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达人民医院的时候,大女婿已经在交警大队办好了认领尸体的手续,阿伟也回来了,可娟手里拿着爸爸平时最爱吃的螃蟹,焦急的在医院门口等待着。可娟一看到我,急忙上前的问我:
“我爸怎么样了?”
“昨晚因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我已经不能再隐瞒了。
她红润的脸,立刻变得煞白,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子一下子软了,变的无力,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很怀疑的接着问道:
“不是真的,是吗?你在说谎是吗?”
“是真的!”我肯定地说。
“死者家属,跟我上太平间来。”医生很无表情的对我们说道,也许这样的事情,已经他司空见惯了。
可娟紧跟在我的后面,太平间里似乎比室外更冷些,冷的让人发直,空气冻住了一般,尸体化妆师抬出一个裹尸袋。他拉开拉链,把准岳父拖了出来,满身的血渍已把他那军用的绿大衣染成了红色,脸部没有伤,眼睛还是像以前那样睁着,好像对他没完成的诺言,感到的遗憾,同时也在留恋着这个世界。他还在挂着他的阿伟还没成家,可娟还没出嫁。他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可娟看到爸爸后,泪水在顷刻间,喷洒在她前怀的衣服上,扒开挡在她前面的我,跑过去抱着父亲尸体哭喊起来:
“爸爸......爸爸......爸爸......”可娟的哭喊声震碎了冻住的空气,犹如玻璃般的散了一地。我眼眶里徘徊的泪水也被震出来了。可娟在呼喊着疼爱她的爸爸,悲泣的声音,让人肝肠寸断。
“云鹤,过去把可娟拉回来,让医生(化妆师)给他擦擦血渍。”二姨夫对我说道。
我走到可娟身边,强忍着泪水,拉起可娟“放开我,我要看看爸爸”“可娟,让医生给爸爸擦擦血渍。”我把她拽到墙边,让她站在我的身边。
化妆师给他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用手给他勉强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用自来水洗去岳父脸上,身上的血迹。
可娟望着躺在满是冰冷自来水地上的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爸爸,你醒醒!爸爸·····爸爸······看看女儿······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可娟好伤心,她的泪水,哭声,让我也心疼得流起了无声的泪水。岳父去世我也很难过,但我更害怕可娟伤心过度,会伤了身体。
她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我把她转过身看着我,强忍着泪,用我冰冷的手给她擦着泪水说:
“可娟不哭,爸爸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说完我的眼睛也无力再噙住饱和的泪水,潸然泪下。
可娟看着躺在地上,光着身子的爸爸,抽泣哽咽着对我说:
“爸爸躺在地上,地上还有水,他冷······他很冷·······爸爸冷·······给他穿衣服!”眼泪顺着她的眼颊,不断的流在她的羽绒服上,把羽绒服浸得湿湿的。
“爸爸没死对吗?他是不是没死?他睡着了是吗?是不是啊?你说话啊!”可娟抓着我的衣领,拼命的晃着我,好像在让我给她一个满意的回应。
“可娟爸爸死了,真的死了,他不会回来了。”我说着把她抱在我的怀中,他把脸贴在我的怀里“哇!哇!”地大哭起来。顷刻,又用双手捶打着我的胸,说着:
“都怪你!都怪你!你在电话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哭得更伤心了。
“可娟不哭!”说完,可娟又扑在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岳父你不应该走,你还没喝我跟可娟的喜酒呢!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今年你要给阿伟装修房子,给他结婚用,你还要抱孙子的。你要亲眼看到可娟跟阿伟成家的,你为什么狠心的走了呢?难道你不管我跟可娟的爱情了吗?你好狠心啊!
化妆师给岳父,整理好后,二姨夫又给岳父买了寿衣穿上。我,阿伟,大女婿,二姨夫把准岳父抬上了灵车。凡是没结婚,是不可以抬死人的,但准岳父没人抬,正好缺一个人,官贤士袖手旁观,可能是因为抬死人是不吉利的原因吧!但我总不能置之不理。老杨是我的岳父,我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我们把岳父抬上灵车后,司机便向殡仪馆的火化场开去。在路上可娟仍在嘤嘤而泣的哭个不停,她的脸也许是因为泪水浸泡得太久,而皴红了;她的眼睛也许因为流了太多的泪水,原先薄薄的眼皮的眼皮,也已经红肿了。她不断向车窗外扔着纸钱,边哭泣着边自语的道:
“爸爸,顺着纸钱的方向回家,爸爸,记得回家,爸爸回家啊!”
