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酒过三巡,也就各吐心事。其实张仪和白瑞出身一样,也是家境贫寒。原是洛阳人氏,自幼父母双亡,依靠卖字画为生,曾中过举人,但毕竟没有什么靠山,生活依然很清贫。他就发誓一定要考出个状元来。那一年上京赶考,乡亲们还借给他盘缠。不料中途竟遭遇歹徒抢劫,绝望的他竟然想到了轻生。幸好被另一位赶考学子救下。这位考生还对他耐心开导,并借给他二十两银子。他和那位学子同去赶考,他幸运的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而那个人却名落孙山。对于他来说这种救命之恩终生都不会忘记。他知道那人住在山西,曾多次寻找此人下落,一直到后来在山西任职期间,还曾大力寻找都没有找到此人。
其实对于张仪这种在朝没有任何势力,又不趋炎附势的人是很难和朝中权贵共事的。不过好在徽宗一直对他特别关照。他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得到徽宗的另眼看待。要说他的书画都还可以,可是徽宗这方面并不比他差。他政治方面虽然很优秀,但徽宗却没有这种政治眼光。唯一有一点让皇帝高兴的可能就是反腐败这方面了。他抓了贪官,朝廷能得到很多钱。不过太大的贪官他也管不了。和蔡京、童贯、高俅、严嵩、杨戬这些人同朝为官,想抓贪官是不可能抓得完的。自己的官位也都差点丢掉,也多亏徽宗庇佑,才终究没有太大的灾难。
然后张仪又说到爱妻早亡的事情,白瑞也跟着伤感起来。最后两人说话投机,竟然聊到大半夜。由于互相怜悯,最后拜了八字,结为兄弟。张仪比白瑞年长几岁,自然是兄长了。
两人一直酣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起来之后都是客客气气的你敬我、我敬你。共同吃完午饭,白瑞突然翻出一件衣服。拿给张仪,说道:“这就是我临走之时拿的那件衣服,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服装吗?”
张仪看到这件衣服也感觉到非常奇怪,颜色很普通,但却感觉很鲜艳。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看了半天才说:“这是你父亲以前穿的衣服吧。”
白瑞唔了一声,说道:“也像是我爹穿的。不过这到底应该是什么衣服,军装还是其它服饰啊?”
张仪说道:“这我也真说不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服饰。”
白瑞继续说道:“这件衣服我让很多人看过,包括韩将军也说这肯定是军装,但从来没见到过哪个军营曾经用过这种衣服。”
张仪却对军装的说法表示怀疑:“那看来也就不好判断了,这么多人都看过,都也说不准。我也真想不起来这会是什么,不过我看这又不像军装。你看这衣服做工如此精细,还这么柔软,能做军装吗?”
白瑞说道:“韩将军一看这布料,说这应该是用纱、棉、丝还有毛皮混纺织成,非常的结实。做军装是再好不过了。”
张仪还是不能相信:“可是你见过或者听说过用这种材料做的军装吗?再说了毛皮怎么和丝织物混纺啊,根本不可能。”
白瑞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是没见过有这种材料的军装,不过我觉得这种材料做军装既柔软又结实,肯定不错的。有人还说这布料用矛都刺不穿。”
张仪反问:“真的吗,那你试过没有?”
白瑞认真地说道:“怎么可能,我都从来没舍得穿过,这是娘临走时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怎么忍心去损坏它呢。”
张仪说道:“你怎么不穿上它呢,你娘给你的东西应该穿上它啊。”
白瑞说:“你刚才也说这可能是我爹的衣服,我怎么敢穿我爹的衣服啊。”
张仪说:“你就穿上吧,以前你小不合适穿,现在正好可以试下。如果是你爹的衣服,你穿上也应该合适吧,那样也能看出你爹和你的身材差别了。”
白瑞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就穿上了这件衣服。
张仪在一旁赞道:“真帅啊,真是太帅了。还真是合你的身,完全就是按照你的身材做出来的一样。”
白瑞说:“真的吗?真是挺舒服的,那我以后不打仗的时候就穿着它吧。”
张仪道:“这衣服等你相亲的时候再去穿更合适。”
白瑞笑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
就这样两个人就在这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无聊时也讨论兵法,讲下战场,再说说国事。张仪还教白瑞下棋,甚至弹琴、吹箫……
春节过后,张仪他们也都期待着皇上会来召见他们,皇上也曾有言在先,会给他们安排一个适合的官职。但是没有等到皇上派人前来,却是以前的部将郭平来了,他带来的却是让人气愤的消息。
郭平说张仪统帅的兵马全部归于吴璘指挥,而白瑞则调拨到杨政麾下。
张仪问:“那我又做何安置?”
