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楼下喊着“阿零”的人张大了嘴,极其诧异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从三层楼上跳下来的女人。
“雪儿……”游若零的视线早已被眼泪模糊,此时可能连神智都变得不清晰了。眼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而后又分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我们认识吗?”那个喊“阿零”的人也犯起了糊涂,眼前这个有点神经病的女人她应该从来都没见过,但那人却似乎和她很熟悉,甚至还知道她的小名叫雪儿。
游若零眼中的泪水终于被挤了出来,眼前的人也清晰了。她不是她的雪儿,也许刚才她的雪儿真的在,真的站在这里呼唤她,但也许因为她太迟了,雪儿等不及了,再一次独自离开了。
游若零的意志力在一瞬间被瓦解了,她伏在地上,用最大的音量极端不优雅地哭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孩儿,最单纯最伤心的哭声,不只让哭的人心碎,听的人也同样有种莫名的伤感。
“喂,你别哭了!”游泠泊在游若零哭得最激烈的时候从楼道里出来了,虽然他觉得和这个精神病女人扯上关系十分丢人,但他还是不能就在楼上看着她这样在下面丢人。
“诗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另一个阿绫从楼道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小心翼翼地问刚才在楼下喊她的倪雪莱。
“我不知道!”倪雪莱一脸无辜,此刻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听她倾诉她的无辜的人了,“我来找你嘛,喊着喊着她就从楼上跳下来了,然后似乎还认识我,不停地叫我小名!我真不认识她啊,阿绫!”
“阿绫”那两个字让游若零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她呆滞地看了一眼那个阿绫,又看了看倪雪莱,目光变得更加迷离了。
不过她的意识似乎在漫游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梅珏绫,你手机借我一下。”游泠泊厚着脸皮说。
梅珏绫点点头,拿出手机。
“你认识她?”梅珏绫问。
游泠泊很窘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匆匆拨通了杭钧钒的手机,然后告诉他他的老婆精神病犯了,赶快过来处理。
游若零又突然挣扎着想站起来,目光死死地锁在倪雪莱身上。
“你在叫你的‘阿零’?”她问。
“我同学,梅珏绫!”倪雪莱紧张地把梅珏绫拉倒自己身边,似乎她站在她身边能给她点勇气来面对眼前这个有点吓人的神经病。
原来只不过是另外一个雪儿在叫另外一个阿零,她的雪儿永远不会再那么叫她了。
这回她忍不住笑,嘲笑自己的妄想。雪儿一定是恨她的,怎么会再那么亲切地叫她阿零,怎么会想要和她在一起?她已经抛弃了她的雪儿,她的雪儿不会容忍一个背叛者……她曾以为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再次裂开了,而且似乎比以前还要严重。
她坐在地上大笑,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埋得很低,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游泠泊惊讶地发现伴随着恐怖的笑声的是从眼眶涌出的泉水一般的透明液体。
眼前的游若零就像是一个陌生人,那个从来都是优雅地笑的人居然在狼狈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狼狈,那个从来都是最冷静的人居然也可以是最疯狂的。游泠泊突然想起游若零有一次给一个人邮信临出发前对他说,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感觉。也许真的是这样,游泠泊永远也不会理解游若零的奇怪感觉,她就是一个怪人,有着怪异的思想。
杭钧钒赶来时梅珏绫和倪雪莱已经走了,游若零正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没有打扰她,没对她说一句话,只是把她轻轻抱起。
他的心最柔软的一个角落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疼,而且疼得无可奈何。
游若零事件本来可以作为倪雪莱和梅珏绫之间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但是上学后很快就出现了让人更加关注的谈资——原来的语文老师病了,学校要给他们换一个新的语文老师。
原来的语文老师因为姓吴,又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因此被称为“吴太”。吴太素来严格苛刻,很让同学头疼,这回要换新的老师,大家都十分期待。
“听说是个美女研究生!”归裳翰兴致勃勃地说,“相传真的非常漂亮,而且有气质!想象一下,一个美女而且出口成章、温文尔雅……”
“停!”梅珏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也许他继续这么畅想下去他的口水会淌得满桌子都是。
“从哪儿来的小道消息啊,那么美那么好的一个女研究生,怎么会屈才来成才高中当语文老师,早去当演员或者模特了!”梅珏绫无情地打断了归裳翰的美好畅想、
“我也同意阿绫的看法,”倪雪莱也凑过来,“不过,王八适当地畅想一下那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已经被吴太折磨了这么久了。”
“我说的是真的!”归裳翰认真地说。
倪雪莱和梅珏绫相视一笑,默契地将归裳翰的“真”给否了、
“不信你们待会儿等着看!反正下节就是语文课。”归裳翰不服气地说。
事实上,归裳翰透露的是完全正确的消息。
当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归裳翰有几分得意的笑了。
她容貌清秀,没什么特别美丽的地方,但给人淡淡的舒服的感。,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很古典,再加上一袭白衣,就像是一个来自国画中的江南女子。
她在黑板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肖缃绯子,如同她的外貌一样清秀可人的名字。
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除了梅珏绫。
梅珏绫的脸像是蜡像,硬邦邦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尴尬中有愤怒、有惊讶,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秘密在里面。
新老师的目光就停在她硬邦邦的脸上,然后给予她一个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