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Recheal醒来时，阳光正透过纱窗在她的皮肤上印下浅灰色的花纹。她环视了周遭陌生的摆设，感到一阵昏厥。
“你醒了啊，一定饿了吧？我做了早餐，一起来吃点儿？”颜慕云端着牛奶走了进来，“给，先喝杯牛奶吧。”
“颜，颜慕云？哦……我记得昨晚上遇着你，之后……我就不记得了。这里是……我怎么在这儿？”
“我住在这里啊。昨天晚上在路边看到你，你说你没地方去，我就只好先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可你……为什么帮我？在公司……我人缘儿可不怎么好。”
“别这么说。我们是同事嘛！”
“……恩，慕云，我能拜托你个事儿吗？我暂时没落脚的地方，能不能……”
“你就先住我这里吧！只要你不介意地方太小，只能和我睡一张床。”
“真是太感谢你啦！顶多麻烦你三四天。”
“不用客气。”
吃过早餐，Recheal借口想好好休息一下，就让颜慕云独自上班去了。她撩起被风掀起的窗帘，向楼下张望着，直到她看见颜慕云的影子从交错的树影下穿梭而过，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然后，Recheal拖着疲倦的步子走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用手指抚触着每一样摆设，甚至墙壁上的每一条花纹。接着，她猛然打开了颜慕云的衣柜，选了一套最简单的换上。徘徊了一会儿，她站在镜子面前，仔细地审视着自己镶嵌在镜框里的肖像，发现洗尽铅华的自己竟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想象着颜慕云这身打扮时，该是多么纤尘不染。于是，她只有假装不屑地把身上的素衣弃置一旁，披上属于她自己的瑰丽，也披上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晚上，颜慕云回到家，看到不施粉黛的Recheal有些意外，她笑着说：“你这样真漂亮！”
“是吗？只是漂亮而已吗？那……我美吗？”
“恩……”颜慕云瞥见了被丢弃在一隅的衣衫，小心地拾起来披到Recheal身上，说，“真的很美呢！”
“呵呵……不，别骗我啦。这个字我早就承受不起了。”Recheal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了，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如果你想说，总会告诉我的。”
“哎……开保时捷那男的把我甩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这次我真是孤注一掷，退了公寓搬去和他一起住，还以为会有个好结果。到最后，他还是为了别的女人把我赶了出来，一点余地都不留。想起来，还真有点儿不甘心！这么多年，这么多次聚散离分，我都已经麻木了。……大醉一场，什么都能忘掉。”Recheal脸上漫溯着无能为力漪轮，“好久都没有对别人坦承过啦，说出来真痛快！……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每个人都以为我Recheal是个随便的女人，你以为我愿意自己这么廉价？！……那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愿意听个故事吗？”
“你说吧。”
“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叫我Recheal，没有人知道我真名其实叫‘韩一诺’。不是我崇洋媚外，而是我不愿提起我的真名。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过去，过去的一段不堪回首的爱情，我不想回忆起的爱情，所谓的‘一诺千金’的爱情。
“我和我第一个男朋友高中时就在一起了，之后又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家庭条件都不好，但是那个时候很快乐……最后双方家长都见了，说好工作稳定了就结婚。……毕业后，找工作很辛苦，他就想着自己出来创业。……为了支持他，我偷偷地把家里给我们买房的钱给他做了本钱。……开始的时候，他工作很努力，说要给我一个好的未来。有一天，他向我求婚了，把一枚戒指戴在我手上。当时他说的那段话，我至今忘不掉。他说，那个戒指很便宜，是他存了好久的钱，用一千块买的。但他希望用这‘千金’换得我这‘一诺’。
“哎……现实总是说明爱情其实一文不值。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他遇见一个富二代。那女人的爸爸可以给他个好前程，他就头也不回地消失了。连一句交代，一句抱歉都没有！什么‘千金一诺’，都他妈的是狗屁！事实上，我就值那一千块！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相信感情，只相信银行卡里的数字。那些数字不像感情，永远不会是‘可能’、‘大概’和‘或许’。你存多少就有多少，不像感情，付出再多，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它能精确到小数点，不会欺骗你一分一毛。它更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出现就突然变成了一半，甚至荡然无存。……这些年，我交过不少男人，他们图我的脸蛋和身材，我图他们的荷包。各取所需，等价交换，童叟无欺。……到现在，我真的好累，慕云，你懂吗？”
颜慕云轻轻颔首，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突然觉得Recheal的身上有着母亲的影子——用坚强伪装着累累的伤痕和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