良,你到底喝高了没有?用醉意的语气说着头脑清醒的话,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似醉非醉,这--------这是---------一种境界。”
“境界?那我说件事,让你从这种境界中走出来。”
“说吧。”这回钟子良答应得倒是爽快。
“先找个地方坐稳了啊。”
“坐稳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看见你们家的杜秀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城市不大,又都------都认识。”
“不奇怪是吧?”
“不奇怪。”
“那我就说句让你感到奇怪。”
“说吧。”
“我看见她跟一个高大的、魁梧的、陌生的男人在一起。”
“这能-------说明什么呢?”
“那男人搂着你们家杜秀的腰。”沈冬说完这句话,静候着钟子良的反应。可是,电话里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反应。再过一会儿,电话里是盲音,钟子良那头挂断了电话。
“怎么一声不吭就把电话挂了?”沈冬看着杨子问道。
“你叫他跟你说什么?叫你别多这事,你听不进去。这下好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冲动事来?”
沈冬的话,犹如两记耳光,重重地扇在钟子良的脸上。醉意已经全无。他早有预想,预想着杜秀远离他不回家的各种可能。但是,他没有预想到杜秀会红杏出墙。因为,在他心中,杜秀的心灵是纯净的,一如他,象一片没有一丝阴云的蔚蓝色的天空。
钟子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直生活在顺境中的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纷繁复杂的事。除了慌恐、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做些什么,为自己,不,是为杜秀红杏出墙的事,不,还是为自己。在这种茫然、慌恐中,他想到了陈松明。小时候,他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他爸妈,长大认识陈松明后,他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陈松明。陈松明在他的心中,一如兄长——永远罩在自己头顶上,为自己当事的兄长。
钟子良打电话给陈松明,电话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难道,他也厌烦了自己?嫌自己事多?也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各家都有各家的烦恼,自己老这么麻烦别人,是有点讨人嫌。他想打电话给他爸妈,想想他们那个温和平静的家,他不想破坏它,他得让它保持原样。钟子良想到给杜秀打电话,让她回家,有事好好商量,过去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他都既往不咎,他们从头再来。想想沈冬说的话,他就心痛,心痛得他不想再想起这个人来。连腰都搂上了,还有什么没有做的?他对她那么好,他是那么宠爱着她,她却这样的对他。是不是象书上说的那样:女人,你越对她好,她就越容易出轨。你对她的爱,就是对她魅力的肯定,她在你这里找到了自信。找到了支持。
一切都那样纠着,绕着,缠着,越绕越多,越缠越紧,有点窒息,有点透不过气来,死前可能就是这样的感觉。钟子良喝完了桌上还剩下的半瓶酒,给陈松明发了短信,给他们爸妈发了短信,最后,发了一条给杜秀。血,一滴滴,滴在浴池里,弥漫开来,象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美丽、眩目,慢慢地,在钟子良的注视下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