郭平说道:“秦丞相的意思,需要张大人负责调查各位军事长官们的军费问题,由于近年来有些军队利用充实军费为名,来做军商生意,揽聚不少财产。张大人在前朝曾经做过监察御史,做这方面应该还是比较适合的……”
“丞相竟然也关心起国家财政来了,还真是忧国忧民啊。那他现在就是想让我去督察军政了?”张仪有些不高兴地打断道。
“眼下完颜兀术已率十万大军攻入准西,张俊、刘锜、杨沂中率军迎敌,又派岳飞领兵增援。所以现在也就暂且不提监察军政的问题了。”
“丞相这么做就是夺我的兵权!大战在即,不让我们上阵杀敌,却在玩这种阴谋,真是无道!”张仪愤怒地说道。
郭平劝道:“张大人也不必耿耿于怀,削弱大将兵权也是朝廷的祖宗家法,张浚任相时不也是削去了刘光世的兵权吗,其实我们的大军早就被纳入吴玠的管制之下,现在还要让我们将、兵分离。好在白将军仍然可以回到川蜀,我们还可以时常保持联络。”
白瑞说道:“我只听命张大哥的调遣,他如果不回去,那我也不会回去。”白瑞这种表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的富平之战,张仪对张浚的战略方针深为不满,不愿意参战。张浚说不参战可以,但要交出兵权。张仪愤然交出兵权,白瑞也是表示他只听命于张仪。也因这支军队缺少主将,基本上没有参战。后来张仪又编入吴玠部下,兵权才得以重归。
郭平见二人对此事都是如此不满,就取好道:“属下将小职微,不敢违背上级的命令。我也是跟随大人出生入死多年,所以前来告诉二位这些情况。另外我还听郭浩大人说,准备撤掉行营护军的称号,具体部署我也不清楚。如果白将军不回四川的话,那属下就先告辞了。二位倘若再回到川蜀,属下一定竭力效忠。”
白瑞假意客气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吧,也祝你一路顺风,将来在军中也多立战功。”
送走了郭平,张仪还是眉头紧锁,白瑞却问起兵制的问题:“大哥,为什么现在还要改制军队啊,从撤消御营司到神武诸军,然后又改制为行营护军,才确定了各路大军的战略地区,如果再撤消这些番号,那各地大军还怎么来率领。”
张仪叹口气说道:“正是因为各路大军都有了自己的番号和大本营,朝廷才要削弱兵权。我猜想如果撤消了行营护军,这些大势兵权肯定是会直属朝廷管制,地方上的军队也会有由三省直接管制……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朝廷不派我们上前线,那我们就来下棋吧,在棋盘上拼杀也一样过瘾。”
他们又平静地在这里度过了几个月,外面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到了四月份,朝廷突然派人来说皇上要召见。
白瑞有点紧张:“这次我和大哥一起去吗?”
张仪说道:“当然,等待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你不想去吗?”
白瑞又问:“我见到皇帝该怎么说啊?”
张仪说道:“上次你不是见过皇上吗,说的也很好啊,不然皇上怎么会同意咱们领兵了。”
白瑞说:“上次是很多将军教我很多遍见了皇上怎么说话。而且那时我是冒着死的决心去的。我的目的只是要请到兵,皇上不给发兵最多把我杀了。别人也请过兵,也只是皇上不发兵,最后也没什么事啊。”
张仪笑道:“那你现在是怕死了?皇上他不会杀我们的,你就放心吧。”
白瑞不屑地说:“我怎么会是怕死?我什么时候怕过,我只是担心还能不能带兵打仗。”
张仪认真地说道:“这个是皇上说了算,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只能听他的安排,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说打仗的事了,皇上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两人一路谈论,很快就来到临安城。在宫门口正好碰上韩世忠。一阵寒暄之后,张仪就问皇上有什么表示。
韩世忠说:“皇上封我和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都升官了哈。”他嘴里这么说,但脸上仍然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然后又说:“你们赶快入宫去吧,皇上一定会给你们升官封赏的。”
二人说道:“好的,我们这就进去了。”
张仪经过韩世忠身边时,韩世忠悄悄跟他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太小,话又太短。白瑞根本没听到说什么。
只是在进宫路上,张仪一再叮嘱白瑞说话要小心,皇上无论要我们做什么,都要听从。
二人见到皇帝,叩头行礼。
皇帝表现的很高兴,或者说很亲切,对二人说道:“两位都很年轻,没想到在战场上却有如此作为。真是我朝的栋梁之材啊。张爱卿博学多才,而且因为战事受了重伤。虽然太原现在已归金朝所有,但这些罪责也不用张爱卿承担,毕竟这也是前朝往事,就不再提了。现在你又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应该重重奖赏才是。张爱卿的才学朕非常欣赏,想让爱卿留在朕的身边做事,就暂时封你做殿阁大学士吧。以爱卿的才华做大学士可能有些屈就,不过今后若朝中有更合适的位子,朕一定会留给你的,另外再加封黄金千两,张爱卿意下如何?”
张仪急忙叩头谢恩:“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道:“平身——还有白瑞将军,确实是年少英雄啊。起初韩将军他们推举你,我还不太了解。现在你让大宋百姓都看到了你的神奇事迹。你也是我朝第一位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我就封你为‘常胜将军’,一样也是赏黄金千两,白将军有什么请求也一并说出来,朕尽量满足你。”
白瑞回禀:“末将没有什么请求,一切听凭皇上安排。”
皇帝又是很和气地说:“你还有什么需要就说吧,朕帮你办。对了,白将军是哪里人?”
白瑞说道:“回皇上,末将乃衢州常山人氏。”
皇帝又问:“家里都有什么人,家境如何?”
白瑞道:“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我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家,也不知道近况如何。”
皇帝感慨地说道:“哎呀呀,真是为了保卫江山家都不顾了,精神值得赞扬。无论如何朕也得给你修造一个将军府,让你的老母亲过些舒服的日子。张爱卿,朕再给你黄金千两,尽快修造一个将军府,最好是在临安找一个地方。”
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皇帝所谓的赏“黄金千两”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词,这个黄金实际是一种大锭的银子,跟普通银子是等价的,但拿着这种银子去花的时候就能显示出来主人的身份尊贵了。
张仪听到皇上命他修造将军府,急忙应道:“臣遵旨!”
白瑞也赶紧叩头谢恩。同时又说道:“末将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想尽快回家看望母亲。”
皇帝爽快地答应道:“好!慈母身上线,游子身上衣。朕猜想你的母亲也正盼望着你回家。其它事情就让张爱卿去办,你就快些回乡去吧。”
白瑞再次谢恩,和张仪一同退出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