“可娟,别哭了好吗?你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我好心疼的!”我边说着边用手擦着她那怎么擦也擦也擦不干的泪水。
“我爸爸没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爸爸没了,她说要看着我们结婚的,她不管我了,爸爸,你回来啊!”说完,她扑到我的怀里,“哇”的一声又失声痛哭起来。
我抱住她安慰着说“坚强一点,好吗?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眼泪也那么没出息地涌了出来。她不断的在哭泣的说着:“爸爸沿着纸钱的方向回家,回家,爸爸回家!”
到了火化场,我,阿伟,大女婿,还有灵车司机帮我们把岳父抬到火化炉旁面,司机就出去了,等工作人员来。要把岳父抬到火化炉的火化床上,只有我,阿伟,大女婿(大姐已怀身孕,没让她来),我们三个很费劲把他抬上了火化炉的火化床。
岳父被一张龙凤呈祥的被子盖着整个身体,大女婿掀开脸部的被子,露出岳父慈祥的脸庞。大女婿对着可娟,阿伟说:“再看一下爸爸吧!”可娟刚干涸的脸上,再次潸然泪下,情不自禁的叫了声“爸爸!”,好像想留住爸爸。然后岳父就被送进了火化炉里。
岳父死得好可怜,在死的时候,在出车祸的地方。可娟的五个姨,出嫁的姐姐,姐夫,三个叔叔大伯,竟没一个到达现场,就连在黄金公司上班离着老杨发生车祸现场最近的表姐,一直都没去过。在事发两小时后准岳母才到的。这么多亲戚,竟没一个去寻的,今天,他火化的今天,还是这样,在火化炉前的只有她的儿女还有一个不知会不会成为他女婿的我,还是一个亲戚都没有。亲情为什么会这样冷漠?我不免的再次潸然泪下。
过了四十分钟后,岳父的骨灰出来了,原先躺着岳父尸体的焚烧床,只剩下些被烧得通红闪闪发光,带火星的骨架。原来的胸部,岳父的心被烧得焦黑,但却没熔化,好像还放心不下阿伟,可娟,没看到他们成家立业,不想留有遗憾的这样离开人世。
我们回到家已是晚上,岳父的骨灰盒放在门口,他的子女不停的轮流守灵。可娟在门外为父亲守灵,眼睛总是湿湿的,整个人好似枯萎了的花朵,是那样的憔悴。我也出来坐在她的身旁陪着她。她烧着纸钱,情不自禁的叫着:
“爸爸,可娟回来了!你最疼爱的女儿回来了,你看到我了吗?”她在不停的喊着:“爸爸”。也许她并不能接受岳父去世的现实,嘤嘤而泣,看到她伤心样子,我肝肠尽碎,也不知觉的流下泪来。
“可娟不哭好吗?坚强一点。”
“爸爸说他最疼我的,他也最喜欢我给他带的螃蟹。他还说,明年要给我过个生日,要跟我一起举杯祝贺......爸爸走了,爸爸你说话不算话!你那么狠心,不管女儿了,不管我们的婚事了吗?”可娟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泣出声来。
“可娟不哭,不哭。”我边说这边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嗯!”可娟应了一声,给我整了一下衣领仍旧哭着说:
“你回屋吧!外边太冷,我自己......"
“我不会进屋的,我要陪着你。”我打断她的话说道。
“嗯!”她还在哭着,嘴里不停的念着“爸爸.......爸爸......爸爸......
前天还是好好的一个活人,有说有笑,还上班。今天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不大的小盒子,大活人一下子没了,生命那么脆弱。岳父,您走的太匆忙,一句话也没留下,走得那样让我措不及防,我很爱的岳父,你真的不应该就这样的走了,老天爷对你太不公了!
第二天二姨夫主持着把岳父入土为安。当天晚上是送岳父最后一程的,寿衣店扎的纸马,还做了许多纸钱,要上土地庙上送岳父走的。纸马安装着电子,做马的叫声。当点燃了纸钱跟纸马,霎那间,火光冲天。把黑暗的天空照的灯火通明,满天空的飘着纸钱的灰烬。纸马在熊熊火焰中仍在撕心裂肺的叫着,好似在诉说着岳父他并不想走,并不想留下这么多的遗憾走了。
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岳父的音容笑貌,闪现着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笑呵呵的听我们说话;闪现着我在工作时没带菜,他总会把他的咸菜分我一半;闪现着我在他家吃饭时,他不断地说着“云鹤多吃,我年轻时,能吃过你俩。”然而今天这一切都成了痛苦的回忆,都成了过眼云烟。虽然我跟可娟并没结婚,但我已经承认您是我的岳父,而不准岳父。
“岳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