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几度的校园里,老四的“时政论坛社”却搞得是如火如荼。老四决定举办一场大型的知识竞赛,把整个西院的大一新生全部拿下,每个班出一个代表队,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于是,我就被他强逼着出题。一摞子的参考书摆在面前,快愁死我了。好不容易找好了,又跟说这个出偏了那个太难了,三哥再改改吧,三哥再改改吧。我说我不管了,还等着约会呢。老四说吴双在手里跑不了,你还是帮帮兄弟吧,你看兄弟现在累得跟狗似的。
其实,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吴双了,可能又被宿舍的人“软禁”了吧。
老四千辛万苦拉来了赞助,我们需要做一张展牌给人家做宣传。我说他们做什么的。老四说就是小市场里的“倚梦”音像店,人家给提供奖品,都是音乐大碟。我说有我的吗。老四一拍胸脯,当然有三哥的了。我说是啥。老四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怕三哥听了就不愿意做展牌了。我说你倒是说啊。老四咽口唾沫,价值五元钱的磁带一盘,愿意吗?我一听就来劲了,愿意,现在就干活。
展牌很快就完工了。“倚梦”的老板过来验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我们就把展牌摆放在校园的报栏旁边,还有一张是关于“时政论坛社”知识竞赛的具体时间地点。
不巧的是,当天傍晚竟然扑扑簌簌地下起雪来。许多人兴奋地跑出宿舍,去迎接第一场瑞雪。老四也激动地拉着我跑出宿舍,赶快把两张展牌抬回了教学楼的大厅里。放好以后,我看见吴双正向操场走去,便跟老四说自己有点事,让他先回了,我就去追吴双。
吴双迎着雪独自在操场走着,我走到近前才发现她好像刚哭过。“怎么了?”我伸出手想拉住她。吴双挣开我:“没事”“你怎么又哭了?”我关切地问道。吴双好像满腹委屈地说:“不关你的事,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忽然就哑巴了。这情绪波动得也未免太频繁,太剧烈了吧。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她的问题又那么致命。是啊,我有什么资格?
这时,杭泽琳风风火火地赶来,吴双看见她转身就走。杭泽琳追上吴双,说:“双双,回去吧,下雪了,一会儿你再跟张明好好谈谈。”杭泽琳就跟压根没看见我似的,硬把吴双拽了回去。我莫名其妙地站了半天,我算什么啊?
过了几天,“时政论坛社”的大型知识竞赛取得了圆满成功。老四又笑得满脸褶子地进了宿舍,把手里的东西冲我一扬:“三哥,瞅兄弟给你带啥好东西了。”老五把小说一放:“老四,拿来看看。”老四神气地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摊,再慢慢展开。老五眼睛一亮:“明星海报啊!”伸手便扯走一张,“我就喜欢S.H.E。”“我的磁带呢,老四?”我发现只有海报。老四赶忙作揖:“三哥,兄弟对不起你啊。比赛现场太火爆,我就把你那个磁带当礼品赠送了。你看这儿这么多海报,我决定都是三哥的啦。老五,听见没?谁也不许跟三哥抢。三哥,您看如何啊。”我能怎么样啊,不过里面有一张陈小春专辑《算你狠》的海报,拍得很不错。找了双面胶贴上床头,越看越欢喜,心里才舒服些。
吴双一直躲着我,我就没再去找她。每次她离开,周欣颜、黄学静她们就又回到我身边。琴房里,不再是我跟吴双的柔情蜜意,而是“菜园子”家族跟“老菜皮”的嘻嘻哈哈。我们结伴去看加拿大来得乐队演出,在热闹非常的现场,一起打拍子,一起挥着荧光棒。即使能见到吴双,她也是跟杭泽琳她们一块,好像跟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世界。那次在“八彩虹”的现场,我在外面截住她,得到的仍是冰冷的言语。
班里组织去省九幼参观,由房老师带队。我们结组都赶到了约定地点,天空还飘着雪,时间也过了,房老师还没有来。大家找了一处有长檐的地方等着,说笑着。吴双跟李楠谈论着帽子跟围脖的颜色、款式,就站在我跟前,我却觉得是那么遥远。
