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丽云轩。
“听说今儿夏姬回来了。”大伙都在争相谈论着这个被丽云轩板出公告的消息。
“那可就能一饱耳福了。当年的乐坊双壁可就剩她了。”有些稍微有些年岁的老主顾,意味深长的看着丽云轩门口用木板写出的:“乐坊明玉——夏姬今日演出。”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姐姐。”叶小周腆着一张纯良天真的脸,拉住一名彩衣女子问,“夏姬回来了?”
“是的。”女子停下笑着说,“叶公子今儿可有耳福了。我可记得您可从没有听过夏姬的演奏呢。”
叶小周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冒昧问一下,夏姬当时是为什么出去的?”虽然感觉没什么关系,但是叶小周记得,白梨和丽云轩像是有一些交情。况且,白梨离开洛都的日子和夏姬离开丽云轩的日子就只差了个前后脚。
彩衣女子突然支吾起来。叶小周笑了笑,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女子手里:“可是领当初那个小男孩去看病?”
女子捏了捏碎银,虽然夏姬吩咐过,不能胡乱传播此事,不过,叶公子看样子是知道些事情的,应该不会有事的吧。女子把碎银塞进袖口,点了点头。
“那我今日可没看到那孩子一同回来呢。”叶小周让掌柜的一直注意着丽云轩的情况,今日掌柜的说,夏姬回来了,只是,并没有带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不可忽视。叶小周查过,凡是和白梨接触过的人都不能轻视。孩子叫文雅,乐府双壁之一张雅儿和玉霄山上樵夫文甫的独子。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因为父母双亡后,就和白梨住在了一起,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若不是和夏姬扯在了一起,叶小周根本不会去注意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本该和夏姬在一起的孩子不见了!
“夏姬没告诉我们,我们做下人的不好打听。”
“那谢谢姐姐了,这段时日,麻烦姐姐帮注意一下那孩子的情况好么?”叶小周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件东西,塞到了女子的手里。女子偷偷展开掌心,是一枚剔透的玉佩,脸一红,小声的应了声说:“那就请公子多照顾了。”行了个礼,飞快的跑开了。
叶小周,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公子!公子!”掌柜的突然小跑着进来,附在叶小周耳边说了两句。把一封信递到叶小周手里。
“是谁?”叶小周也没拆开信封,只是问。
“是......大公子。”掌柜的低声说。
“你看,我就说叶帅没用。果然是叶者啊!哈哈哈!我来看看他说了什么。”叶小周拆开信封,抖开信笺。
飞快的扫了两眼信的内容。低头沉思了一会,眉头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你回信给叶者说,他问的事我会去查。另外,你亲自回一趟本家吧。这天下,恐怕就要不太平了。你叫叶帅藏起来也好,和叶者合作也行。总之放弃叶家吧。如果他还想保护叶家的话。”叶小周把信封连信笺递给掌柜的,“毁了吧,我记下了。”
掌柜的接过信笺握在手心里,慢慢的揉,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手的白灰。“信封是空白的。”
“你现在就动身吧,早一步总是好的。”叶小周说。
“可是......”掌柜的表情阴晴不定的。
“叶帅已经自身难保了,他输了,我就不会再帮他。你再留下来就是监视我的意思了。”叶小周冷冷的说。
“公子......”掌柜的欲言又止,被叶小周斜眼瞪了一眼,只得说,“那老奴就先行离去了,公子要自己照顾自己啊。”掌柜的眼角隐隐有些浑浊的水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
“走吧走吧,别打扰了我听曲,今儿夏姬可是回来了。哎,夏姬!”叶小周摆摆手示意掌柜的离开,这时夏姬入场了,他就跟随人群站了起来高呼夏姬的名字。
就是一瞬的时间,叶小周从先前冷漠的叶家三子恢复到叶公子的纨绔子弟模样。
掌柜的不出声,默默退下了。他有时很心疼小少爷,心疼他出生不好,又小小年纪经受大变故,心智却是出乎意料的成熟。也异常的聪明。只是,叶家只容得下一个主子。
只是叶小周从来都不知道,掌柜的被派到他身边来并非是为了监视,而是为了保护。
叶小周盯着彩台上的夏姬出了神。
叶者的信上说,希望他确认白梨在洛都接触过的人,确保万无一失。
白梨接触过的人,除了夏姬就是那个叫文雅的小孩了。还有,还有我!叶小周快要疯了,那小孩不见了。他隐隐觉得奇怪,怎么都怀疑是夏姬有意把那孩子藏起来了。现在去哪找那个孩子啊。叶者真是会使唤人。
要是赢的是叶帅,自己恐怕就没那么辛苦了。哼,叶帅那个蠢材。
叶小周冷哼一声,甩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此时夏姬的曲子正演奏到最精彩的地方,全场人都瞪大眼睛,望向叶小周,叶小周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离开了。
夏姬瞟了一眼叶小周,柳眉一挑,没说什么。手上还是不停的弹着,但心里想着的却不是曲子的事。
说实话,她恨透了乐坊这种烟花之地了,肮脏。即使成为了花魁,成为了乐坊的主人也没有办法改变这里的本质,自己的本质。
她想过安稳的生活,不想再抛头露脸的打拼。可是愿意娶自己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她有筹码,她知道一个秘密,离逃离这种肮脏的地方只差一步了。
那天赶到青仙城,神医秦宵说:“这孩子全身筋骨都断了,放弃吧。”
而自己泪流满面的跪下。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知道哭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跪下又是为了什么。
秦宵的手都快指向后山了,却突然转了个方向,勾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问:“你是原来乐坊双壁的夏姬?”
“哭的不错。孩子留下,你们先走吧。”秦宵就说了这么两句。
她想,自己大概是成功了。
她不会放弃的!
“铮”的一声,琴弦居然被生生的拨断了一根,手指也被勾出鲜血,溅在了夏姬的裙子上。
“呀。”夏姬轻呼一声,便抱起琴,微微欠身对在座的客人表示抱歉,然后在两个侍女得陪同下离开彩台。
她抱着琴,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到房内立刻关上房门,来到里间,雅儿的画像前,低声说:“雅。你是在警告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