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李淳被不知道哪来的公鸡打鸣叫醒,他坐起身揉了揉双眼,体内暴涌的真气已经平息,没了真气刺激,他显得懒洋洋的。
花了点时间把那只侥幸逃脱以后还在认真负责的公鸡抓住,李淳把昨天的火重新生了起来,准备把那只鸡处理一下。
提不起精神的李淳,蹲着看着火上烤着的公鸡。
“小兄弟,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有很清爽清澈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李淳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一张很好看的脸。她在门口探了个头进来,很温柔的笑着。
“啊,不是不是。”李淳看的有些出神,猛地惊醒,急忙否认。
外面的姑娘被陌生人这么盯着也不恼,听到李淳否认,大大方方的走进门来。
“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为什么在这儿?”漂亮姑娘身着寻常锦衣卫一辈子也穿不上的飞鱼服,右手时刻不离左侧的刀柄,就站在李淳五六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李淳回神以后,在心里把这位和那位泼辣小公主暗暗比较了一番,最终觉得还是小公主好看一点。
听到她问自己,他先给火堆添了一把柴,才起身面对着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锦衣卫小姑娘。
李淳一起身,小姑娘警惕地后退两步,手握刀柄握的更紧。
“不要紧张,我是昨天住进来的,村子里的景象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但是那不关我的事。”李淳心里觉得这姑娘警惕过头了,脸上还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他对杀一个无足轻重的锦衣卫没什么兴趣,即使这小姑娘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但是对于他来说,除非是那两个统领,否则他没有什么杀人的欲望,报仇和随意杀戮并不是同义词。
兴许是他的态度很让人容易相信,锦衣卫小姑娘放松下来,手慢慢的离开了刀柄。
“好吧,”小姑娘松了握刀的手,抬眼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淳的外貌。“认识一下,锦衣卫江南道巡抚司,魏庆雪。”
李淳忽然觉得好玩,锦衣卫江南道巡抚司总管江南道七郡官员,想来这小姑娘大概是为了追查赵勾城守之死而奔波,结果凶手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知。
他心里觉得好玩,脸上就也笑了起来。
冬天的清晨,太阳斜斜的升在东边的天空,流淌的阳光有着金色的光泽。阳光里的少年,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温暖。
看着眼前少年的笑容,魏庆雪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李淳向她摊摊手,“李淳,是个走街串巷的侠客。”
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了侠客,或许只是下意思的这么回答。
活在阴影里的生物,本能的就想着往光明靠近,大概就是这样吧。
“吃点吗?这可能是这个村子最后的幸存者了。”身后的烤鸡渐渐焦黄,肉香飘漾起来。
魏庆雪摇摇头,按他说的,这只鸡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农户养的。他可以乘着主人不在,大快朵颐,但是她却不能。
“我去村子里搜查一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总不能他们把人都杀了吧。”
李淳点点头,看着魏庆雪走出门以后。他把鸡从架上取下,已经有些迟了,和火焰接触的部分,已经有些焦了。
撕掉烤焦的部分,他蹲在门口慢慢的吃了起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把人全部杀了呢?
魏庆雪一路循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等到血腥味浓郁的快使人作呕时,她已经走到了这个小村子的祠堂附近。
走到这里,反倒是没了马蹄印,但是鼻子里嗅着的浓郁血腥味让她心直往下坠。
她一步一步走到祠堂门前,这应该是这个村子最好的建筑了,青砖高墙,连门楼都铺上了青瓦。
厚实的木门推起来有些费劲,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她一边推,门后的东西一边滑落。
门被半开,入眼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被腰斩的青年尸体斜斜的从门后倒了下来,花花绿绿的脏器水一样淌了出来,撒了一地。
魏庆雪干呕一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的残尸走了进去。
二十户的村落不大,但是也有数十人,就是这几十个人,为着祭奠祖先修盖了这个宽敞的祠堂。
然后,山匪来袭,他们驱赶着所有人进了这个祠堂。可能他们告诉村民,他们只想求财,只要他们听话,就可以活下来。
村民们信了,或许有想反抗的,只是不敢。他们瑟缩着抱在一起,期待着恶人的怜悯以活下命来。
越往里走,魏庆雪握刀的手越紧。她握刀的骨节和她的脸色一样惨白,她没再屏气,惨案过去大概三四天,血腥气依旧浓郁的难以想象。
血腥气充斥着她的鼻腔,而后涌入大脑一般,她开始发起抖来。
李淳吃完一只鸡,站在门口等着。
他大概能想到那种场景是多么的血腥,土匪和杀手的最大区别就是在于这里了。
等着等着,等到一把火烧了起来。
“小姑娘心善啊。”李淳感慨了一把,“可是后面查案的该怎么办?”
想着后面捕快查案时,只剩下一地焦黑骨头时的郁闷,李淳颇感有趣,以现在他的心性,真的不至于对几十条人命产生什么感触。
又等了一会,面色惨白的少女,慢慢走了过来。
李淳迎了上去,魏庆雪像是没看到他,扶着墙慢慢走着。
“怎么了?”李淳看着失神落魄的少女,想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捡了个最寻常的问题。
魏庆雪吓了一跳,仿佛梦游的感觉突然惊醒,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李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她像是害怕一样,抖了一下。
刚刚上任没几天的小小锦衣卫,靠着父亲的面子直接坐上了大部分人苦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位子,一路顺风顺水的,何曾见过眼前这种血水横流,残尸遍地的景象。
她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依靠一般,猛地搂住李淳,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那么突然,吓了李淳一跳。
李淳一手揽着魏庆雪的腰肢,一边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嘴里轻轻哼着,哄小孩一般。
他可以亲历各种血腥场景而无动于衷,甚至有时候他就是那种场景的制造者。但魏庆雪不行,他甚至可以嗅出她身上的脂粉气,而不是那种习惯了以命搏命的老道锦衣卫,那种人身上也有味道,冷漠、血腥,夹杂着对于功利的渴望。
哭了很久,小姑娘的嚎啕大哭总算是有了尽头,后背一耸一耸的抽泣起来。
李淳不知道原来他早已司空见惯的场景对于其他人来说有这么大的刺激,只能安慰道。
“没事的,你已经走出来了,你现在在我怀里呢。”
她的眼角又有泪流下来,她是锦衣卫,她父亲是朝廷的正四品。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在说天下太平。
可如今,她第一次知道,在这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还存在着这种地狱般的场面。