房老师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赶到了,带着我们穿过人行道,走进小区,又拐来拐去,最后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幼儿园。房老师说明来意后,门卫把小铁门打开,园长就亲自迎了出来。
第一次看到幼儿园,果然是漂亮。惊诧于几岁的孩童居然制作得出那么精美的物品来,不能不叫人汗颜。我们先是观摩了一堂教学课,然后到会议室跟幼儿园的园长、老师还有几个家长一起进行了交流。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雪依然在下,路上的行人都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赶。公交车很难挤上,往前赶了几站,还是人满为患。已经有几拨人另做打算了,吴双她们就要步行回去。又一趟开来,老四跟110的硬挤了进去。我丢不下吴双,就跟117的一同踩着雪往回走。她们一路上不停地打闹,我跟在后面,不时地提醒她们注意安全。就这样,很快就到了红旗大街。偶尔,赵裕美会回头说:“你看人家李正多懂得照顾人啊。一直跟在咱们后面,像个护花使者。”吴双就回头看看。赵含真则说:“你看他,头发都白了。”继而就都笑起来。
到了小市场附近,她们说饿了,提议到里面吃米线。问我的意思,我当然不好说什么。还是头一次跟女生一块吃饭,她们仗着人多,呼来喝去,唧唧喳喳,忙着张罗。我就坐着看她们把米线放到我面前,像是做客人家,受到礼遇一般。吴双在寝室排行最小,但在人前办起事儿来像个大姐,像模像样的,没有表现出跟我有一点暧昧,只顾着跟舍友说笑。
吃过饭,赵裕美还想要一碗。赵含真取笑她说:“人家李正一个大男生也是吃一碗,你就别丢人了。”赵裕美就不好意思再提了,出了小市场就问我:“你吃一碗米线能饱吗?”我说:“当然了,我回去还有两包方便面呢。”赵裕美大叫上当,就要找赵含真算账。
到红旗大街往学校方向的拐角处,我说你们别乱跑了,前面有几个醉鬼。张燕娟跟郑洁她们不信,凑过去就闻见一股刺鼻的酒气,吓得嗖地向前跑去。我还没有跟上去,发现有一个蹬三轮的,拉着一车重物,正在一个上坡处打滑,就过去帮忙给推了上去。等赶上她们,赵含真就问:“怎么这么慢,不怕我们出事啊?”我说:“刚才有个三轮走不动了,我就帮忙推了一下。”这时吴双故作嘲讽地说:“全天下就人家一个好人啊。”我没说什么。赵含真打趣吴双说:“那你还不嫁给他?”吴双说含真你好啊你,就又追着她跑。
进了校门,好多人还在打雪仗。赵裕美跟赵含真向我道谢说晚安,吴双没有回头,跟她们一块回了宿舍。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我又一次看到吴双,她正在舞会外面徘徊。我说一个人啊。她笑得苦苦地说是啊,谁有空理我。我们就蹲在篮球场入口对面的两棵白杨之间,说说这些天的事。腿有些麻,就又到操场散步。我想着所有的可能来逗吴双开心,吴双果然很配合,她有时候会笑得很夸张,总是捂着肚子喊疼。吴双激动地从背后抱住我,脸紧贴着我,我就背着她满世界跑。天太冷了,我们又躲到公管院楼的三楼或四楼,因为那里不会遇到熟人。
我跟二哥借了相机,自己买的胶卷,想要给吴双拍些照片。还是约她在公管院楼,她仍是穿着白色的鸭绒服。我本来打算偷拍,却被她发现了。她就说困,说难受,反正是躲着镜头,急得我窜上窜下的。我是用尽心机、连哄带骗,才抓了几张有她圆脑袋瓜的特写。
回去以后,还剩二十多张胶卷,我就在宿舍让大家随便拍,赶快用完,我好早些拿去洗出来。我又把陈小春《算你狠》的海报挂在门后,背对着坐好,模仿他的姿势,让老五给我来了一张。老四出主意说不如去教室,把咱们布置的那些东西都拍下来。我说对。正巧二哥二嫂也在教室,就先给他俩拍。二哥一会儿把二嫂抱起,一会儿又去吻二嫂的脸。我跟老四在讲台前留了张合影,然后我又站到桌子上跟墙壁上所有的画面被框进了镜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